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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自從知道徐澄羽是假冒的之後,李晏骜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為什麽應該在言蘇身上的玉佩會跑到徐澄羽身上去。他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直到此刻言蘇的否認,讓他知道,一直以來其實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李晏骜一直看着言蘇,他看的很仔細,很認真,只可惜,他無法在言蘇的臉上看到哪怕一丁點的回應。
言蘇溫潤如玉的面容看起來沉靜如水,只不過,那水似乎也是死的。
李晏骜突然覺得,一直以來,就只有自己在矛盾掙紮,言蘇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過任何改變。
這樣沉默的對視中,言蘇似乎也感覺到了李晏骜身上漸漸蔓延開的悲哀,他為那陣悲哀難過,只可惜,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已經什麽都不能承認了。
言蘇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臣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麽。”
“是嗎,真可惜,朕心裏的那個孩子,長大了就應該是你的模樣。”心目中的那個孩子,就應該如言蘇這般漂亮,這般聰明,這般吸引他。
李晏骜這句輕喃的話讓言蘇呼吸一窒,沒能答的上話來。
“皇上沒有別的事的話,臣告退了。”
等了片刻,見李晏骜不開口,言蘇轉身慢慢往外走,打開宮門的剎那一股冷風迎面吹了過來,他打了個寒戰,微微皺眉看着外頭又開始飄的雪,擡步邁出了門檻。
門外,躬身守着的鄭公公在言蘇走過時用李晏骜聽不到的聲音開了口:“皇上這幾日總是看着那玉佩發呆,奴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誰。只是,言大人,人為什麽總是喜歡折磨自己最在意的人呢?”
言蘇垂着頭不答話,鄭公公也沒有再說什麽。
再度邁開步子,寂靜的空間裏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那聲音一下下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讓他覺得很疼。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記得李晏骜的好,他也終于知道,不管李晏骜做了什麽,他終究是忘不了那些美好的過往。
為什麽人總是喜歡折磨自己最在乎的人呢?這個問題,他也好希望有一個人能來告訴他答案。也許這便是上天對他們的考驗吧,不經歷這些風雨,他們就沒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鄭公公在言蘇走得看不見後步入了寝殿,看到李晏骜還在看手中的玉佩,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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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輕聲說:“皇上,可以傳午膳了嗎?”
李晏骜沒有答話,沉默了片刻後放下了手中的玉佩,看向鄭公公淡淡地問:“你說,他究竟為什麽還留在朕的身邊?明明只有恨,為什麽不走呢?”
李晏骜知道王逸的武功很好,如果言蘇願意走,王逸可以很輕易地帶他離開,既然如此,為什麽言蘇不走呢?
“三年前,父皇到底對言蘇說了些什麽?”沒等鄭公公回答,李晏骜又呢喃地加了一句。
鄭公公搖了搖頭,低聲答話:“這件事奴才也不知道,當時先皇的寝宮中就只有言大人和王将軍。”
“也許,他是因為父皇的話才留下來的。”李晏骜喃喃地說了一句,面上浮起一絲苦笑。
“皇上,恨并不能維系感情,您不如……還是對言大人好些吧。”
李晏骜聽着這句話,漸漸陷入了失神的狀态,安靜的寝殿內,沉悶的空氣讓人透不過氣來。
鄭公公見他不答話,輕輕嘆了口氣,退出去準備午膳去了。
李晏骜在許久後轉頭看向霜華宮的一側角落,低聲開口:“墨,你說朕究竟是不是做錯了?”
角落暗處慢慢走出來一道黑影,一身黑衣的墨臉上也滿是複雜的情緒,他從陰影中走出來,看着李晏骜說:“皇上,您還是一遇到言蘇就會失控呢。”
已經好幾次了,墨看到李晏骜在一個人的時候就很平靜,可一旦言蘇出現在他面前,他就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有時候明明不值得發火的事,只要是和言蘇有關,李晏骜就變得很火爆。
這是不是就是李晏骜太在乎言蘇的證據呢?因為太過于在乎,才無法忍受對方對自己的欺瞞,更無法忍受對方總是站在自己面前阻擋自己的去路。
李晏骜嘴角勾起了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是啊,朕也知道,可朕就是無法自控,朕到現在還忘不了當年言蘇拼死也要保住祈王的事。”
說到這裏,李晏骜擡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繼續道:“那件事一直梗在這裏,朕每次想到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但是皇上其實是最了解言蘇個性的人,他向來吃軟不吃硬,皇上和他硬碰硬不會有結果的。”
“可是朕已經一再忍讓。”
“皇上,試試和言蘇和好吧,您對他那麽深的感情,不應該只用恨來維系。”
墨的話讓李晏骜再度陷入了失神,和好?好像這個詞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可是,真的可以嗎?
見他不答話,墨又補充了一句:“皇上,古人有雲,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您不要再繼續折磨自己了。”
相思、愛恨,自古以來,人世間的情感便是這兩樣最叫人心痛,有情便有欲,有愛便有恨,也許,這就是身為人所無法躲避的孽障。
李晏骜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天邊風起雲湧,似又有雨雪要下,那便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那一年的冬天,天空始終是陰沉的灰色,幾乎生活在燕京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空氣中到處飄散着的危險氣息。
皇城更是陷在一片風雨欲來的暗色中,每一個在那裏進出的人都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個遭難的就是自己。
北疆司馬朱富善一案在言蘇提出後的三天內就得到了證實,朝廷在加派人手去北疆支援的同時,朱富善被判處死刑,并昭告天下。
而官員貪污受賄一案在趙慎行的調查之下,竟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被牽扯到的官員數目不但讓李晏骜咋舌,也讓大燕所有的官員陷入了恐慌。
而趙慎行也很快便意識到了一些問題,那就是如果繼續調查這個案子下去,說不定朝廷體系內的三分之二的官員全部都會被革職。如此一來,不但朝政體系會土崩瓦解,一旦事情公布,百姓對朝廷也會徹底失去信任。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晏骜不得不讓趙慎行停止繼續調查,只對之前已經被曝光的部分貪污情況嚴重的官員進行了處罰。
“真沒想到,裕親王居然出這招,真是太狡猾了!”太尉府中,王逸火大的一拳打在桌上,震得桌面直晃,剛倒上的茶水都潑了出來。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這些順藤摸瓜爆出來的很多線索都是假的,也就是說,有人故意散布大家都在貪污的假象,從而逼迫李晏骜停止追究此事。
司馬鎮國坐在王逸對面,沉思着不說話,從他嚴肅的神色來看,顯然也是覺得此事極為棘手。
圓桌的另一邊,言蘇神色淡漠的單手撐着腦袋,看起來倒并沒有為這件事在擔心。
“言蘇,你想什麽呢?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啊,剛才早朝上李晏骜下令停止調查的時候你什麽都沒說,是不是因為你有了對策?”
王逸最受不了言蘇的沉默,這家夥每次到了關鍵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獨自沉思,每次都讓他急個半死。
司馬鎮國也輕嘆了口氣,對言蘇說:“是啊,言蘇,如果真的有對策了,不妨說出來我們商量一下。”
言蘇聞言擡起眼眸,放下了撐着腦袋的手,他坐直了身子,淡淡開口:“其實我們的本意也不是徹查貪官污吏,現在停下來倒也恰到好處,反正那幾個關鍵人物已經落馬,裕親王的左右手都已經鏟除,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司馬鎮國聞言點了點頭,但仍然不無感慨地說:“但是本來我們可以把他的手下一網打盡,現在這樣還有不少漏網之魚。”
“現在對他們一網打盡還為時過早,真的讓裕親王一點篡位的可能也沒有的話,就無法進行後續的手段了。”
“言蘇,你果然是有後續手段,快說啊,急死我了!”王逸大力拍了拍言蘇的肩膀,着急地說道。
言蘇轉眼瞥了他一眼,從懷裏摸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他仿制的燕符,形狀、大小、顏色都和真正的燕符幾乎一摸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只是材質的不同。
“這是什麽?”王逸拿起燕符,盯着看了半天,狐疑地問道。
司馬鎮國卻倏然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向言蘇,“言蘇,你是怎麽拿到燕符的?”
一聽燕符二字,王逸立刻反應了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言蘇,呢喃道:“你居然拿走了李晏骜的兵符?言蘇,你未免也太大膽……”
言蘇張口,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這不是燕符,只是仿制品而已。”
司馬鎮國将“燕符”從王逸的手上拿過去,仔細看了片刻,才喃喃地說:“确實,這不是真正的燕符,但若不仔細看的話,絕對可以以假亂真。”
言蘇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絲隐約的笑意,“先帝臨終之前告訴了我燕符的所在和開啓暗格的方法,讓我轉告皇上。燕符、遺诏二者合一,才能證明皇上确實有繼承大統的資格。”
司馬鎮國聞言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如此,燕符是歷朝天子相互傳承之物,先帝駕崩之日太子不在宮中,所以他告訴了你。”
“嗯,燕符是大燕兵權的唯一象征,若無燕符,即便是天子也無法號令軍隊。而反之,只要有燕符,即便不是天子,照樣可以統領全軍。”
“是的,這是大燕律例,所以歷朝只有天子才知道燕符所在,而當今皇上登基以來還未起過戰事,如今當朝的不少官員,甚至沒有見過燕符的樣子。”
“沒錯,除了先帝在位時便在朝中的官員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見過燕符,因此,若說有人僞造了可以以假亂真的燕符,那一定是先帝在位時的重臣。”
言蘇說到這裏語氣依然很淡,他的态度便仿佛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在一邊聽着的王逸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逸面上的震驚越來越重,看向言蘇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不可思議,司馬鎮國也很快反應了過來,似乎有些為難地皺緊了眉。
王逸覺得他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他幾乎有些說不出到了口邊的話。
掙紮了片刻,他才一咬牙,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言蘇,你想污蔑裕親王僞造了燕符?”
王逸到此刻才意識到言蘇複仇的決心比他要堅定太多了,他也是到此刻才意識到,原來言蘇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的人。
言蘇看着王逸的震驚和司馬鎮國的沉默,微微颔首,答話道:“若真如皇上之前說的,裕親王已經答應他不再作亂,那麽,除了給他制造出證據之外,我們別無他法。”
“可是,裕親王真的會就此罷休?他不是才阻止了徹查貪官的事?”
“其實他出手阻止這件事,也是他想要就此抽身的證明,否則以他過去行事的風格,他大可借這次的事鏟除掉他無法拉攏的朝臣。”
司馬鎮國點了點頭,出言附和了言蘇的話:“确實如此,貪污受賄在官員之間極為普遍,言蘇想達到的目的,裕親王也同樣可以達到。”
“所以,也許裕親王真的打算作罷了,畢竟他應該也察覺到了,皇上羽翼已豐,已經不是他能扳倒的了。”
“裕親王這幾年沒少試探我和丞相的态度,得不到我們的支持,他确實很難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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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