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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荷月軒是二樓的一個包間,言蘇有時候和朝中一些大臣們私下議論事情,就喜歡在那一間裏談。

張老板一聽荷月軒,知道言蘇是有要事,當下不敢怠慢,親自去請王逸。

不過片刻,王逸就到了荷月軒,派人守在門外後,他徑直走了進去。荷月軒內,言蘇點了一桌酒菜,正徑自吃喝,看起來倒是逍遙自在。

“出什麽事了?”王逸開門見山,在言蘇對面坐下後立刻問道。

他今年二十八歲,比言蘇要大了六歲,長相倒沒有一般軍人的粗犷,而是斯斯文文的,他爹是前任骠騎将軍,四年前死在大燕和烏回的戰場上。

王逸自小立志要當将軍,苦練武功兵法,十七、八歲的時候已經是大燕軍營中的第一高手,之後便開始跟随他父親領軍出征,立下赫赫戰功,大燕如今不少邊疆國土都是他打下來的。

四年前他父親死後,他一度消沉,一年後先帝駕崩,柳妃的人找上他,他頭腦一熱,就加入了支持祈王的陣營。

言蘇聽到他的話,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握着酒壺,好看得很。

倒酒的時候他的目光只看着酒壺,那種專注的神色到了一般人的身上也許會讓人産生疑惑,不就是倒杯酒嗎?用得着這樣仔細認真?

可那神色到了言蘇的身上就不會讓人疑惑,也許是他這個人給人的印象就是做什麽都會認真周到,一板一眼。

但是王逸知道,其實言蘇是在想別的事,而不是在想倒酒的事。

言蘇直把一杯酒倒的滿滿當當才停手,精致漂亮的眼睛也終于不再看着酒壺,而是看向了王逸,“今日柳震可有找你?”

王逸一雙細長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後微微眯了起來,“柳震離開了行宮?沒有經過你的允許?”

言蘇點了點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低頭開始吃菜。

王逸想了一會,看着他說:“看來你料得不錯,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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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蘇吃下了盤子裏最後一口菜,放下筷子,淡淡開口:“這次讓他們結束便是了,我也不想繼續耗下去了。”

王逸聞言挑起眉,勾起嘴角笑道:“你也有忍不下去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永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言蘇失笑地搖了搖頭,“連你也來調侃我,那我可當真是孤家寡人了。”

王逸又眯起了眼睛,站起身說:“言蘇,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這麽多事,你居然都忍下來了。”

“不忍能怎麽樣呢?世人不都說能者多勞嗎?”

“那你自己呢?你受的這些苦要怎麽算?我有時候都恨不得幫你殺了李晏骜。”

“王逸,這話可是要殺頭的。”

“哼,你這話拿去唬唬別人還有效,和我就不必說了。”

言蘇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似乎是拿王逸沒辦法,是啊,也只有這個知道一切的人,自己的威脅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言蘇也站起了身,輕嘆了口氣,“好了,你出來久了別人該起疑了,柳震活動了哪些人,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了。”

王逸點了點頭,按着自己的胳膊轉動了下肩膀,低聲笑着說:“好了,我要開始了,你可往邊上站一些啊。”

話音剛落,他猛地掀翻了言蘇面前的圓桌,一桌子杯碗碟盤全部砸在了地上,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一聲怒吼:“言蘇我告訴你,你少得寸進尺,你是什麽東西,本将軍的行蹤憑什麽都要向你報備!”

言蘇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一地狼藉,聽着那幾乎要震破人耳膜的吼聲,朝王逸豎了豎拇指。

王逸眨了眨眼睛,得意地笑笑,緊接着就換上了一臉煞氣,裝出怒氣沖沖的樣子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他剛離開,張老板帶着兩個店小二就神色緊張地跑了進來,一看到言蘇面無表情地站在角落的樣子,頓時頭疼起來。不管是王逸還是言蘇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如今這兩個人在他的一品居裏大鬧,可叫他如何收場?

卻不料,言蘇只是面無表情地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了身邊的茶幾上,接着就不緊不慢地擡步走了出去。

張老板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過了好久才走過去忐忑地拿起了那一錠銀子,再轉頭看着被砸了一地的餐具,無奈地搖了搖頭。

言蘇回到府中,戌時剛過,一踏入大門他就覺得不對勁,府裏一片靜寂,平時他一回來就會迎上來的張離和下人都不在。

下人房那邊都亮着燈燭,但是看這情形,人顯然是都不在府裏。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他微微皺了皺眉,擡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的房裏沒有點燈,黑漆漆的一片,在暗夜下透出幾許陰沉的味道,他沒有馬上走進去,而是在屋外站了一會。

遠處的天邊似乎有一片濃濃的烏雲正朝這邊飄過來,看來沒多久就有一場急雨要下,言蘇輕輕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房門。

暗成一片的屋內,桌前不出意外地坐着一個人,周身陰沉的戾氣讓房間裏的空氣都緊繃着,透過微弱的月光,言蘇看到男人的面前鋪着一張畫紙。

桌子就在窗前,月光正好照在雪白的畫紙上,反射出一層淡淡冰冷的銀光,那光也落在靜坐着的男人眼中,那雙深邃的雙瞳裏有着漫無邊際的暗色。

“過來,朕也許久沒有見過你的丹青了,不如你也給朕畫一幅。”

桌前的男人冷笑着下了令,言蘇幾乎可以看到他面上一閃而過的陰沉。

他沉默着走過去,看到男人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畫筆和顏料,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他淡淡開口:“皇上現在怎麽言而無信了,說好這幾日不召見臣的。”

“朕哪有召見你?朕是自己來見你。”

“臣惶恐,不知臣是否有選擇不見的權利?”

“很可惜,你沒有。”起身站到言蘇身後,李晏骜溫柔地執起他的手,讓他抓起了畫筆。

言蘇拿着畫筆的手臨在畫紙上,卻怎麽都無法落下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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