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鋒芒

陸榆大步上前,将陶然然重新牽住,拉到一旁,低聲道:“莫要上前,危險。”

“陸宗主。”陶然然垂眸,輕笑道,“你當真不怕把你們的大長老氣昏過去?”

陸初閣由着陸雨眠攙扶過來,警惕地看向陶然然,道:“上次說的那些,你忘了?如今還想方設法接近鶴青,究竟是何居心?”

陶然然看了眼一臉緊張的陸初閣,輕笑道:“我未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大長老如此提防着我,當真是枉顧過往情分,讓我心寒吶。”

“自古正邪不兩道。”陸初閣冷哼一聲。

陶然然反手将陸榆的手緊緊握住,刺激着陸初閣,道:“即便如此,殊途同歸也不是不可。”

“你!”陸初閣氣急,怒瞪着陶然然。

陸榆的目光始終都停留在陶然然身上,不曾移開片刻。

前方狀況愈發惡劣,只見朱厭打紅了眼,四肢不斷地拍打着,不時扭着身子,發出愉快的聲音,似在向大家挑釁一般。

看着許多倒地身亡的仙門弟子,雲巫連連搖頭,道:“有勇無謀啊。”

“四安發生這麽大的事,莫複歸怎還沒來?”月黃昏皺眉道。

“外面早已布下重重陣法,他巴不得你們全死了,怎麽會來?”一道飽含着不屑與憤怒的聲音自前方的密林傳來。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一位衣衫破爛的人走近,一頭淩亂的發絲上沾着黃泥,右手袖子空蕩蕩一片,被風吹起,揚在空中。

“這不是曜靈的徐宗主,徐逸興麽?”有人認出來後,驚訝不已。

“怎麽會成這副狼狽模樣?”另一道不解的聲音響起。

大夥開始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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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朝陸榆等人走近,拱手道:“陸宗主。”

“徐宗主。”陸榆回禮道。

陶然然睨了徐思一眼,道:“瘋病好了?”

徐思聞言,似是憶起什麽,大笑起來,淚珠不斷落下。

陸榆拉着陶然然,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

其餘人見狀,心裏頭都是同一個答案,那就是徐思的瘋病沒好。

“我倒是希望能瘋。”徐思停止笑聲,錯手殺了摯愛,卻又不敢尋死,怕死了見到他不知該如何,活着卻又太過辛苦。

“為什麽?”陶然然不解道,關于徐思瘋了也只是傳聞,自他進鎖魂墟到出來之後,再沒見過徐思。

徐思擡眸,靜靜地看着陶然然,反問道:“與你何幹?”

陸榆眸光一冷,無名出鞘,橫在徐思脖間。

徐思譏笑道:“陸宗主倒是護短得很。”

“你來便是說這些的?”陸榆道。

徐思收起笑容,道:“我來助你們降服朱厭。”

“就憑你?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們曜靈早已投入莫複歸門下,虧曜靈是排名第二的仙門,竟毫無骨氣。”一陣不屑的聲音響起。

說話之人乃藍田顧自閑,為人剛正不阿,腦子一根筋,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沒得商量,說話極為犀利,不懂委婉,是以許多人不願與他打交道。

“是麽?”徐思勾了勾唇,“多次勸顧宗主凡是不可看表面,不料還是如此,不聽後生勸。”

“哼!”顧自閑氣得拂袖。

陷入陣法的朱厭已然脫身,将身邊那些說不上門派的弟子甩到遠處,朝前方奔來。

衆人蓄勢待發,準備與朱厭決戰的時候,只見空中掠過一道綠光,朱厭身後的石壁突然炸開,大小不一的石塊懸在空中,組成奇怪的圖紋,将朱厭給圍住。

一群身着水綠色衣裳,手持利劍的人齊齊走過來。

“宗主,弟子來遲。”徐肅拱手道。

徐思微微颔首,道:“無礙。”

顧自閑錯愕道:“這是?”

“這些乃宗主之前交代的,若宗主遭遇不測,便假意投入四安,伺機報仇。”徐肅将之前的事緩緩道來。

顧自閑眼底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之前聽聞此事,他還大肆唾罵了徐肅與曜靈多日。

雲巫與月黃昏并肩走來,仍舊懷疑道:“此事當真?”

“愛信不信。”徐思冷聲道。

雲巫轉過頭看着月黃昏,遞給他一個委屈的眼神,這個人兇我,他只是好奇地問一下而已。

月黃昏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糾結。

陸初閣借着讨論事宜的名頭,遠遠将陸榆拉開一段距離,獨留陶然然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陶然然低頭看着腳邊,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心卻慢慢往下沉,到底是奢求不來。

有一些人開始懼怕朱厭,後悔進入此地,便四處尋找出口,一臉焦急,待看清洞口的一重又一重的陣法之後,膽子小的甚至大哭起來。

聽着遠處飄來的哭聲,顧自閑不屑地說道:“小門小派,有勇無謀,丢人現眼。”剛才還興沖沖揚言要降服朱厭,如今敗下,便哭哭啼啼。

“小門小派,有勇無謀?”陶然然聞言,笑問。

顧自閑看清陶然然後,道:“陶公子有意見?顧某可曾說錯?”

“自然。”陶然然道,“大錯特錯,貪生怕死,人之常情,休說小門小派,即便是大家子弟,面臨死亡,也照樣害怕。”

“我藍田弟子便不會。”顧自閑高傲道。

“顧宗主倒是很有自信。”陶然然笑道,暗暗運力往藍田弟子身上打去,一群人猝不及防往朱厭旁邊栽去。

即便朱厭已被困在石陣裏,可到底方才經歷的東西歷歷在目,有的便扯開嗓子嚎叫起來,雙腿直打抖,拼命地往回跑,沒有一絲儀态可言,惹得旁人一衆大笑。

顧自閑臉色幾變,暗罵一聲:“不争氣的東西!”

“顧宗主,在下所言如何?”陶然然笑問道。

顧自閑不再與他搭話,擡腳離開,想要将自家弟子好好訓斥一番,一個不察,被卷入石陣,驚恐萬分。

陸初閣将一切收入眼中,不恥地看着陶然然,道:“心思險惡。”

陶然然表情微滞,随即恢複自然,道:“這便險惡?”

“重華果然損人心性。”陸初閣嚴肅道,“你若是還有點良知,便自我了斷,以免傷害他人。”

“那抱歉了,我還打算把百川發揚光大,聲名遠揚呢。”陶然然笑道。

陸初閣眸裏湧起失望,道:“當真是執迷不悟。”

“明明你們衆玄造出的惡果,由我一人承受,本應向我表歉意,如今卻說我執迷不悟。我好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求生是本能,你卻一心勸我去死,說我執迷不悟。陸大長老,你口口聲聲說我是邪魔,如今,我便讓你看看,我這邪魔如何救人。”陶然然冷笑不已,轉身進入石陣內。

陸榆二話不說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驚訝不已,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盯着石陣內的動靜。

雲巫啧啧道:“這是婦唱夫随麽?”

月黃昏輕輕敲了敲他腦袋,道:“還有心思說笑?”

“我這不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嘛。”雲巫嘿嘿一笑。

半晌,陸初閣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看向陸雨眠,訓道:“不會攔着點麽?”

陸雨眠垂着頭,乖乖聽着陸初閣的訓斥,不時回應一二。

陸遠書回過頭看着陸易春,問道:“你覺得陶然然無辜麽?”

陸易春想了想,點點頭。

“我也覺得。”陸遠書笑了笑,“可惜,重華不能留于世,他,也不能。”

陸易春眸色幾變,道:“可宗主他。”

陸遠書略有深意地看向石陣,道:“鶴青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你我皆知,可陶然然對鶴青呢?”

“夫人很愛宗主。”陸易春肯定道。

陸遠書笑了笑:“也許吧。”

石陣內,陶然然剛落地,就看見陸榆站在對面,對他微笑,至于顧自閑估計是被吓暈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陶然然本能地擡腳想走過去,剛邁開一步,卻又停下,道:“陸宗主想與我搶這份功?”

陸榆眉頭微蹙,走到陶然然身側,道:“不想。”

“那請陸宗主便坐在一旁,看我如何收拾這朱厭。”陶然然帶着一絲疏離道。

原本蟄伏在地上休息的朱厭待看見陶然然二人後,立馬來了興致連跑帶跳地沖過來。

外頭的站着的人感覺到地面震動,搖搖欲墜的,替石陣裏的陶然然與陸榆捏了把冷汗。

陶然然将擋在身前的陸榆推開,一個翻身,落在朱厭身後,手心出現紅色的圓形光圈,忽然,四周陰風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

陸榆驚訝地看着陶然然,呵斥道:“停下!”

陶然然不為所動,整個人身上亮起紅光,臉上挂着猙獰的笑容,身體各處鑽出黑色的影子,直直朝朱厭攻去。

“陶适。”陸榆喃喃道。

“怎麽這麽多惡鬼?”雲巫聽着耳邊瘆人的聲音,捂住腰間一直作響的清鈴。

月黃昏盯着石陣內黑漆漆的東西,以及那泛着紅光的身影,眉頭緊鎖,這是陸榆,還是陶然然?

徐思直接将目光掃向陸初閣,語氣不善道:“陸大長老,你們衆玄這習的可是何法?怎麽不像咱們仙門的法術?”

陸初閣原本繃緊的心弦突然斷了,多了絲解脫感。

“他已經做出選擇了。”陸遠書幽幽道。

“什麽?”陸初閣問道。

陸遠書搖搖頭,拍了拍陸初閣肩膀,道:“不用擔心,鶴青沒事的。”

一位年紀稍長的人冷聲道:“二位長老,沒有什麽可說的麽?”

陸初閣瞥了眼那人一眼,道:“你是何人?”

“……”

說話之人乃是顧自閑僅有的一位好友,名喚許時,此人與性子與顧自閑可謂是一模一樣,正應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只見那些惡鬼圍繞着朱厭不停打轉,然後尋着縫隙,鑽入它體內。

陶然然身子瑟瑟發抖,緊咬牙關,試圖忘卻身上那蝕骨般的疼痛,身子裏不斷有惡鬼鑽出。

“夫人。”陸榆上前,伸手欲攬住陶然然。

陶然然惡狠狠地看着陸榆,不耐煩道:“滾!”

“陶适!”陸榆再次喊道。

“老子讓你滾!”陶然然袖子一揚,将陸榆狠狠推開。

陸榆穩住身形,取下肩上挎着的弓,三支羽箭立于弦上,箭矢劃破厲風,往朱厭身上飛去。

朱厭吃痛倒在地上,其餘惡鬼見狀,趁機鑽入其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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