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來捉奸的
一元複始,旭日始旦。
大概也只有一年中的這一天、這一刻,對未來态度是可以肆無忌憚一點的,可以不畏困倦,可以恣意妄為。
江困卻受了新年第一氣。
她皺着眉笑了,“……和我搶對象的,不會是Sleepy吧?”
那自己也太牛掰了。
趕緊搶。
再随便找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聚聚,面個基,說不定還跟自己室友長一個樣呢。
江困有點好笑地想着,沒察覺電話這邊,突然陷入了不太正常的寧靜。
安綏的煙花聲還在無休止地轟響,夜空中朵朵相接。許恣忽地笑了,說:“你看到了?”
“嗯”江困坦蕩道。
“……”
這些天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談論起這個話題,江困是生怕許恣談起,她一緊張再穿幫。許恣大概是太忙了,也沒想到她會去看。
陽臺的玻璃窗上水霧彌漫,朦胧地映着面前那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在他的四周籠上了一層微弱地光芒。
他伸出一截手指,在與眼睛同高的位置,抹了清晰的一道。
他似乎是醉了。
要不然那個想法,不會在這一刻在蠻橫地侵蝕,剝奪他現在的所有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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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正常,你理解一下。”他張了張口。
江困一愣:“?”
“畢竟炒cp嗎,在所難免。”許恣不急不徐,“你要是真看不舒服了,你就去Sleepy黑粉那兒罵上兩句,自己也能痛快一點。”
“……”
“不過我覺得你罵得也沒他們狠,你沒事兒看看,說不定自己就解氣了。”
“……”
江困陡然心裏發慌……好像哪裏不太對。
她一直明白的,無論是許恣還是那個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不覺,說話都是這個格調。看上去沒有一絲一毫的攻擊性,卻能達到千瘡百孔的功效。
就像殺人不用刀,江困覺得自己哪裏有點痛。
實際上話說出來割的是兩個人的心窩子。
許恣光是能暢通地把這些說出口,就快要了他的命了。
如果是同樣的話,放給這個圈子裏任何一個說,他們肯定都不相信是不覺說的。
不覺什麽情況?
這麽久誰不知道Sleepy是不覺底線,說不得碰不得,能背叛世界,與世界為敵。怎麽可能推薦別人去看罵她的話??
可就是這個人,今天當着江困的面說出來了。
因為。
如果他不這麽說,他就要被迫接受另外一個事實。
——江困根本不在乎他。
這個事實。
他剛才問,“你看到了?”
其實還有很多話卡在喉嚨裏。
你看到了。
你或許,早就看到了。
你都不過問我一句?
就算他沒處過對象,也不難懂吧。
正常對象遇到這情況,應該跟自己耍一通脾氣,警告自己離那個人遠一點,直接發個微博來澄清。更何況兩人剛在一起沒多久,說江困已經信任他到這個地步了,他不太信。
……
江困只是“嗯”了一聲。
許恣也沒什麽的,最開始就想看江困吃個醋。
但他不能問出口。
他不是怕了,也不是真的相信江困一點也不在乎,是……他知道還有第二種可能。剛才那些話,如果對的只是一個他對象的身份的江困,正常就該沒什麽反應,可如果她有什麽反應。
如果……
如果Sleepy和江困,是一個人。
自己吃不動自己的醋,自己也不會在乎自己千方百計地接近自己男朋友,那可就是別的故事了。
許恣把額頭抵在玻璃上,哈出一口氣,似是有點激動,又難抑情急。
所以江學妹啊。
再給我多一點提示吧。
關于你是誰……還有你在乎我。
電話那頭的江困立竿見影,“我……我幹嘛要去看她黑粉?我,我還沒那麽恨她吧。”
“哦。”許恣平淡地說,“也是,那這幾天委屈你了。”
“……”
江困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劇情了,明明剛才兩個人還你侬我侬,現在這人怎麽反複無常。
她讷讷問:“……我委屈什麽?”
“就是,”許恣仗着看不找人,胡說八道,“Sleepy私信找我搞聯動,這些天我倆應該在一個直播間,你少看點網上那些話,怕你多想。”
江困:“???”
Sleepy本尊知道麽???
“不能多想吧?”許恣好容易得了機會刺激人,已經開始得心應手了,“玩個游戲而已。”
江困:“。”
電話在江困的一臉驚愕中挂了。
腦袋裏一片飛馳而過的國罵,以至于有親戚進屋給她送壓歲錢,她連客氣都沒客氣一下,猛地奪了過來。
給親戚都整不會了:“雖然我祝你年年有餘,但你,真的,不用跟我見外……”
身後的小孩看出江困的臉色不對,吓得緊忙把人拉了出去。
屋子裏很快又空蕩的剩下一個人。
江困穿着紅色寬松毛衣,滿頭的小卷卷被盡心打理,俏皮的被掖在耳後,腮紅今天或許是打得有點多,襯得眼睑也是紅紅的。
其實江困恍都不記得剛才有人進來了。
她看着對面自己的書架,看着整齊排列到最後,輕輕滑下去的最後一本。
是本兒童讀物《十萬個為什麽》。
江困眸子從左蕩到右,又無力的上挑,現在是有點氣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要說之前瞞着許恣,隐約有點看笑話的心理,現在已經徹底不複存在。
Sleepy私信他玩游戲……Slee哪門子的py??
這是想跟別的姑娘玩,不好意思說了吧?
江困在屋子裏急得團團轉,最後終于着急不過,登錄了原來那個Sleepy的微信賬號。
當年為了要學習一了百了,直接注冊了一個新的微信號,把曾經認識的人全都跟着賬號,留成了備忘錄裏一串數字。
再次登陸後,她安靜地把手機放在一旁兩分鐘,用餘光看着一條一條疊加出來的消息,聽着手機嘀裏噠啦響個不停。
等終于平息了,一個當時關注的飯店發了她最後一條消息,她才面色凝重地把手機拿起。
她把通訊錄點開。
劃到了“N”的那一列。
無論在哪裏,此刻都應該是熱鬧的,應該是燈火通明,阖家團圓。
除了……安綏WM俱樂部基地裏。
小九難得放了假,看着光耀都想吐,無聊之下,玩了一天的保衛蘿蔔和植物大戰僵屍,不惜一切代價,沖進去了小兩千。
他父母常年住在外地,營業的公司這時候又出了差錯,兩個人別說回國了,連電話都沒空打一個。
小九也自己呆慣了,獨自一個人留在了基地看家。
他坐在沙發上放了個春晚,計劃守個零點,奈何基地太暖和,一不小心睜眼大年初一了。
窗簾忘記拉。
淺棕色的頭發被溢進屋子的陽光映上層金黃,幾撮張牙舞爪着,小九鼻旁那顆小小的褐痣襯得人又困又懵。
他走到廁所,決定照着鏡子先調整一下自己情緒,新的一年,要加把勁!
他決定發個朋友圈。
點開微信,一連串的老土新年祝福閃進。他連看都不想看,給每人都回了個“新年快樂”。
然後他回着回着。
一個對話框被劃了出去。
又在下一刻,又被劃了進來。
……
他重複這個動作,來回不下十遍,又給了自己兩拳,确定這不是夢之後,吐掉嘴裏的漱口水,兩個袋鼠蹦就跳到了電競椅上。
昨天一看就想吐的光耀如今已經被披上了層濾鏡,他激動的手都不會使了,又退出界面,直接給發消息的人打過去了一個視頻電話。
只見被譽為WM最有前途、最有實力的王牌上單,像個孫子一樣笑着說。
“這新年過得太快樂了。”
“不不不,我的榮幸。”
“嗚嗚嗚嗚姐你別跟我這麽說話!!!我怕我夭壽——”
……
【Sleepy】:搞了個業務,想接幾單游戲陪玩。
【Sleepy】:Nine有興趣嗎?
另一邊,住在安綏的soso,怕某位在基地的留守兒童太過孤獨,拎着家裏一只老母雞就過來,尋思給人補補。
結果指紋解鎖一看,好家夥,那留守的,臉上紅潤的好像吃了個人參。
他把雞往旁邊一扔,走到小九身後。
結果又被吓一激靈,“我淦,咱不至于這麽卷吧?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麽?”
小九專心玩着游戲,沒理他。
soso只好自顧自地接着說,“剛才林哥問我為什麽發你微信不回,一點開光耀看你大號小號都在線……大年初一卷你媽呢??怎麽着,還雙管齊下,倆號一塊練?”
小九聽得煩,“啧”道,“本來你沒來,這基地特安靜。”
“……”
soso更氣了,“沒良心的玩意,要不是怕你餓死在這兒,以後戰隊找不着人,誰特麽稀罕管你!我就不該來我!”
“……”
回應他的,只有基地空中漂浮的灰塵。
不知道連麥那邊說了些什麽,小九笑得滿面春光,仿佛和旁邊穿棉襖的兩個季節。
然後對着麥克風态度截然相反,“對對,這是新出的英雄,自帶小兵,能生一窩兒。”
soso:“……”
他氣呼呼的,他國服輔助就沒受過這種待遇!
“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小九:“嗷,雞留下,拜拜。”
soso:“……”
他一甩胳膊,終于沒忍住問道:“你跟誰玩呢?”
“沒誰,”小九故弄玄虛,“一個打野。”
“哎喲,還打野,”soso不屑,他不記得小九認識什麽靠譜打野,“行,玩吧你,希望一天下來能保住你的小星星,別哭着……”
“不能,這Sleepy。”
soso沒說完的話直接拐了個大彎兒。
“……求我帶——誰???”
小九泰然自若:“Sleepy啊。”
soso站在原地張大了嘴。
這感覺,就像村裏人見另外一個村裏人竟然進城吃飯,soso現在臉酸地都綠了。
兩分鐘後。
大年初一的基地裏又多了一個歡樂卷王。
然而萬事皆有那麽個湊巧。
三個人樂呵呵地三排了一上午,就在Sleepy說她有點困,玩完這一把她就去睡個午覺。同時,她瞧見了自己匹配到了什麽人。
她用的是小九的小號,雖然英雄不多,但等級夠用,快擠進國服前百。列表裏不是職業選手,就是單排遇到的高手路人,或是各種平臺的主播。
但就算這樣,大年初一匹配到認識人還是挺意外的。
那人名兒好聽,叫【不覺】。
小九和soso在基地各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或多或少,也知道一點Sleepy的情況,了解目前不覺還不知道她就是Sleepy。
兩人還因此“噢喲”了一陣,覺得電視劇都不敢這麽拍,這什麽緣分啊!
然後,頂着小九小號的Sleepy和不覺就一起出現在了界面上。
主要。
還他媽!不是一個隊的!!
小九和soso一臉世界末日。
耳機裏傳來Sleepy嘟囔的聲音,仿佛在念些什麽。
soso幹咳一聲,尋思找找話題。他問:“Sleepy姐在讀什麽呀?”
“啊。”連麥那邊一停,“我看看對面玩家的昵稱……你們覺得哪個可愛一點?”
soso沒懂,但是精準的捕捉到了“對面”兩個字。
他直接轉移話題:“都,都挺可愛。還沒問呢,你怎麽突然就想玩游戲了?”
這時候,不知道兩位大佬發生了什麽、還以為現在是甜蜜期的小九直接插話道,“這不也挺巧的,碰到男朋友了。”
soso幹脆順杆爬,“是啊是啊,巧了嘛這不。”
“是挺巧的。”游戲開局,Sleepy劃着刀奔去了對面野區,頭也不回,“哦,忘了說——”
她聲音壓了下去,幹淨一如既往,卻充沛着與生俱來的乖戾和壓抑,讓人冷汗乍起。
“我呢,是來捉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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