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交戰

黑夜悄然而至，四周陷入無盡的黑暗，借着北風的捧場，肆意的征服大地。

大家皆待在屋裏，依着火盆，圍爐夜話。

月上中天，屋內的人這才散去，陸榆這才得了閑，想到白日裏陶然然遞給自己的休書。

拆開皺得不成模樣的紙張，端正的幾行小字映入眼簾，首行的“休書”二字陸榆愣了一下，再往下看，唇角的笑容愈發深。

“我不是膽小之輩，

可唯獨見了你，

心狂跳不止，

臉紅不已。”

陸榆将紙攤平，對折後，放入袖口。

陶然然摸着黑進了一處院子，對着微微敞開的窗戶敲了敲，不一會兒，屋內的門從裏打開。

“然然？”沈海月輕聲喊道，并揮手，“快進來。”

陶然然貓着身子，鑽進屋內。

屋內暖烘烘的，一身的寒氣得以褪去。

沈海月上下打量了一下陶然然，疑惑道：“之前看你胸前滿是血，怎麽現在沒事了？”

“沒事了。”陶然然捧起桌上的熱茶喝了幾口，“陸鶴青救了我。”

“對了，之前你們在那院子裏遇見了什麽？”沈海月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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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一點動靜都沒有麽？”陶然然愣了一下。

沈海月搖搖頭，道：“什麽都沒聽見。”

陶然然納悶不已。

“到底發生了何事？還有那徐逸興為何又突然出現了？不是說瘋了麽？”沈海月一堆問題抛下來。

“這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陶然然皺眉道，“當務之急便是殺了莫複歸，好早些回百川。”

沈海月眸裏飛快地掠過一絲不知名的神色，說道：“憑你我之力？”

“不。”陶然然搖頭，“剛剛我在其他的院子裏繞了一圈，近半的仙門都在商讨着如何對付莫複歸。這麽說來，可就不止你我二人，這海客會，并不會簡單。”

“是麽？”沈海月垂眸道。

察覺到沈海月的異樣，陶然然問道：“心情不好麽？”

沈海月苦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想到天河滿門的性命皆死于莫複歸手中，而我卻茍活于世。”

“能活着便是萬幸。”陶然然安慰道。

“對了，你前段時間去哪了？”陶然然忽然想到此事，之前一直忘了問。

“當時我在長風城外，不料遇襲，醒後便是在一座荒島上。”沈海月陷入沉思，眸眶微熱。

看着沈海月此刻的神情，想來必是遭遇了難以想象的事情，不然再見時怎會那般狼狽？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卻被一位凡夫俗子要挾，毫無還手之力。

陶然然及時打斷：“好了，不必說了。”

“然然，謝謝你。”沈海月哽咽道。

突然，外面響起整齊的腳步聲，明亮的火光照在窗紙上，留下斑駁的足跡。

陶然然挑了挑眉，就開始了？

玉龍殿外，陸雨眠射去殿上的牌匾。

牌匾重重落在地面，斷成兩截。

陸榆緩緩走上臺階，高舉無名，冷聲道：“今聞四安宗主莫複歸，罔顧法紀，縱門下弟子行兇，擾亂仙門秩序。私養兇獸，以無辜百姓投之，大惡也。此等心腸歹毒之人，必當除之為快。”

“除之為快！除之為快！除之為快！”身後一衆聲音響起，直逼雲霄。

寒風凜冽，掀動衣衫，簌簌作響，然所有人不再畏懼，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

莫複歸從殿中緩步走出來，笑道：“陸鶴青，你覺得到了我的地盤，還能容你這般放肆嗎？九年前，你父親都不是我對手，何況是你。”說完，只見四周湧起一大片手持彎刀的人，将衆人圍得水洩不通。

陸榆面色不改，舉起無名，朝莫複歸刺去。

大戰一觸即發，衆人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與對方厮殺成一片。

刀劍相碰，帶起無數耀眼的火花，符紙漫天飛舞，激起無數哀嚎。

徐思殺紅了眼，直接飛身跳到莫複歸身側，手中的玉簫化為利劍，手腕靈活地轉動，劍身變化着形狀，朝莫複歸的要害刺去。

莫複歸一邊避開陸榆，一邊又防着徐思，漸漸落了下風，退到一旁，嘴邊揚起陰險的笑容，盤腿而坐，身子慢慢懸于空中，默念口訣，手中做着複雜的動作，大袖一甩，一道透明的網飛向衆人，将大夥罩了個嚴實。

原本交戰的人表情瞬間呆滞，嘴裏念念叨叨的，好似神志□□控了一般，不時大笑，不時伏地痛哭，更甚者則揮劍自殺。

“陸榆。”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陸榆轉過身，只見陶然然眼中泛着柔情，正看着自己。

“夫人？”陸榆喊道。

陶然然走上前，牽住陸榆的手，道：“別打了，跟我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我們的日子。”

陸榆握着無名的手一松，無名掉落在地，劍穗纏着手腕，劃着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陸榆猛然回過神，收回手，将無名拾起，橫在陶然然脖間，冷聲道：“你不是他！”

“陶然然”愣了一下，笑道：“陸榆，你這是做什麽？”

陸榆沒有回答，手上運力，只見“陶然然”臉上驚恐萬分，面容逐漸散去，化成一縷白煙。

竟然是幻術？陸榆皺着眉頭，将跪在地上的陸易春與陸雨眠二人拽起。

“宗，宗主？”陸雨眠看清眼前的人，不确定地喊道。

陸榆點點頭，提醒道：“幻術，小心。”

陸雨眠猛然清醒，看着陸易春，好在陸易春也逐漸清醒過來。二人陸續将陸初閣與陸遠書二人扶起。

陸榆環顧四周，遍布屍體，血流成河，空中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慘不忍睹。

唯一例外的便是雲巫與月黃昏二人。

雲巫緊緊捧住月黃昏的臉，不停地親吻，不時贊嘆：“美人，再來一次。”

月黃昏則不同于平常的那副嚴謹的模樣，小鳥依人般地靠在雲巫懷裏。

陸易春見狀，連忙捂住眼睛，忙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鶴青，這幻術可是頭一次見，你可有何破解之法？”陸初閣問道。

陸初閣思索道：“雨眠，試試羽陣。”

陸雨眠聞言，立即召集餘下弟子，一同布陣。

只見數十名衆玄弟子分成三排站開，符紙變成一只閃着金光的仙鶴，盤旋于頭頂之上，手中弓呈滿月狀，箭離弦，居于仙鶴之下，仙鶴借着箭沖破束縛，飛向莫複歸。

說時遲那時快，無名緊跟在仙鶴身後，沒入莫複歸胸前。

莫複歸捂着胸口，整個人掉落在地。

原本呆滞的人們瞬間回過神，驚訝地看着腳邊躺着的屍體。

雲巫看着近在咫尺的月黃昏，忙不疊的一把推開，月黃昏則面色尴尬地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埃。

徐思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額頭中央爛了一塊，身前寫着幾個血字：“無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來給你賠罪。”

徐思的死，大夥默認是自殺，至于為何，有的猜測是他與沈無計曾經有過一段淵源，中了幻術之後，便看見了沈無計，因為愧疚，便自殺了。至于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沒人去關心。

“陸鶴青，你們以為這就完了嗎？”莫複歸掙紮着站起來，猖狂大笑，“故事才剛剛開始！”

地面突然劇烈的抖動，原本光滑的地面瞬間裂開縫隙，如同蜘蛛網一般，衆人躲閃不及，掉了下去。

跟在莫複歸後面的那些仙門見狀，忍不住擦了擦額間冒出的冷汗，長長嘆了口氣，還好沒站錯隊，不然下去的就是他們了。

“然然，他們掉下去了！”躲在遠去假山後的沈海月擔心地說道。

二人聽聞動靜後便連忙趕來，哪知突然多了些巡邏的人，為了躲開他們，耗了些功夫。

陶然然擡眸，看見莫複歸正一臉得意地笑着。

“別躲了。”莫複歸提高聲音喊道。

陶然然幹脆直起身子，坦然地走上前。

“想不到你也來了。”莫複歸意外道，“你想替你大哥報仇？”

“廢話。”陶然然白了他一眼。

“連陸鶴青都不是我對手，你覺得自己比他厲害？”莫複歸嘲笑道。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陶然然道。

“想殺我的話時間多的是，可是陸鶴青他們的時間怕是不多了。”莫複歸道。

陶然然心一跳，問道：“什麽意思？”

“這地下的噬骨河，但凡沾惹上一點，那也是生不如死。”莫複歸一臉雲淡風輕，“你與我在這耗着，那陸鶴青便離死不遠了。”

陶然然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抓着袖子，咬牙道：“莫複歸！”

“想救他就趕緊的，不然他也同你大哥那般，屍骨無存了。”莫複歸邪魅一笑。

陶然然眼泛紅光，臉上再次浮現出古怪的圖紋，站在巨大的裂痕處，縱身一躍。

“當真是不怕死啊。”莫複歸感慨道，睨了眼對面嬌小的身影，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倒是許久不曾見如此嬌美的姑娘，你是想尋我替你們天河報仇，還是別的什麽？”

沈海月紅着眼，朝他啐了口唾沫，罵道：“惡賊！”

“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粗鄙不堪的措辭呢，原來竟是這樣的。”莫複歸輕笑一聲，“我莫複歸不打女子，你走吧。”

沈海月從袖間掏出短刃，足尖輕點，朝莫複歸刺去。

莫複歸用寬大的袖子纏住了短刃，狠狠将沈海月甩在一旁，冷哼一聲：“你這又是何必，來人，将她拖下去，派人好生看管。”

“是。”

很快，沈海月被兩個人粗魯地拖走了，嘴裏一直不停地罵着莫複歸。

有認出沈海月的的連連搖頭，之前那般傾國傾城的女子，現在如同潑婦一般，毫無儀态可言。

莫複歸收回目光，那個人，到底是有用，還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