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一會兒，王逸才收回了手指，言蘇看着他問：“怎麽樣？”

“看起來好像沒事，到底怎麽回事？”

“我只是突然有點明白，我爹娘到底是怎麽死的了。”

“怎麽死的？”

“就像我們之前預料的那樣，□□，長年累月積累起來的。”

“什麽途徑呢？”

“我暫時還不能确定，我今日來，是想讓你幫我看看這個。”言蘇說着，從懷中摸出了一棵長着三片葉子的草葉，正是他從家裏牆角摘來的。

王逸将草葉拿起，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皺緊了眉說：“若我沒有看錯，這是半夏，是一種毒草，你哪裏拿來的？”

聽聞是毒草，言蘇面上閃過一絲了然，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又問：“若長期微量服入，會有什麽後果？”

“輕則變成啞巴，重則麻痹而死。”

“這樣……”言蘇低聲呢喃了一句，神色未變，垂目看着那棵半夏，微微有些失神。

王逸緊緊盯着他，半晌後急切地問：“言蘇，你到底是從哪裏拿到它的？”

言蘇沒有答話，從王逸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低垂着的眼睫，那眼睫纖如薄翼，仿佛在微微顫動。

王逸心裏的不安在逐漸擴大，他幾乎能猜到言蘇是從哪裏拿到了半夏，可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可怕，那對言蘇來說，也真的太過殘忍了。

屋子裏沉默得沒有一絲聲響，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外頭那些嘈雜的聲響似乎都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遮擋了。

言蘇的臉色在昏暗的屋內看起來蒼白如紙，他沉默了許久，才擡起頭，再度迎上了王逸的視線。那雙烏黑的眼瞳中晃動着一絲絕望，那神色落入王逸眼中，讓他覺得一陣陣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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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三年前他就應該選擇和言蘇交換立場，他不該聽言蘇的去支持李翼飛，去制造他們不合的假象。

言蘇那雙瘦削的肩膀哪裏能扛得住這麽多事呢？他再堅強，也總有一天會被這沉重的擔子壓垮的。

“今日下朝的時候，皇上讓鄭公公向我傳話，說是烏回使者團在燕京期間，讓我都不要進宮了。”片刻後，言蘇淡淡地又開了口，聲音似乎有些幹澀，可大體還是原來的樣子。

對于他突然轉變話題，王逸并不意外。言蘇就是這樣的人，他覺得他能處理的事，向來都不喜歡對別人說，也就是因為他這樣的個性，才會讓他受了這麽重的傷。王逸不是沒有勸過他，可勸不動，言蘇從來不聽他的。

“李晏骜當真這麽說？”輕嘆口氣，王逸決定不再問之前的問題，反正就算他再問，言蘇也是不會答的。

聽他的口氣似乎能明白李晏骜為什麽這樣做，言蘇認真地點了點頭。

“看來他對你，倒也并非真正絕情。”

“此話怎講？”

“那個烏回王子莫達罕有個出了名的嗜好，就是喜歡美人，尤其是像你這種類型的美男子。據說他宮中養了十多個，每次見到，還要硬搶。”

“你怎麽知道的？”

“你忘了我和烏回打過多少場仗？再說當年大燕和烏回議和也是我去處理的，我對烏回皇家還算比較了解。”

“你的意思是，他不想讓莫達罕見到我？”

“多半是吧，烏回使團每次來都會帶些宮裏的奇珍異品回去，大多是那些使者自己看中了什麽就向皇帝開口。若是莫達罕開口向李晏骜要你，他到底是給還是不給？還不如省去這樁麻煩，把你藏起來了事。”

“可我畢竟是個人，不是東西，莫達罕身為烏回王子，會提出如此無禮而且莽撞的要求嗎？”

王逸聞言搖了搖頭，翻了個白眼，又道：“莫達罕是烏回王的幼子，自幼受寵，要什麽有什麽。他的個性張狂不羁，而且有些好戰，在他眼中你就是個美人，他可不會管你是不是我們大燕的禦史大夫。說得更徹底一些，若他真的要你而李晏骜不給，他也許會不惜和大燕再度開戰，烏回王也是時候退位了，莫達罕恐怕就是下一任的王。”

言蘇聽着這一席話，漸漸陷入了沉思，他的面色很沉靜，斂起笑意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冷漠。

王逸看着他，心頭掠過不好的預感，好像每次言蘇要做什麽驚人的事時，他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片刻後，王逸瞪大了眼睛大聲道：“言蘇，你不會是想利用這次機會試探李晏骜吧！”

這家夥，他不會是想故意在莫達罕面前現身，然後看李晏骜到底會怎麽做吧？開什麽玩笑，李晏骜就算對他還有些舊情，又怎麽可能拿大燕的邊疆和平去換他？

言蘇緩緩擡起眼，那雙烏黑的眼瞳裏平靜無波，他看着王逸，半晌後點頭道：“我确實想這麽做。”

“不行！你以前對李晏骜說過，要他做一個只為天下着想的好皇帝，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徹底。言蘇，在這樣的情況下，邊疆和平和你，他會選哪一個，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王逸急躁地站起了身，其實他很想抓着言蘇的肩膀搖晃他，請他清醒一點，可是他又知道，其實言蘇比他更清醒。

言蘇也跟着站起了身，他輕輕拍了拍王逸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

“我倒覺得，就算我不去惹事，莫達罕也一定有機會看到我。”

“什麽意思？”王逸不解地皺緊了眉，他知道言蘇腦子轉得很快，快到他根本就跟不上。

“烏回使團已有一年不曾來燕京，如今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過來。好巧不巧，來的人還是莫達罕這個有野心和古怪嗜好的王子。王逸，你不覺得這像是有人在故意安排的嗎？”

“故意的？為了除掉你？”

“李晏骜在我身邊一直布着影衛，他們與其在燕京涉險殺我，不如把我送到烏回當只籠中鳥。從今以後，大燕的任何事我都管不着了，不是嗎？”

王逸咬牙切齒地握緊了拳，言蘇說的不錯，在燕京要殺他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此一來勢必掀起驚濤駭浪，而借莫達罕之手讓他離開，卻是一招穩棋。

而且這招棋一旦走出，不管是言蘇還是李晏骜，都将難以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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