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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逸過于激動的聲音甚至将鄭公公也引了進來,鄭公公擔心地推開了殿門,一眼看到王逸正指着李晏骜的鼻子大放闕詞,心頭一跳,可聽了一會,他就安靜地退了出去,重新關上了殿門。
“我的話說完了,皇上好好考慮一下吧。”王逸一口氣罵完,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走。
殿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晏骜大睜着眼睛愣愣出神,整個人都呆住了。
鄭公公今天第三次無奈地重重嘆氣,随後喚他:“皇上,皇上——”
拖長了的音讓李晏骜猛地回過神來,他一下子站起身,長臂一伸,突然一把扯住了鄭公公的衣襟,怒道:“這些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朕!”
“咳咳……皇上,奴才……”鄭公公被他扯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一張臉很快漲的通紅。
李晏骜咬牙切齒地看着他,恨不得就這樣把他掐死。
“皇上,奴才……只知道先皇任命言大人為顧命大臣的事,別的根本就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李晏骜的手微微松了一些,鄭公公擡手擦了擦額頭,立刻把這句話說完了。這王将軍也真是的,話也不說說清楚,害他差點莫名其妙就被皇上掐死了。
李晏骜甩開了鄭公公,一把撐在了桌子上,喃喃地說:“朕不知道,朕從來不知道他背負了這麽多東西。”
鄭公公深吸了幾口氣,低聲說:“皇上當初為什麽要放言大人走呢?”
其實李晏骜會同意言蘇辭官,是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恐怕就連言蘇自己,都沒有想到那次請辭會如此順利。李晏骜這些年來對言蘇的執着是個長眼睛的人都看得見,就更別說一直呆在他身邊的鄭公公了。
雖然他對言蘇做的很多事都很殘忍,但是那些事終究都是充滿了占有欲的,那是他對言蘇的感情,是一種宣洩的方式。
“拴着他又怎麽樣呢?朕想過要和他和好,可是他沒有回應朕,朕以為他心裏想着別人。朕也不是這麽沒骨氣的人,堅持了這麽久都無法得到他,朕只能放手。”
李晏骜知道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也許是有些欠扁的,因為這三年來他給了言蘇太多傷害,可如果不是最早的時候言蘇來刺激他,他又怎麽會這麽做?
這三年來,每次他想對言蘇好一點的時候言蘇就來激怒他,他心裏有太多疙瘩,根本就不是說解就能解的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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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坐擁天下,卻始終是孤家寡人,底下三公背着他團結一心,将他一心想護的人說鏟除就鏟除了,他這皇位如坐針氈,叫他如何釋懷?
除了在床上,言蘇哪裏不比他強勢?什麽都要和他對着幹,還從來不給他理由,沒一句好話,這口氣叫他怎麽忍?
他是皇帝啊,可在言蘇面前,他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像是個天子。
每每想起言蘇說的那些“惡毒”的話,他就心裏火到極點,言蘇一直在逼他。所以當言蘇說要辭官的時候,他正好也累到了極限,他已經對言蘇低聲下氣,可言蘇依然不為所動。
那還要他怎麽樣呢?難道要他一個皇帝去祈求言蘇多看他一眼嗎?
所以言蘇要辭官,他同意了,如果言蘇對他只有恨只有讨厭,那麽他不想拴着言蘇一輩子。可他哪裏知道,言蘇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才如此固執地不肯把一切都告訴他?那家夥怎麽這麽傻!
“皇上!”這時,院子裏傳來一聲急躁的喊聲,不一會兒,一個侍衛沖了進來。
李晏骜擡起頭,看到是于揚,微微皺起了眉,“出什麽事了?”
于揚的臉色有點蒼白,眉眼間滿是擔憂,“皇上,聽說言大人不能說話了,是真的嗎?”
“你說什麽!”李晏骜猛地站起了身,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是臣的兄弟告訴臣的,言大人辭官那天在宮門口遇刺,是言府的管家張離拼死相救。當時張離重傷身亡,言大人悲痛之下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他們都說,言大人根本就不是感染風寒,而是中了一種叫半夏的毒,已經不能說話了!”
于揚說得很急,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盡管言蘇曾經警告過他,可聽到言蘇中毒的剎那,他還是立刻繃緊了神經。心底深處,他終究是會為那個人擔心,盡管他也很清楚,對那個人來說,他什麽都不是。
李晏骜的神色已經變得鐵青了,他咬着牙道:“這麽大的事,為什麽都沒有上報!”
“是王将軍和言大人不讓他們說的,因為刺客當場就抓到了,所以沒有聲張此事。”
“那刺客呢!”
“被言大人放了,那人好像是張離的弟弟,是裕親王的手下。”
“混賬!”李晏骜憤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擡腳就往外走。
“皇上!您去哪裏?”鄭公公着急地追了上去。
李晏骜握緊了拳,怒道:“朕去找王逸!”
可惡,那家夥居然瞞着這件事不告訴他,到底是何居心?言蘇中了毒,不能說話了?那他怎麽還讓言蘇獨自離開燕京!
那年夏天開始的時候,李晏骜離開了燕京。
王逸給了他一個信封,信封裏放了幾張紙條,王逸說那是言蘇可能會去的地方,讓他挨個去找,總能找到的。
在離開燕京之前,李晏骜把李翼飛叫了回來。兄弟倆時隔近四年後再度同桌共飲,一番暢談,才把當年的事徹底搞清楚。
李晏骜根本就沒有想到,他當年在秋獵時随口的一句話,竟然會讓李翼飛産生奪下皇位就可以占有言蘇的念頭。
“總之這事都要怪皇兄,若當年皇兄早些坦白心意,臣弟哪裏還會産生這樣的想法。母妃當初告訴我父皇想改立我為太子時我還對她說過,我不會搶大哥的皇位。”
李翼飛邊喝酒邊說的一句話,讓李晏骜深深的開始反省。是啊,這事都要怪他,如果他早些把話都和言蘇說清楚,哪裏還有後面那麽多事呢?
言蘇受了這麽多苦,都該怪他。
可是,真的只怪他嗎?言蘇也從來沒有向他坦白過,不是嗎?
算了,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也是只能怪他了。畢竟,言蘇一直就是這樣的個性,是他頭腦發熱,被嫉妒沖昏了頭腦,做出那麽多禽獸不如的事情。
李晏骜把朝政交給了李翼飛,獨自離開了燕京。
他對李翼飛說:“既然這皇位本該是屬于你的,那你就試試能不能坐穩吧,若可以的話,朕把這皇位還給你。”
“皇兄當了三年皇帝,真的說還就能還嗎?”李翼飛送李晏骜出城門時,這樣無奈地說了一句。
李晏骜輕嘆了口氣,拍了拍李翼飛的肩說:“對我來說,現在言蘇才是天下。”
懷着這個信念離京尋找言蘇的李晏骜,這一走,便走了兩年。
拆開了信封才發現裏面竟然有十多張紙條,王逸還特地關照說,一定要按着這順序去找,否則是找不到言蘇的。
中州,華裏縣——
李晏骜到中州時正值春天,一到那裏就聽說華裏縣長了一片很好的紫藤花林,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急匆匆地趕去了華裏縣。
華裏縣是中州風景最好的縣城,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美不勝收。
被大家傳道的紫藤花林長在華裏山南面的山腳下,遠遠的便能看到一大片紫紅相間的花海。
李晏骜望着那花海,想着以前言蘇最喜歡在春天賞紫藤花,便覺心頭怦然而跳,當下加快了腳步。
山腳下除了那一片紫藤花林,還有一間搭建得極為簡單的茅屋,茅屋前養着幾只雞鴨,還圈了一塊地種了些蔬菜。
李晏骜走到門前敲門,“咚咚”的響聲便似敲在心頭,讓他的心越跳越快,幾乎要從喉間跳出。
可等了半天,不但沒人來開門,就是應門都沒有。他微微皺起了眉,心下失落,退開了幾步,繞過屋子去看後面的那片紫藤花林。
紫藤花開得極豔,看得出被人精心養護,朝南的陽光充沛溫暖,點點光暈撒落花上,視野之內光色流離,奪人心魄。
李晏骜怔怔地看着這片花林,想起自己曾經答應言蘇每年都會陪他賞花,可結果終究是食言了。
“咔嚓”一聲,一道輕響自眼前的花林中傳出,李晏骜心頭一動,擡手撥開了眼前的一片藤枝。
只見花林深處,有人正緩步而來,一身淡青色式樣極為簡單的長衫,将那人的身形包裹得極為單薄消瘦,隐在花林間的面容看不清晰,但那頭烏黑的長發和那身影卻是李晏骜極為熟悉的。
苦苦找尋兩年,可當言蘇真的出現在眼前時,李晏骜才發現自己竟然連直接沖上去将人納入懷中的勇氣都沒有。
他的身體僵硬地立在原地,撥開藤枝的手微顫着,從指節蔓延開的微寒好像沿着經絡注入了體內,讓他動彈不得。
言蘇從一片藤枝後走出來,一眼看到李晏骜,腳步倏然間就停了。
時隔兩年,歲月在彼此的身上都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他們依然是原來的模樣,改變了的,只有眼底凝集起越來越多的思念和牽挂。
李晏骜往前走了一步,充斥在鼻翼間的紫藤花的香味讓他漸漸清醒,他僵硬地一步步朝言蘇走過去。
言蘇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最初的驚訝過後,面上就只剩下一片平靜。
“蘇兒……”李晏骜停在了言蘇面前,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了言蘇的面頰,那裏光滑細膩,有一點點涼。
言蘇定定地看着他,沒有回話,也沒有動。
李晏骜伸出手,深吸了口氣,終于把他攬進了懷裏,“蘇兒,對不起,我來找你了。”
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起,時隔兩年,李晏骜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懷念這具軀體,再次抱緊他的時候,心髒緊縮着疼的厲害,那疼痛讓他不知如何應付,只知道,這一次他再也不要放手了。
言蘇安靜地被他抱着,就如之前無數次一樣,不反抗,不掙紮,便仿佛這樣的擁抱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一樣。
李晏骜在這樣的靜谧中漸漸變得不安起來,他松開手,緊張地看着言蘇,着急地說:“蘇兒,你不肯原諒我嗎?我知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言蘇聽着他的話,半晌後邁開步子,朝着他的小茅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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