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

姜詠之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挪開目光：“給我倒杯熱水。”

這就完了？

孫蒙不甘心的又将手機舉到他眼前，姜詠之好笑的将他的手壓下去，催促道：“快去。”孫蒙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姜詠之喝了兩口熱水，又開拍了，一直忙到深夜，讓他根本無暇多想。一整天穿着單薄的衣服站在逼近零度的寒風裏，到收工的時候手腳都凍的不像自己的了。明明e國的氣溫低的多，但是這裏潮濕的冰冷，好像能沿着任何縫隙鑽進衣服裏，侵入皮膚直入骨髓，反而更加可怕。

孫蒙不知道哪裏找了個暖爐塞給他，姜詠之抱着這點暖意，哆嗦的更厲害了。直到回到賓館洗了個熱水澡，姜詠之才覺得重返人間。又累又冷又餓，等他吃完孫蒙買回來的宵夜，已經連失眠的精神都沒有了，仿佛睡夢中又回到了冰冷的片場，整個人縮成一團，睡的迷迷糊糊時忽然感覺身邊有個熱源，不由自主的就貼了過去。

黑暗中隐隐傳來笑聲，姜詠之被整個抱住了，暖融融的體溫像是把心裏的那點冰涼也驅散了一般。他忍不住在溫熱的的胸膛的蹭了蹭，第二天張開眼，便看見李仰笑的好不得意。

李仰親了親他的額頭：“小寶貝早安。”

姜詠之被那個小字雷的心裏發毛，退出李仰的懷抱，冷淡的問：“你怎麽在這裏？”

李仰尴尬的抓抓頭發，他本來想準備充分點再跟姜詠之攤牌，甚至可以一直拖到新婚姻法頒布，攤牌的同時求婚，按照他對姜詠之的了解，這樣的效果應該是最好的。可是沒想到谷非凡竟然會把以前拍的照片洩露出來。

這時機太敏感了，如果是在以前，虱子多了不咬，他本來在外形象就那樣，姜詠之可能根本不會在意，但是他現在已經從良了！此時爆出緋聞，比打回原形還要糟糕。

所以他跟他哥果斷兵分兩路，李哥哥去搞定緋聞和谷非凡，李仰來找姜詠之。

李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時候語言顯得如此蒼白，無論他說什麽，有他之前的那些僞裝做對比，都顯得無比可笑。

他忽然就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連臉部的肌肉都擺不出笑的模樣。收斂眉眼，輕輕握住姜詠之的手。

“這部戲拍完，跟我回家好嗎？”

姜詠之莫名其妙，戲拍完他自然是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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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介紹爺爺給你認識。”

姜詠之驀然瞪大了眼睛。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李仰食指按在他唇上：“我不接受拒絕。夏喻都告訴我了，你的精神狀态，失眠，以及認真的想跟我分手。”

李仰忽而一笑：“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确定能跟你走到最後。在我的印象裏，我爺爺是個老古董。我小時候染過一次金發，剛到家，就被我爺爺斥責了一頓，将我的頭發全剃了。我還曾經有一雙旱冰鞋，當時喜歡極了，去哪裏都溜着，我爺爺說我走路沒個正形，就給我丢了。我初中的時候喜歡漫畫，我爺爺說我玩物喪志，打那以後我要用零用錢都要打報告了。”

姜詠之第一次聽到李仰談論家人，在他幾日留宿李家沒有遇到李仰以外的主人時，他以為一直以來李仰的親人對他是疏忽的，或許正是因為長久的疏忽，李仰才會叛逆的選擇從商，并且執着的追求物質上的成就。如今聽來，似乎李仰小的時候爺爺對他十分關注，不過這種形同高壓的關注也未必比疏忽冷落好。

姜詠之的眼神随着心裏的思緒放軟了，李仰的笑容随着他的軟化變的濃烈溫柔。

“爺爺不算什麽，因為他總是覺得犯錯的是我，因該接受教導或者教訓的也只是我而已。但是我叔叔不一樣。我叔叔成年後沒多久就離開李家去了孫爺爺家，他是最孝順爺爺的人。我染了金發以後，半個四九城的理發店都不敢動我的頭發了。我的旱冰鞋被丢掉以後，我們家那個當初陪我去買旱冰鞋的工人就被辭退了。我爺爺不準我看漫畫以後，我們學校附近十幾家書店全部關門了……很可怕對不對？”

姜詠之點點頭。

“他就是這樣，只要是我爺爺的決定，他都支持，并且喜歡連坐。”

李仰深吸了口氣，不要意思的別開頭。繼續說：“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你，嗯，一開始是喜歡，什麽時候變成愛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我察覺到想跟你過一輩子，就像跟愛人那樣的一輩子時，我被吓到了。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怕你會拒絕，竟然是怕我爺爺反對，怕我叔叔為難你。”

“同性戀，不是染發旱冰鞋跟漫畫可以比拟的。而且小時候徐家有個男人跟我一樣，他的愛人被徐家關進精神病院逼瘋了，他自己也被迫出了國。我叔叔不會做這樣後患無窮的事，我真怕他将你綁到荒郊野外偷偷給你一槍。所以我不敢喜歡你……”

姜詠之忍不住問：“那你幹嘛還來招惹我？”既然不敢喜歡，為什麽還來招惹他，這麽多年，難道他最終得到的就是“不敢喜歡”這四個字？他又沒有求着李仰喜歡他，現在何必還要在他胸口捅刀子。

李仰驚慌的抱住他：“寶貝別哭。”

他這才發現淚水不知不覺間已經漫出了眼眶。

“後來，後來有個跟我一樣的官三代，請我去什麽會所玩。遇到他一個親戚，那個人私生活出了名的糜爛，男女都玩，但是他家裏人從來不管他。他說，就是因為他關系混亂，家裏人知道他只是玩玩，到了時候自然會乖乖按照家裏的安排結婚生子，所以不會管他。我那時候就想，如果我也跟他一樣裝裝樣子，不讓家裏人察覺我真正喜歡的是你，等我的生意做起來，做到可以跟家裏人抗衡，或者……等，等到爺爺不在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

如此蠢笨無知異想天開的主意，就算是在邏輯紊亂的偶像劇裏，姜詠之都沒有看到過，但是李仰說的那麽認真，認真到姜詠之心頭微微發澀。

“那些小明星，我都是挑過的，全是那種懷揣着夢想，不想走潛規則，不想被潛規則，希望倚靠自己的才華在圈裏掙得席位的人。所以寶貝，我偶爾會跟他們在一起，故意被偷拍，或者自己安排人佯裝偷拍，再曝光。但是我跟他們真的沒有發生過關系。”

姜詠之并不買賬：“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想讓我還像以前一樣安安靜靜的待在你身邊，等你足夠強大，或者等你的爺爺不在。還像以前那樣看着你跟別人親昵的上頭條，在網絡上秀恩愛？你讓我當演員是不是覺得，我在戲裏跟別人談情所愛，你在現實裏裝作跟別人談情說愛，我們倆就這麽扯平了？”

他忽然激動起來，從李仰掌中抽出自己的手，猛然将他推到地上，“李仰，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想要做什麽，我不想再繼續以前的生活。我不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值得別人愛我愛到至死不渝。哪怕你現在愛我，也不能說明你以後還會繼續愛我，我不想每天都在膽戰心驚的想你現在逢場作戲的這個人會不會取代我成為你的真愛，不想每天都在心裏做着你打電話來告訴我到此為止的準備！”

“不是這樣的！”李仰爬起來，不顧姜詠之的掙紮，将他牢牢鎖在懷裏。“我哥哥這次出事，我賣掉公司幫他做平了賬，向爺爺讨了個條件。我本來想等安撫好你，等你失眠好了，我就帶你回去見他。可是沒有想到谷非凡會把以前拍的沒用上的照片發出來，我害怕你誤會，害怕你對我徹底失望，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趕來告訴你這些。”

“我讓你當演員是因為……因為我不能随時随地纏在你身邊，但是如果你是演員，你會拍戲，我就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你；你名氣大了，就會接廣告，我還可以在廣告牌上看到你；等你成了超級巨星，整個城市鋪天蓋地全是你的影子，我就可以随時随地看到你……”

“我也會嫉妒，所以你一直以來都只能出演男二，你只能看着女主角，不會有半點親密的鏡頭。就連《-10℃》的劇本也是在我監督下改了好多次，我才願意給你的，戲裏你只在最後一幕給了女主角一個擁抱，就是這個擁抱也是蘇珊怎麽都不同意，才保留下來的。”

姜詠之從來不知道有這些□□，往日沒有留意過的細節，被李仰的話提起來，串聯成一個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事實。他內心動搖了，腦子裏驀然多出兩個拔河的小人。

一個說：信他，這不就是你最渴望的東西嗎？

一個說：蠢貨！他三言兩語你就動搖了，那之前的四年算是什麽？你經歷過的一切難道不比他嘴上說的這些真實嗎？

一個說：就是因為你們經歷了這麽多磨難，更不應該意氣用事！你這麽難受，正說明你還對他有感情，那就應該給他機會也給自己機會，只有這樣，你才能擁有以後的幸福，來忘卻之前的痛苦。

一個說：時間總會磨平一切，你不需要他，你一個人就可以過的很好，不要再給他機會傷害你。

“我不信你。”

姜詠之緩緩擡起頭，面沉如水，眼睛卻掩不住心底的慌亂。

李仰沒有想過姜詠之會聽憑幾句話對他重新打開心門，只要他還有情緒波動，他就還有機會。

這樣就足夠了。

剩下的，走着瞧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掉的這麽厲害，心疼QAQ，在收藏掉光之前，就結束在這裏吧，後面會有番外。然後我去自省一下掉收的原因，再繼續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