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目睹

許時也是個厚臉皮的,賴着吃了幾碗餃子,而後繼續坐着,笑嘻嘻跟大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洛千帆将過年買的那些還未放完的煙花全部搬到花園裏,手中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挪動着步子。

“嘭!”五顏六色的焰火在空中炸開,引得無數尖叫。

陶然然始終躺在榻上,臉色這才好轉了些。

“如何?”陸榆見狀,問道。

陶然然眨了眨眼,道:“好多了。”

“好好的怎麽會這樣?”陸榆疑惑地問。

陶然然垂眸,道:“不知。”

“餓不餓?”陸榆道。

“你這是打算給我去弄吃的麽?”陶然然反問道。

陸榆點頭。

“餃子還有剩麽?”陶然然想了想,“有的話給我端一碗來,裏面加些剁辣椒跟醋。”

“好。”陸榆應道。

在廚房裏剛洗完碗的陶道夕看見陸榆走了進來,不禁詫異,道:“陸宗主這是?”

“餃子可還剩?”陸榆道。

陶道夕連連點頭,道:“有的,鍋裏還溫着兩碗呢。”說着,擡手揭開鍋蓋,裏面放着兩大碗餃子,因是時間放置久了些,湯汁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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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榆拿起一旁的托盤,将兩碗餃子端上,剛走出門,又回過頭說道:“剁辣椒跟醋。”

陶道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即将兩小罐東西遞上。

陸榆這才離開。

陶然然正扶着榻沿坐直身子,便看見門前有黑影移動,以為是陸榆,便道:“直接進來就好了。”

“陶公子。”許時笑着拱手道。

陶然然微愕,道:“怎麽是你?”

許時反手将門關上,緩緩走近,道:“今日多有叨擾陶公子,想來道謝一番。”

“不。”陶然然話還沒說完,臉色驟變,捂住胸口,艱難地喘着氣。

許時眸色微深,一臉擔憂地問道:“陶公子,您這是怎麽了?可是生了什麽病?不知許某可能幫上什麽忙?”許時焦急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滾!”陶然然伸手推開許時,雙眸發出瘆人的紅光,惡狠狠地盯着他。

許時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估計是被吓到了,緊緊抱着陶然然的雙腿,哀求道:“陶公子,求求您不要殺我。”

陶然然想要掙脫開許時的束縛,許時力氣也大,怎麽都不肯松開,陶然然眸裏燃起怒意,擡掌正欲往許時的腦袋上打去。

站在門口的陸初閣剛進來就看見這副場景,立即拔劍朝陶然然胸口刺去,劍端沒入肉體發出沉悶的聲音。

陶然然由于被許時抱住了腿,一時無法逃離,就這麽硬生生地受了一劍,殷紅的液體打濕白色的裏衣,暈開鮮豔的紅梅,一白一紅,極為奪目。

陶然然瞳孔倏地放大,擡腳将許時踹開,将沒入胸口的劍拔出,狠狠摔在地上,眸裏迸發出森冷的恨意,罵道:“該死!”掌心運力,朝陸初閣打去。

陸初閣利索地一個轉身,一旁破碎不堪的桌子替他承受了這掌。

“孽障,終于露出真面目了。”陸初閣冷笑道。

陶然然眼裏沒有一絲波動,整個人顯得有些麻木,慢慢地往許時身邊靠近。

許時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地想要往門邊靠近,嘴裏喊着:“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陸大長老,救救我。”

陶然然一把揪住許時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拽了起來,懸于空中。

“陶,陶公子,你,你。”許時手腳并用,瞪着陶然然,手無意識地掐住腰間的錦囊。

陸初閣掏出符紙,嘴裏□□着訣,卻聽見陸榆的聲音。

“陶适!”陸榆冷聲喊道。

陶然然僵硬地轉過頭,看着直直站在門邊的陸榆,眸光微閃,愣了一會兒。

許時見狀,擡腳狠狠往陶然然腹間踹去。

陶然然吃痛,許時這才得意逃離,狼狽地躲在陸榆身後。

陶然然環顧四周,借着敞開的窗戶跳了出去。

陸榆立馬丢下手中的餃子跟上去,可依舊是跟丢了。

“發生什麽事了?”雲巫急忙喊來,慌慌張張地問。

陸初閣沒有理會他。

雲巫只好将目光轉向許時,問道:“許宗主可否告知一二。”

許時一副被吓傻的模樣,結結巴巴道:“那,那個,陶陶陶公子,他他他想殺我。”

“不會的!”陸沉舟聞言,立即反駁,“還請許宗主休要胡言。”

“我可以作證,許宗主所言,句句屬實。”陸初閣沉聲道。

“長老。”陸沉舟難以置信地看着陸初閣。

“老夫早就說過,陶然然留着,遲早是禍害。”陸初閣臉紅筋暴。

雲巫打量着四周,也不見陸榆的身影,剛想問,便看見陸榆自黑暗處走了過來,面無表情。

“長老傷了他。”陸榆看着地上染血的劍。

陸初閣不語,代表默認。

“事實擺在面前,你還不肯相信嗎?陶然然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他變了!”看着陸榆那憂心忡忡的模樣,陸初閣苦口婆心道。

良久,陸榆方才吐出一字:“信。”

陸初閣松了口氣,道:“那就好,接下來,最要緊的,便是。”

“時間不早了,長老先去歇着吧,許宗主也先行回去,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吧。”陸榆出聲打斷陸初閣的話。

“也好。”陸初閣猶豫了一會兒,将嘴邊的話給繞了回去,“雨眠,你與易春好生護送許宗主回去。”

許時強忍住痛意對着陸初閣致謝,道:“多謝陸大長老了。”

陸雨眠與陸易春一左一右攙扶着許時。

“慢着。”陸榆喊道,“許宗主為何會出現在這?”方才一直擔心着陶然然,以至于一直忘了許時的存在。

“想跟陶公子道謝罷了。”許時轉過頭,一臉苦色,“哪料會是這種情況,咳咳。”

陸榆沉吟片刻,遞給陸雨眠一個眼神。

陸雨眠會意,扶着許時離開。

“早些歇息。”陸榆丢下這句話,轉身進入屋內,将門重重合上。

衆人面面相觑。

陸初閣輕咳一聲:“老夫先走一步,告辭。”

雲巫一手挽着月黃昏的胳膊,一手折了枝剛盛開的茶花,拿在手中搖晃。

“想到什麽了?”月黃昏看着雲巫這個動作,一眼便知他有心事。

雲巫給了月黃昏一個贊賞的目光,而後道:“我總覺得這個許時有點怪。”

“與我想法一致。”月黃昏笑道。

“突然出現的許時,突然轉變的陶公子,總覺得這裏面有某種聯系。”雲巫丢開手上的花,擡手摸了摸下巴,“顧自閑來百川,以他倆的關系,許時必定知曉,可為何這麽久了,許時一句都沒提顧自閑。”

“之前的事情還沒解決,又出了這一遭,早知便不來西洲趟這趟渾水了。”月黃昏感慨道。

明亮的月光映照着大地,為萬物溫柔地披上素白衣裳。

寬敞的官道上躺着一位渾身混着血跡的人。

晚歸的車夫提起手中的燈籠,想要看清楚這人是死是活,剛一湊近,脖子便被一只滿是鮮血的手給緊緊掐住,腳摩擦地面掙紮了一會兒,再無生息,臉上的皮膚迅速發生變化,幹癟如樹皮。

空蕩蕩的山谷間飄蕩着陰森的笑。

還是之前那位漁民王勝,再三暗恨自己為什麽要出門,又碰上了那個人,躲在巨石後,一動不動地,即便屁股發麻,有不知名的蟲子落在臉上啃咬,也不敢發出一句聲響。

許久,前面再去聲響傳來,王勝悄悄探出頭,那那人已經不知去向,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腳,剛跑出幾步,便停下了,上次他信誓旦旦地說陶然然是殺害李家全門的兇手,可是沒一個人信,今日又被他碰上,這是不是李家想讓他來天替天行道呢?

王勝猶豫了一會兒,調轉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到車夫身邊,立馬閉上眼,心裏默念:“莫怪,莫怪,無意打擾,冤有頭債有主。”

借着月光,發現路旁有血跡,王勝謹慎地查看,然後依着血跡,慢慢跟上。

前方隐有燭火攢動,伴随着哭喊聲。

王勝不敢再往前,便躲在一處草叢裏,憑借着地勢,從高往下,俯視着平原上的幾戶人家。

“大俠,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孫子吧,他才剛生下來沒幾天啊。”一位老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臉上滿是淚水,他們幾代人一直住在這山裏頭,因着環境不錯,便也沒想着搬出去,外頭的事他們一概不知,哪曾想會有賊人上門。

老叟額頭上滿是鮮血,看着被陶然然掐在手中的孫子哭聲逐漸弱下去,仰天大叫,然後撞在一旁的石牆上,再也沒能起來。

王勝連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會驚來陶然然,身子往後挪了挪,趴在草從裏,待心情平複後,再次放眼看去。

陶然然肩上挎着一個包袱,裏頭不時有血滲出,火光映照着他的臉龐,如同地獄裏走出的厲鬼一般讓人膽寒。

王勝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十五一過,年味也逐漸散去了,新的一年又開始忙碌起來。

連續多日的豔陽天,鳥兒站在枝頭歡快地叫着,貓兒懶洋洋地趴在屋頂上曬太陽,一派祥和之景。

“哎喲喂。”王勝幽幽轉醒,摸了摸腦袋,暗自慶幸,擡頭看向昨日的院子,雜亂不堪,原本黃泥地已經染成紅褐色了。

趕緊跑,去找那幾位仙人。王勝心裏只有這個念頭,警惕地看向四周,然後大步跑開,憑借着昨晚的記憶,七繞八拐的,終于找回熟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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