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把他的白瓷娃娃藏起來
許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
客廳的燈光高照在許恣的身後,正好隐晦了他臉上的所有表情,讓江困看不清喜怒。
但她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
她咽了一口,希望這人可以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就當自己剛才放了一個香屁。
然而。
“江困。”許恣撩了撩頭發。
江困後頸一涼:“……啊?”
“長得還挺好看的?”
許恣說的語速很緩,一板一眼,似乎要剝離這句子好好聽聽江困到底是怎麽想的,“所以我,不愁沒錢賺?”
“……”
江困只能裝傻:“啊,對。”
許恣:“……”
沉默片刻。
兩個人就在這不大的房子裏對視着,各懷心事。
許恣看着她,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對她來說的直播是個什麽印象,笑出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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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拖腔帶調的,尾音微微上翹,他唇角彎起,話裏含着淺淺的笑意,“我呢,是個正經主播。”
“……”
“我不露臉。”
“……”
“也沒有業餘服務,”許恣拎起來根煙,在手上打轉了幾個來回,擡睫緩聲道,“江小姐。”
“…………”
說完,江困“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聽聽這都是什麽話。
說的跟自己心思不正,見色起意……要嫖.他似的。
江困氣急敗壞,暴力地把書拿出來,動作極大,看上去被氣得不輕。
明明是看他一天天游手好閑的,不知道忙點什麽,給他一個作為室友的溫情關懷。
還順帶誇他一句。
他、可、倒、好。
還!
沒有、業餘、服務!
臭不要臉。
誰他娘的稀罕!!
關門聲決絕。
幾乎是在一瞬間做出來的決定,連多餘的猶豫都沒有,徒留一聲悶響響徹整個屋子。
許恣垂睫,看了眼江困房間的門,眸子下面有一彎淡淡的光。
外面不知道誰在放煙花,絢爛燃滿了整個落地窗,讓平凡的夜裏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不知道因為什麽。
他看着煙花的消逝,覺得那像是偷偷逃跑的星星。眼前的光忽明忽暗,許恣突然有個想法。
他想,把他的白瓷娃娃藏起來。
很想。
于是,在九月份的最後一周的星期一。
up主“不覺”在消失許多天之後終于挂上了直播。
沒有任何征兆,沒有預告,來的十分突然。
所有人還在想這個“不覺”是不是在避而不談自己已婚或者有女朋友,未婚妻之類的,本人就像什麽也不知道一樣,帶着他的國服第一蟬兒出現在了直播間裏。
标題依舊是清一色的兩個字【不覺】。
內容也一成不變,在一個人單排摘星。
粉絲出現在直播間裏的時候還覺得有點突然,刷了一會【?】,【今天怎麽突然直播了】和【啊啊啊啊啊啊老公來啦】之後,就開始有人問到他的家藏金絲雀。
許恣擡頭掃了一眼,沒做正面回應。
像是特意繞過那些關于“金絲雀”的話題,單是回答那些無關緊要的。
“嗯對,搬家了。搬到哪?安綏。”許恣一邊買裝備一邊三心二意地看彈幕,“怎麽突然直播了?我說我想你們了你們也不能信。”
【不愧是你老公,說話依舊犀利。】
【我信的我信的!!lg說什麽我不信!!(星星眼+跺jiojio】
【就是說,這語氣我真的jrm,思念了一周。】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會真以為我們來看你直播是聽你說日常的吧??】
【就是啊不覺,正面回應一下行嗎?考慮一下你這些老粉們的感受ok?】
【有多少人都路轉黑了,天天在你微博下面控評敢情你是一點也不知道?】
【這up沒啥人性,都這樣了還想逃避出來開直播賺錢。散了吧。】
【這波是沒點大病說不出來的話,能看看不看趕緊滾,缺你們幾個了?】
【玩歸玩鬧歸鬧,能不能別老窺探別人私人生活?跟你什麽瘠薄事兒?】
“別說髒話。”許恣過去推塔,語氣依舊沒有波瀾,毫不在乎,“沒什麽必要,不要髒嘴。”
【好、好的老公】
【好溫柔啊我不習慣……】
【所以你能看着啊,回應啊??女的哪來的??已經買了去安綏機票了,你不說我就自己看看去(:,晚上把窗簾拉好了。】
看這滿屏幕的陰陽怪氣,許恣覺得自己這一天天還真是,言傳身教。
教的還不是正地方。
游戲中蟬兒在對方高地放了個大,這局的刺客很給力,從另一方把下路的塔推了下來,配合超級兵和對面團滅,一舉拿下對面水晶。
“Victory(勝利)!”
直播中滿屏紅光,卻沒有幾個人關心他的操作。
時間已經過去了20多分鐘,粉絲們對他有些失望,覺得這事可能就這麽一帶而過了,許恣卻在游戲界面跳轉之後突然開口。
“沒回避。”
許恣嗓音沙啞,不過态度依舊散漫,“只是看剛才人太少,不想一會兒再說第二遍。”
彈幕突然空白了兩秒,然後炸了。
【你終于做個人了!!】
【lg你說句話啊……我也不想每天都噴一個我不認識的小姑娘啊!】
“噴吧,她也看不到,一個小書呆子而已。”許恣平靜如水,一句話一個頓點都不存在,并且愈發冷淡,“合租室友,沒有關系。”
他的态度太不走心了,就像是聽煩了不合實際的話,也看夠了網上那些自編自導的笑話,漫不經心的。
給觀衆們的感覺就是,這個up,貌似,真的很不在意。
所有的矛頭都瞬間軟化,如果随便換成一個很有花邊的up小生,底下彈幕大概率就是“這是包庇吧”,或是“一聽就是假的,裝什麽啊裝”。
但如果這個人是“不覺”,那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覺”是誰?就算把全網站最辣,最甜的小女主播拉過來陪玩,他能禮貌的也只有前半段。
當然有一種除外,就是操作模仿Sleepy的。“不覺”一般遇到這樣的,所有話到嘴邊都能忍下去了。
所以彈幕很快就清澈出來了一條路。
【打臉嗎各位?疼吧哈哈哈哈哈】
【真好笑,你當我們up什麽人了,說他喜歡男的也大有人信吧??】
【我看人很準的,這種,一般都是方圓幾十裏沒有一個女的。壓根兒沒當回事,不是室友就是姐。】
【誤會你啦老公,dbq,那,你對她有意思嗎?】
【近水樓臺,萬一就,日久生情?
【都說小書呆子了,能長成什麽樣?你高中的書呆子長得好看?】
【還是那種連網都不上的小土書呆子,笑死】
【別報太大希望了,估計沒眼看。】
【之前日久生情那個能別這麽色.情嗎??】
……
許恣:“……”
他擡手把那個色.情的給禁言了99天。
彈幕們随便扯了一會兒,超話上關于江困的不雅言論被管理員很快地撤了下去。他們其實也是一種威脅,只要up不解釋,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一直罵。
解釋之後,又做回了之前很乖的小粉絲樣子。
——關于“金絲雀”事件的解釋,不覺原話是“小書呆子室友而已,連網都不上”。
所以關于那些不實言論還是抓緊删掉哦,不要讓管管發現啦!
許恣在臨睡前看到超話的這一條新置頂。
他一只手墊在頭下,目光停在屏幕上盡是冷漠。
僅僅一夜,“小土書呆子室友”就成了他超話的另一個話題。甚至有許多粉絲發上去自己的自拍,說這樣的配不配做不覺室友。
還用問?
不配。
許恣看着有點莫名地煩躁。
12點過後的夜晚太過靜谧了。
偶爾會傳來醉漢路過的低咳,會傳來遠方街道上的鳴笛,會傳來風聲,會讓人情不自禁,藏不住理智和沖動的混響。
例如。
某人前兩個小時還很想把人藏起來,用淡然抵禦所有的言論,用最口是心非的樣子,保護不該承受這一切的人。
就好像使用最鋒利的牙,去咬最疼的潰瘍。
但是現在。
許恣想讓全世界都好好看看他室友。
……有多好看。
對這些毫不知情的江困,在星期二的清晨擺弄着翹起來的一個小呆毛。
今天下午就一節課,閑下來就是一個小半天的休息。
江困上午在家背了會題庫,但心不在焉。家裏一早就剩下了她自己,許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拎着大衣走了。
挺奇怪的,他好像永遠已不需要補睡眠。
有時候江困睡覺之前還能聽見他在屋裏說些什麽,第二天早上她要上早課六點鐘起床,人已經出了家門。
不過這樣也好。
江困可以過得肆無忌憚一點。
她愣是把英語聽力開到了最大音量,還在吃飯的時候逛了一會淘寶,尋思尋思買個音箱。
3D立體聲環繞式聽力。
下午上課,江困特意來早一點。
然後在施楠楠課間玩游戲的時候,有意故意地掃了兩眼屏幕。害施楠楠還以為這人要“從良”,從此邁入舒适圈。
但她不知道的是。
江困已經記住了她想記住的所有東西。
下課後,江困回家的速度非常迅速,幾乎沒在校園裏過多停留,從教學樓徑直地走出了校門,上了公交。
回家後第一件事,借了一個光耀小號。
第二件事,打開了手機通訊裏,翻到一個名叫“溫有之”的聯系人,猶豫兩秒後,撥通。
江困把提前準備好的說辭又自己念叨了一遍,确定這樣說不會有什麽纰漏。還沒等念叨完,電話被對面接聽。
傳來的,是很妖豔的一個女聲。
幾乎每個語調都帶着攻擊和蠱惑性,她尾音落得很輕,光是一個字就能推斷出握着電話的另一端是個多大牌子的美人。
“喂。”
江困單刀直入,“溫有之,幫個忙。”
那邊的語氣被放慢,說起話來漫不經心的:“挺久沒見,你倒是不客氣,什麽事?”
“你,”江困舉着手機站在窗前,“能黑進光耀的系統嗎?”
溫有之頓了一下:“想幹什麽?”
“我想讓一個人,一晚上都能匹配到我。”
江困說完後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
玻璃窗上少女的臉有一瞬間閃過兇态。
不過很快,被一個偌大的笑容給覆蓋了。
她對着話筒輕飄飄地說:“做過噩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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