45 被騙

只見陶然然雙眼空洞地望向一處，額間的花钿比以往還要紅豔幾分，衣衫破敗不堪，上頭還殘留着早已幹涸的血跡，背上還背着兩具屍體，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

莫複歸收回目光，換了種不同于平常的聲音說道：“這位公子怎會出現在這？”

陶然然聽見聲音，驚訝地轉過頭，道：“你看得見我？我這是在哪？”

“這裏是山腳下，我砍柴回來便看見公子躺在這，想來必是遇到什麽難處。”莫複歸道。

“這麽漆黑你還去砍柴，看得見？”陶然然笑道。

莫複歸眸裏劃過一絲深色，道：“午時剛過不久，怎會黑？公子莫不是在與我說笑？”

陶然然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依舊什麽都看不見，自嘲道：“當真是什麽事都讓我撞上了。”

“啊！”莫複歸故作驚悚地喊道，往後退了幾步，聲音顫抖，“你，你身後怎麽背着死人啊？”

陶然然回過神，道：“這二位是我親人，不幸遇難身亡，想來将他二人運回家鄉安葬，不知兄臺可否相助一把？”

莫複歸猶豫道：“我，我怕。”

“不如兄臺告知我去西洲的方向當如何走？”陶然然道。

“你眼睛又看不見，怎麽走？”莫複歸道。

“只是瞎了而已，又不是腿斷了。”陶然然回道。

躲在遠處的幾位弟子聚在一起看着莫複歸，皆納悶已，宗主這是怎麽了？方才不還氣沖沖地說要去重新布陣麽？怎麽突然多了個人？還跟他聊得這麽久？

“這樣吧，你先在我這歇下，至于你這二位親人，我去鎮上買副棺材，便放裏面吧。”莫複歸好心道。

陶然然聞言，感激不已，連忙道謝：“真是多謝兄臺了，往後必将報您的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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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複歸嘴角微揚，大袖一揚，鎖魂墟外的陣法瞬間消失，如今陰靈逃竄，鎖魂墟早已如同虛設，至于陶然然為何能活着出來，還需要好生研究一番。

陶然然被莫複歸請回了“寒舍”，靜等着他回從鎮上回來。

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莫複歸這才“氣喘籲籲”的回來，故意歇了許久，這才說道：“公子，棺材已買來了，擺在院裏，你随我來吧。”

陶然然不疑有他，借着莫複歸的攙扶走了出去。

院中擺着一臺從外貌上看着與棺材形狀無二的東西，只是裏面不時有熱氣冒出。

站在一旁由人攙扶着的莫星垂看着眼前的景象，臉上挂着幸災樂禍的笑容，這烈焰棺可不是尋常之物，一旦進去，便是灰飛煙滅，連一絲煙都不會有。

“可以了麽？”陶然然抱着沈無計的屍體，轉頭問莫複歸。

莫複歸輕咳一聲，道：“可以了，放下吧。”

陶然然應聲，慢慢将沈無計放下，再次彎下身，摸索着将陶肆抱起放進去。

離得近的人看見那兩具屍體瞬間消失不見，擡頭看向還被蒙在鼓中的陶然然，心裏泛起一絲同情，若是日後他知曉自己此刻所作所為後，那該多痛苦。

莫複歸揚手，示意人将烈焰棺撤下。

此時，忽然有人焦急趕來，被莫複歸及時制止住，那人只好站在門外，頻頻投遞眼神。

莫複歸将陶然然扶進屋，熱情道：“公子好生歇息，我再去山上看些柴，回頭拿去賣，好換些銀兩，給公子請大夫瞧瞧。”

陶然然笑道：“你去吧，大夫不用請了，我這眼睛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就看不見了，保不準明日就好了，不用花那冤枉錢。”

莫複歸與他再客套了幾番，這才離去。

陶然然摸着榻睡了下去，手搭在被子上，柔軟的觸感傳來，不禁疑惑，靠砍柴為生的人還用得上這般好的料子？也沒等他多想，便沉沉睡了過去。

“宗主，不好了，向陽的穆宗主攜門中弟子前往四安，說是報仇。”陸雨眠得到消息後，立馬告知陸榆。

陸榆問道：“何時？”

“一炷香之前。”陸雨眠道。

陸初閣聞言後，道：“此事咱們不宜出面，若是莫複歸以為咱們是一起的。”

“我們好像就是一起的。”陸遠書道，“之前那穆承不還到衆玄嗎？不是說好海客會動手麽，還差個十來天，怎麽就忍不住了？”

“閉嘴。”陸初閣斥道，“當心隔牆有耳。”

“依長老之言，該如何？坐視不理麽？”陸榆看向陸初閣。

陸初閣不自然地別開臉，他真是這麽想的，可看到陸榆那雙眼睛，只好改變想法，道：“我與雨眠前去看看，你且在這等着。”

“還是鶴青去吧。”陸榆道。

陸初閣搖頭，堅定道：“老夫畢竟身份擺在那，想必莫複歸不敢亂來，若他棄了這表面功夫，不過也是一條命罷了，你再取了他的命，替老夫報仇便是。”

“這樣的話，我跟你一塊去。”陸遠書起身，拍着陸初閣肩膀，“咱倆”話還沒說完，昏睡過去。

“鶴青，你。”陸初閣不可思議地看着陸榆，也陷入了昏睡。

“你們二人留下照顧長老。”陸榆吩咐道，開門走了出去。

四安大門外，穆承劍鋒直指莫複歸，罵道：“莫複歸！你欺人太甚！”

莫複歸拱手笑道：“穆宗主這是何意？”

“狗東西，少裝蒜了，昨晚，你門下弟子闖我向陽，以背叛仙門之名，屠我向陽滿門，數千名弟子慘死刀下，你敢說不知？”穆承紅着眼眶說道，昨晚他在滄海與雲巫商讨海客會的對策逃過了一劫，返鄉卻已物是人非，只能帶着剩餘弟子上門報仇。

莫複歸看向身旁的人，問道：“可有此事？”

那人目光躲閃，道：“是大師兄，之前大師兄看上了穆宗主的胞妹，意欲輕薄，不料被穆宗主發現後教訓一番，心存怨恨。适逢近幾日大師兄受傷，心情郁悶，前日便又提起這事，幾位師弟商讨着要讓大師兄舒心，便打算去教訓教訓穆宗主。哪知，哪知穆姑娘性子過烈，集齊全門對付我們，不得不抵抗，就造成了這事。”

“混賬東西！”莫複歸罵道，“到底是他莫星垂是宗主還是我是？”

那人立即跪下，哭訴道：“宗主，弟子知錯了。”

“老實交代，到底去了多少人！”莫複歸問道，向陽并不是小門派，不可能一夜間被傾覆。

“一……一千，皆，皆是獵英閣師兄弟。”那人吓得直打哆嗦。

獵英閣是莫複歸從所有弟子中選出較為突出的弟子，加以悉心的教導，修為皆數上乘，一千人，足以幹掉向陽了。

莫複歸擡腳将他踢下臺階，滾到了穆承腳下。

穆承眼睛都不眨一下，利劍封喉，腦袋混着血漿繞着地面滾了一圈。

“莫複歸，你當如何解釋？”穆承咬牙道。

莫複歸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袖子，道：“方才所言，穆宗主也聽見了，門下弟子擅自做主，莫某并不知曉，莫某定會好好教訓一番。”

“我向陽那麽多人無辜喪命，莫宗主一句教訓便了事？真當我穆承是泥捏的不成？”穆承譏諷道。

莫複歸冷哼一聲，道：“你想如何？”

“以命抵命。”穆承一字一句地說道。

莫複歸大笑幾聲：“那也要你有這個本事。”

“呵。”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衆人轉頭望去，只見陸榆緩步而來。

“陸宗主當真是閑。”莫複歸嗤笑道。

陸榆走到穆承身側，對上莫複歸的雙眸，道：“莫宗主縱容弟子屢屢犯惡，衆玄不能坐視不管。”

“陸宗主這是打算與我四安為敵了？”莫複歸不滿道。

“只是在盡仙門之首的職責罷了，就像之前莫宗主管教天河一般。”陸榆回道。

“哈哈哈哈，那也要你陸鶴青有那個本事！”莫複歸仰天大笑。

“啪嗒！”清脆的聲音響起。

莫複歸猛地轉身，看見走來的陶然然。

陸榆自然也看見了，心下激動不已，身形一閃，站到陶然然身側，将他緊緊地摟入懷中，帶着一絲顫抖地喊道：“夫人。”聲音帶着無限思念，惹得陶然然眸眶一熱。

“陸鶴青，我好像被騙了。”陶然然呆呆地說道。

“将他們給我拿下！”莫複歸一聲令下，四周紛紛湧現無數弟子，手中舉着彎刀，朝二人襲來。

外面的穆承趁機砍向莫複歸。

“不自量力。”莫複歸暗罵一聲，手中運力，朝穆承身上打去。

穆承腹中一痛，劍一歪，掉在地上。

莫複歸再次運力，打在穆承胸口，只見他倒在地上，再無生息。

對比裏頭，陸榆将陶然然護在胸前，冷眼看着前方。

“莫複歸，我大哥他們的屍體呢！”陶然然大聲質問道。

“沒了。”莫複歸平靜地回道，“可是你親手将他們毀掉的。”

“怎麽會？”陶然然不可置信。

“我為你準備的可是烈焰棺，一旦進入便是灰飛煙滅，我也是為你解決了麻煩。”莫複歸淡淡道。

“啊！”陶然然痛苦地抱着頭，嘶吼着。

陸榆擔憂地看着他。

只見陶然然面色驟變，臉上泛起紅色的圖案，掌心隐有火苗蹿動，用缥缈的聲音念着口訣，掌風打向四周。

一時間，所有人紛紛倒地，痛苦不已。

莫複歸震驚不已。

陶然然正欲再度運力，手掌卻被握住，耳畔響起柔和的聲音：“夫人。”

“陸鶴青。”陶然然臉色恢複正常，喃喃道，“我身上有好多鬼，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