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落定

雲巫別過頭,靠在月黃昏肩上,眸眶微濕。

月黃昏伸手摟住雲巫。

許時先是驚訝,然後緩過神,看着大家圍住自己,笑嘻嘻地道賀。

“許宗主真是神功蓋世啊。”

“許宗主,改日在下定當去追煙拜訪一番,學學經驗。”

……

許時被大家奉承得飄飄欲仙,“好說,好說。”

雲巫看不下去,推開月黃昏,上前一步,諷刺道:“我雲某平生素來最讨厭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許宗主,您覺得呢?”

許時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讪讪道:“許某也痛恨此人。”

“哈哈。”雲巫捂嘴笑道,“我本以為物以類聚,原來是烏鴉站在豬身上,看不見自己黑。”

“雲宗主這話何意?”許時微惱道。

雲巫攤了攤手,道:“沒什麽,随口說說罷了。”

看着沉浸在傷心裏的陸榆,陸遠書心疼地走上前,柔聲道:“鶴青,跟叔公回家吧。”

“叔公。”陸榆擡起紅腫的雙眼看着陸遠書,目光無神,“你說陶适他是不是又偷偷跑了?等着我去找他。”

陸遠書聞言,鼻子一酸,擡袖擦了擦眼角,道:“他,他已經走了。”

“去哪裏了?”陸榆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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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書避而不談,攙着陸榆的胳膊,道:“你傷還未痊愈,随叔公回去吧。”

陸榆回過神,猛然推開陸遠書,怒道:“我問你,陶适呢?他到底去哪了?”然後轉向四周,漫無目的地跑着。

陸初閣見狀,面露不悅,上前一把抓住陸榆的袖子,罵道:“他死了!鶴青,你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陸榆如大夢初醒一般,瞬間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叔公,你不是說他是鶴青今生的姻緣麽?怎麽會死呢?叔公,他不可能死的。”

“鶴青。”陸遠書握住陸榆的手,哽咽道,“陶适他真的死了,叔公沒有騙你,日後叔公再為你尋個好姻緣。”

“除去陶适,還有誰能入眼。”陸榆嗤笑一聲,擡袖抹去臉上的淚痕,拔起腰間的無名,眸裏迸發出滔天恨意,大步朝人群間走去。

“陸宗主?”有人喊道。

陸初閣反應過來後,激動道:“雨眠,上前攔住他!”

“鶴青這是?”陸遠書疑惑不已。

“他這是瘋了!”陸初閣氣極,胸脯劇烈起伏。

雲巫看着直直朝自己走來的陸榆,愣了一下,剛想開口打招呼,就見陸榆步子一轉,反手将許時擒住,無名橫在他脖間。

這突然其來的變化讓衆人措手不及。

“陸宗主,您這是要做什麽?”

“陸宗主,此次斬殺魔頭,許宗主可是大功一件。”

“難不成衆玄想要顧及名聲,以防家醜外揚,殺了我們所有人不成?”

……

漸漸的,風頭開始扭轉,大家心裏湧起怒意,握緊手中的劍,生怕下一刻自己的遭遇便會如許時一般。

“諸位仙友誤會了,鶴青現在正病重,不知自己在做什麽,老夫向諸位仙友說聲抱歉。”陸初閣出來打圓場。

許時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起初是陶然然,現在又是陸榆,很是惱怒,“陸宗主這是想要做什麽?濫殺無辜麽?”

“是又如何?”陸榆反問道。

“許某與陸宗主無冤無仇,難不成陸宗想要為那魔頭報仇不成?衆玄自稱維護世間太平與正義,便是這般說一套做一套的?”許時強壓着心頭的怒火,咬牙道。

“許時。”陸榆冰冷地說道,“你當真覺得自己無辜?”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許時挺直腰杆,一臉坦蕩。

“啊呸!”雲巫再一次推開擋在身前的月黃昏,走到許時面前,朝他吐了口唾沫,“你許時當真是年紀大了臉皮厚,這種鬼話都能說得出來,就算今日真的殺了你,也一點不冤枉。你這僞君子的模樣,老子看了就惡心。”

“你!”許時一時語塞,都忘了橫在脖子間的無名,上前就想抓住雲巫理論一番,結果脖子又被劃開一道口子,比陶然然下的手還更狠。

許時倒吸一口涼氣。

“鶴青!”陸初閣氣得漲紅了臉,“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還嫌不夠丢人嗎?”

“鶴青只不過想給諸位一個真相罷了。”陸榆淡淡道,“順便維護一下仙門秩序。”

陸榆将目光轉向雲巫,道:“勞煩雲宗主了。”

雲巫摸了摸鼻尖,轉頭望向月黃昏,月兄,我是不是又惹麻煩了?

月黃昏微微一笑,替他撫順被風吹亂的發絲,給了他一個贊同的眼神。

雲巫會意一笑,潤了潤嗓子,道:“許時為了立功,不惜殺害摯友顧自閑,與鬼女聯手,給陶然然下藥,讓他失去神志,從而更容易被惡鬼所控制,殘殺無辜,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好美名遠揚。”

“雲宗主所言可真?”一人驚訝道。

“若真如此,許宗主這手段,未免太過殘忍,與那魔頭有何區別,這種手段,就跟那莫複歸一樣。”另一人鄙夷道。

“許宗主真是這種人?”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看向許時的目光愈發鄙夷跟不屑。

“胡說八道!”許時冷哼一聲,“雲宗主不去茶樓說書,真是可惜了。”

雲巫無奈,只好半蹲在地上,袖口裏走出一堆五顏六色的紙人。

“諸位有緣,便來聽聽雲某的說書吧。”雲巫道。

雲巫走到許時身前,在他脖子間抹了點血灑在紙人上,默念咒語,紙人分散開來,不時四處走動,開始演繹着一段故事。

差不多一柱香時間過後,紙人這才停下。

“它們剛才展現的可是許宗主連日的行為?”陸雨眠好奇道。

雲巫給了陸雨眠一個贊賞的目光,道:“你小子挺聰明的。”

衆人恍然大悟。

許時面如土色,依舊不肯承認,嘴硬道:“雲星河,你故意污蔑我是何用意!”

“嘁!”雲巫撇撇嘴,“老子吃飽了撐的去污蔑你?這些可都是老子辛辛苦苦發現的,你若是不信,再聽聽你大弟子說的,怎麽樣?”

話音剛落,就看見許炎被五花大綁地扔過來,臉上一片青紫。

“早看這小子不爽了,剛才竟然鬼鬼祟祟的想要逃跑。”陸易春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想不到這許炎還有兩下子。

“來,說說看,你家宗主幹壞事的經過一五一十的招出來,不然的話。”雲巫話裏威脅之意漸濃。

許炎連連磕頭,身子如抖篩子一般,戰戰兢兢。意識到許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許炎只好将所有的事情如實招供出來。

“如何?許時,你還有什麽話可說?這可是你門下大弟子親口所言吶。”雲巫幸災樂禍道。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皆如此,沒什麽可說的,我求的不過事為了讓追煙更好罷了,并沒有錯。”許時幹脆破罐子破摔。

“那些為你一己之私而命喪黃泉的百姓何其無辜!你還說自己沒錯!”陸初閣痛心道。

許時大笑幾聲:“人又不是我殺的,是陶适殺的,是陸鶴青的夫人殺的,與我何幹?哈哈哈哈,可惜,他死了。”

陸榆目光一凜,一手握上劍鋒,手上的力道加大。

許時剛開始掙紮着蹬着腿,死死拽着陸榆的下裳,眼裏滿是不甘。

良久,陸榆這才松開許時,不顧自己手上被劍劃破的傷口,徑直離開。

看着陸榆逐漸遠去的背影,衆人這才回過神,借口門內事務繁多,不宜久留,陸續散去。

回到百川後,大夥已經是筋疲力竭了。

“哥哥呢?”陸沉舟聞聲而來,四處張望,不見陸榆的身影,焦急地問道。

“他沒回來?”陸初閣微愕。

陸沉舟搖搖頭,道:“未曾見到。”

“雨眠,易春,你們二人去尋他。”陸初閣道。

“不必。”陸遠書阻止道,“讓他一個人好好靜靜吧。”

“不行,我怕他想不開做什麽傻事。”陸初閣仍舊不放心。

陸遠書嘆了口氣,“就算他要做傻事,你能攔得住麽?他心裏的苦,你我是體會不到的。”

陸初閣想了想,只好作罷。

陸沉舟聽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可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心裏一片苦澀。

陶然然已經死去,重華珠也不複存在,壓在陸初閣心頭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了。

因着出來太久,衆玄有事務需要人處理。是以,衆人草草收拾東西後,趁着天還沒黑,趕回了衆玄。

雲巫回頭看着偌大的房子,獨自站在門口吹着風的陶道夕,道:“要不,你随我去滄海吧,一個人怪冷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陶道夕笑着搖搖頭,道:“多謝雲宗主好意,這裏是道夕的家,道夕應該守着,縱然日後宗主與二公子回來,也會有熟悉感。”

“你這又是何苦。”雲巫看着陶道夕眼裏泛起的淚光,嘆道,“等每年夏日裏我與月兄再來這避暑,來看看你。”

“好的,歡迎至極。”陶道夕笑道。

“好了,走吧。”月黃昏道。

雲巫點點頭。

西洲城外的山頭上,陸沉舟在一處新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哽咽道:“嫂子一路走好,沉舟還會遵守約定,每年給您帶一筐紅薯。”

洛千帆在後頭聽着很不是滋味兒,擡頭望着蔚藍的天空,伸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淚珠,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當初來時與臨走前截然相反的心情。之前陸沉舟還信誓旦旦地說定要将陶然然帶去看看他們養的兔子。

“走吧。”陸沉舟站起身,牽起洛千帆的手。

洛千帆低下頭,吻了吻陸沉舟紅腫的眼睛,柔聲道:“回家種田,栽紅薯,喂兔子,然後成親。”

“好。”陸沉舟笑着點頭。

洛千帆心滿意足地背起竹簍,不停地說話逗得陸沉舟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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