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互訴衷腸

陛下指着門內,手有些發顫,聲音也有幾分凝滞:“長生……如何了?”

卻不敢親自進去瞧。

張太監道:“侯爺見了紅了,萬幸洪大人施了針,小殿下暫時無礙了。”

陛下松了口氣:“朕,進去瞧瞧……你讓人去公府傳話,長生這些日子就不出宮了。讓方嬷嬷與趙夫人進宮來。”

侯爺閉眼側卧,但腰酸腹痛,如何睡得着。陛下一進來他就發覺了。

陛下見他面無血色,心中愈發愧疚難當。

藥來了,陛下輕聲喚:“長生。”

侯爺睜眼,眼底一片清明。

陛下要喂他吃藥,侯爺就乖乖喝。

方嬷嬷同姨娘進了宮,作了藥膳端來,陛下喂他,他也乖乖吃。

陛下情願他鬧一鬧,這般一聲不響悶在心裏最是傷身。陛下有心開解,又怕激得他傷心。如今受不得刺激,只好日日伴着,衣不解帶地照顧,事事親力親為。

陛下一邊還要兼顧朝政,只能在侯爺睡時看奏折,這般熬了幾日,眼底青黑一片,兩頰凹陷,看着比侯爺還要憔悴幾分。

即便陛下見侯爺之前都要先梳洗一番,打起精神,侯爺還是注意到了。

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他過不去心裏的坎。

姨娘同他說男人的歉疚可以利用卻不能一直挂在嘴邊,他這樣日日冷臉相對,陛下過了這一陣就該不耐煩了,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便為了孩子也要做些打算。

侯爺思索多日,心中已有了計較。姨娘的話有些道理卻不可全聽,感情經不得消磨卻也不能只剩了算計,他不願。

這幾日侯爺已經可以下床走動,陛下就想着帶人去行宮,一邊散散心,一邊也好離後宮遠些,忘了這些糟心事。

東行山上的行宮先帝在時建了十幾年,先帝大行,內憂外患政權不穩,陛下喊停了工程,五年前才重新動工。

如今終于建成,這行宮不似皇宮莊嚴大氣,建的如園林一般,處處是景。

陛下要過去長住,這幾日要做的事就多,還得安排人随行,朝臣哪些要帶上,哪些要留下,都需陛下裁決。

趙妃知道皇後一定留宮,她有些怕。就盼着陛下帶她随行,宮女都為她準備起行囊了,陛下卻始終沒下旨,她知道這是徹底惹了陛下厭棄了。

宮女說怕是當時得罪了侯爺。又說,陛下雖寵愛侯爺,但他到底是男子,不能為陛下開枝散葉,咱們娘娘肚子裏有小殿下呢,他若目光長遠些,該求着您才是。

趙妃卻覺得沒這麽簡單,那日陛下發落皇後時話中有話,她不敢深思。

陛下同侯爺說了出宮的事,侯爺卻不冷不熱開口:“那位趙妃娘娘可要随行?如今懷着皇嗣呢,陛下可要愛重些。”

他這樣說,陛下反而松了口氣,提心吊膽了許多日,終于來了。

陛下苦笑,覺得侯爺當年說的沒錯,他确實耳根子軟。不過這事長生知道就好,揮退了下人,準備好好賠個不是。

侯爺冷眼看着,沒說話。

陛下小心翼翼擁人入懷,見侯爺沒掙開,心中微喜,撫着他的小腹道:“長生知道的,咱們的太子在這。”

侯爺卻想起前幾日這孩子差點保不住,這賬自然要算在陛下頭上,當下就推開了人,冷笑道:“誰知陛下這話對多少人說過呢?說不得上一刻懷裏抱的是哪位佳人。”

陛下道:“長生當初說過什麽自己忘了麽?你說你若為女子定然冠寵六宮,朕當時便想着,朕的長生這樣出挑,便是男兒身,朕也是要放在心尖上疼的。

自有了長生,後宮這許多人,便再入不得眼了。”

“那趙妃腹中胎兒又是誰的?還有人敢混淆皇室血脈不成?”

侯爺知道自己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陛下卻覺得心疼。

陛下說:“那孩子自然是朕的,這事你若願意聽,朕便同你解釋,你若不願聽,生了這許多日悶氣,打朕出出氣也是好的。”

“陛下九五至尊,我如何敢動手。”

“不能動手,就咬吧。這事是朕做的糊塗,該向你賠不是,你別氣壞了身子。”

侯爺沒說話,這事解釋來解釋去也不過這麽回事,有什麽好說的?

在陛下頸側狠狠咬了一口,見了血,陛下一聲不吭,侯爺紅着眼:“疼嗎?不及我心中萬一。”

陛下啞聲說:“朕知道,是朕負了你。”

“這事我若一早知道了也不是不能接受,您是陛下,您說您要雨露均沾開枝散葉,我會攔着您嗎?退一步講,那孩子既有了,我還能如何,這般防着我作甚。在陛下心裏,我便是那等心腸歹毒之人?”

侯爺哭得有些喘不上氣,陛下急忙輕拍他背安撫:“長生知道的,朕是不想讓你難受。”

他心裏未嘗不知這是顧及着他的感受,可他一想起趙妃那嬌嬌弱弱離不得人保護的模樣,就忍不住多想。

“那你為何不瞞到底,為何要讓我知道?”

侯爺越想越委屈,越說越來氣,再顧不得什麽九五至尊,上了手。

陛下咬牙任他打,侯爺雖四體不勤,又卧床了許多日,到底是個男人,真動了氣,打氣人來還是有些疼的。

侯爺打累了,心中郁氣稍散,想着姨娘的話,有些事該早作打算。

于是賣個慘:“我一個男人,豁出臉不要同陛下勾搭成奸,如今還未婚育子,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陛下知道這事說到最後還是他的錯,沒法解釋,開脫不得。

只能一次次道歉:“是朕對不住你,長生不要輕賤了自己。至于你我的事,本就是朕先起了心思,是朕逼你,你沒得選。”

侯爺方才發作了一通,也有些累了,趴在陛下懷裏,輕聲道:“姨娘說您是陛下,三宮六院佳麗無數,我既選了這條路,便該做好準備,我卻想着陛下這樣疼我,我如今又有了孩子,可為陛下綿延子嗣,陛下必不會讓我受這般委屈,終究是我太天真,您……”

說到最後,又是泣不成聲。

陛下向來不喜人流淚,朝上老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勸誡叫他頭疼。至于後宮的娘娘們,陛下甚少去後宮,見面基本都是夜間傳寝,自然也無人敢在他面前落淚。

只有侯爺,小時候沒少哭,哭起來涕泗橫流收不住,長大了仗着他疼寵,也不知收斂。

如今哭的久了,有些抽搐,自然也難免流鼻涕,手上沒有帕子,眼淚鼻涕都擦在了陛下衣襟上。

若是平時,陛下定要取笑一番,如今卻恨自己惹他難受,只想着怎麽哄人。

将人緊緊納入懷中,保證道:“千般萬般都是朕不好,以後再沒有了。長生別再戳朕心窩子了可好,你一腔衷情盡賦予朕,朕又何嘗不是。”

陛下扯着自己袖子一點一點給他擦眼淚,又道:“快別哭了,仔細眼睛。”

侯爺推開陛下為他擦拭的手,抽泣着說:“二郎,我小氣,你不要怪我,生了這樣的事,我容不下她,容不下他們。一想起她腹中的孩子,我這心便如針紮一般,我知他們母子無辜,且那是你親子,可我容不下啊。”

侯爺努力睜大了眼,忍住抽噎,看着陛下放狠話:“除非一輩子再不碰面,否則,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陛下心想朕怎麽敢怪你,只是這事确實難辦。

真處置了她們母子定然不行。他為了孩子大赦天下卻轉頭要扼殺他親兄弟,這說不過去。且長生如今也懷着身孕,他這樣毫不猶豫處置了趙妃,他看了作何想。

但若真什麽都不做,長生這便過不去了。長生這幾日受盡委屈吃盡苦頭他定然是要有些補償的。

長嘆一聲,那就只剩一個辦法了。

“朕怎會怪你,朕有些想法,只是這事得等咱們的太子出世才好辦,你如今安心養胎,朕定然給你個交代。”

“那要是,是個公主該如何是好。”

陛下暗示道:“等咱們的太子出世。”

侯爺聽懂了陛下的意思,有些想笑。他這般鬧了,以後陛下不會再輕易瞞他什麽。

得一個許諾也就夠了,侯爺不想再算計,太累了。

多日沒在陛下懷裏睡了,如今解決了一樁心事,身心放松,閉眼就睡着了。

陛下也知他是傷的狠了,一顆真心難得,陛下也是珍惜的。

擔心他哭得狠了傷身,讓人喊了太醫來給侯爺診脈。

太醫見侯爺閉眼睡着,陛下摟着人,衣衫淩亂,到處是水漬。當即低下頭不敢再看。

“郁氣散了這是好事,日後好生将養,切忌大悲大喜。便是侯爺受得,小殿下也受不得了。”

“朕知道了。”

侯爺累極了,這一覺睡得安穩,再醒已是夜半。陛下躺在身側,侯爺摸了摸陛下消瘦許多的面頰,輕輕道了道了一聲:“對不住。”

“對不住了,二郎,你傷了我,我軟刀子迫你,我們扯平了,以後我們……”

陛下睡得不熟,侯爺其實有些發熱,洪太醫說或許睡一覺就好了,也或許夜間要加重,陛下于是一直緊繃着。

侯爺摸他臉他就醒了,只未睜眼,又聽見他說話,就想聽他說完。

侯爺說:“我們無名無份,過什麽日子,将來再有這樣的事,我又能如何,便是皇後,照樣阻不了你同我在一處,将來有了更年輕好看的到了你跟前……”

陛下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發展,他的長生向來意氣風發,如今怎麽想起這些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侯爺有點喪emm

以及,簽約過了,然鵝太放飛了,編編要求修文,瑟瑟發抖,這兩天會更新次數多一點……

正常更新還是在八點零二

看過了就不要回頭了吧只是改個設定,然後為了邏輯通順要修不少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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