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并沒有去一品居,而是走了很遠的路,穿過了半個燕京,到了城西的一條街道上。那街道狹小得很,只能讓兩個人并肩而行,但是街道兩邊開滿了商鋪和酒樓,只不過,是只有平民百姓才會光顧的那種。

街道上人聲鼎沸,熱鬧得很,言蘇走在人群裏,聽着耳邊各式各樣吵雜的響聲,嘴角卻禁不住微微勾了起來。

他徑直走到了一家小酒樓前才停了步子,那酒樓名叫“王記”,兩層樓高,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可店裏的生意卻好得很。

“言大哥?”一道驚喜的叫聲突然從櫃臺的方向傳了過來,轉眼間,一個十八、九歲大的少年就沖了出來。

那少年生得濃眉大眼,四肢修長結實,小麥色的皮膚看起來精神得很。

“少麟,很久不見了。”言蘇微微一笑,擡手親昵地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王少麟興奮地一把抱住了他,用力拍着他的背,激動地說:“真的啊,你有三年多沒有來過了,言大哥,你不知道我多想你!”

“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哥在嗎?”

“在,什麽嘛,原來你是來找我哥的,虧我還這麽激動,以為你來看我呢。”王少麟放開了言蘇,一邊拉着他走進了酒樓。

言蘇面上的笑意變得更深,溫和地說:“我是來看你的,順便找你哥。”

聽了這話,王少麟得意地咧嘴笑了笑,“這話我愛聽,言大哥,我哥在二樓,我現在忙着,就不陪你上去了。”

“嗯,你這做掌櫃的要以客人為先,我自己上去。”

踩着“吱呀”作響的樓梯上了二樓,一眼看到王逸正在幫客人擦桌子倒茶,一身粗布衣,哪裏看得出半點将軍的樣子。他禁不住就輕笑出了聲,腦中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在這裏看到王逸時的樣子。

王逸因為自小立誓要當武将,所以時常泡在軍營裏,而不是像言蘇那樣入宮和皇子們一起上課,若不是言蘇意外發現這家王記酒樓,他和王逸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交情。

那還是言蘇十六歲生辰後幾日的事,李晏骜因為送他玉佩被拒後一直不爽,整日吵着要他說一樣禮物自己好再送一次,言蘇當時什麽都不缺,自然也說不出想要什麽。

後來言蘇就要李晏骜出宮一日,陪他到燕京各處走走逛逛,算是體驗一下平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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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要求李晏骜自然是一口答應,還強硬地要求加了個附加條件,那就是言蘇不能把這件事告訴李翼飛,免得那家夥還要和他們一起去。

言蘇至今忘不了李晏骜說那句話時的表情,那樣認真霸道透着十足占有欲的樣子,很深很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無論何時想起,都異常清晰。

他們就是在那次發現了這條平民街,發現了這家王記酒樓,發現了穿着粗布衣在酒樓裏幫忙的王逸。

王家并不像言家那樣歷代都在朝中供職,王家是市井人家,原本就經營着這家王記酒樓。後來王逸的爹從了軍,戎馬生涯換回榮華富貴,本是要讓王逸的叔叔一家也搬去将軍府,王逸的叔叔卻說他想把這酒樓繼續經營下去。

王逸的爹便出資幫酒樓翻了二樓,有空的時候,還會回來幫忙。

再後來王逸和王少麟出生,兩兄弟雖然貧富有別,但是卻很要好,王逸時常來酒樓裏和王少麟一起做事,比外頭有些人家的親兄弟還要親。

李晏骜也是那時候知道的這件事,可對于他這太子殿下來說,這種事大概是無法理解的。

言蘇倒是覺得王逸的叔叔很值得敬佩,放着榮華富貴不享,而是願意用自己的雙手經營人生。

所以那之後言蘇不進宮的時候就常來王記酒樓玩,有時候也幫王逸和王少麟一起招呼客人,他和王逸的友情,全是在這小小的酒樓中培養起來的。

當然這些事外人都不知道,大家知道的是言蘇和王逸彼此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王逸給客人倒完了茶,一轉頭看到言蘇站在樓梯口微笑地看着他,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來了?”

言蘇笑眯着眼睛,低聲說:“不能去你家找你,我只好到這裏來。”

一聽這話,王逸的神色變得有些嚴肅,叫了小二上來招呼客人,自己拉着言蘇下了樓,去了王少麟的家。

王家就在酒樓的後頭,小小的一個院子,看起來雖然狹小,不過倒也并不簡陋,應該是近年裏又翻新過的。

“出什麽事了?”王逸給言蘇倒了一杯茶,皺起眉沉聲問道。

他知道以言蘇的個性,如果不是很緊要的事,他不會親自來找自己,畢竟現在不止一個李晏骜在盯着他,裕親王那邊也已經安排了眼線。

能讓言蘇這樣不管不顧地就跑出來的事,看來是很棘手的事了。

言蘇卻不像王逸那樣着急,嘴角的笑容始終挂着,還悠閑地慢慢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邊喝邊說:“這茶和那天裕親王招待我用的鹿苑毛尖還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一點都不香。”

王逸被他這一句話說的差點吐血,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杯子,怒道:“言蘇,你別賣關子了行不行?我總有一天被你急死!”

“你放心,我活不到能急死你的那一天。”言蘇聳了聳肩,還擺了擺手,一臉揶揄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故意逗弄王逸似的。

王逸抓狂地恨不得揍他一拳,瞪着眼睛說:“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是不是嫌現在的局勢還不夠複雜,你……”

話說到這裏驟然停止,王逸臉上猛地浮現起震驚,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把抓過了言蘇的手。

兩根手指搭上了言蘇的脈,他沉聲說:“言蘇,你不會是?”

這一次,言蘇沒有答話,他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直視着王逸,那笑容裏藏着的情緒讓王逸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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