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西山礦場(六)

第四個人站在角落裏。

她戴着副圓框眼鏡,背着個米白色的斜挎包,從外表上看是會一整天坐在圖書館裏學習刷題的乖巧型女生。

被人群注視後她有些不知所措,雙手攥着斜挎包的背帶,嘴唇抿了抿,試圖就燭焰在自己面前變小這件事進行辯解,“我、我、我、我不是鬼......”

結巴的空檔,斜挎包裏有東西動了起來。

那樣東西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似乎随時都能頂開鏈條從裏面出來。

随着包裏東西掙紮幅度的變大,于肖肖可以聽到有毛骨悚然的笑聲從洞窟深處的黑暗裏傳來。

“你們覺不覺得......現在更冷了?”魯深問。

經此提醒,衆人才發現洞裏的氣溫在明顯降低!

于肖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溫度計顯示現在洞內的氣溫是3度。

等她收起手機時,溫度已經變成了2度。

氣溫以每分鐘1度的速度下降着,要是一直降下去沒個頭的話,很明顯所有人都要凍死在這裏。

與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衆人屏住呼吸,紛紛捏緊手裏的武器,準備在挎包裏的東西出來之前給予它致命一擊。

“菲菲,你快把包丢掉!”一名隊友壓低了嗓音,示意董菲菲趕緊照做。

董菲菲注意到隊友的手裏拿着把雨傘。

雨傘的傘頭很尖,是鐵制成的,如果使用得當的話可以爆發出不遜于冷兵器的破壞力。

董菲菲察覺到了衆人的目的,連忙擺手制止,“等等等等!”

她伸手想要打開挎包的拉鏈。

“你瘋了嗎!”與董菲菲同隊的女生尖叫。

萬一造成降溫和變黑的元兇就是董菲菲包裏的東西,這個東西或許會很恐怖,很畸形、很血腥、很惡心......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想和這樣的東西打照面,她害怕掉san值,害怕留下心理陰影。

“讓她打開。”于肖肖做出了和女生截然相反的決定。

在她看來,董菲菲和包裏的東西無論哪一個是邪祟,那都是6星級別的,普通人類就算就地燃爆顆□□都無法将它弄死,所以隔不隔着一層布其實沒有太大所謂。

既然如此,還不如看看清楚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人群尊重于肖肖的決定,同意董菲菲打開挎包。

半分鐘後,挎包打開,一個毛茸茸的白色腦袋從裏面探了出來。

緊接着衆人就看到一雙大大的、濕漉漉的眼睛在東張西望。

因為過于可愛,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這是什麽?”

“貓頭鷹?”

“這不是網上那個傻雕表情包麽?”

魯深掏出手機,調出儲存的傻雕表情包分享給大家。

表情包裏的白色大鳥有着一雙黃色的眼睛,彎曲的鷹嘴,尖銳的巨爪,外表看起來很是喜感。

“這個是雪鸮,一種猛禽,二級保護動物。”董菲菲向衆人介紹包裏的白色團子,“我是在來礦場的路上撿到它的,它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只好把它放在包裏,準備等探靈結束以後把它送去動物園。”

“原來不是鬼啊......”人群松了一口氣。

可随即又覺得不對,“那為什麽燭焰會在他們兩個那裏縮小呢?”

周圍的黑暗越來越重,洞窟裏的氣溫也越來越低。

數量龐大的邪祟潛藏在人類看不見的黑暗裏,從他們身上釋放出的惡意已經逐漸壓過了手電筒和燭火的光芒。

燭火從蠶豆大縮小成了芝麻大,似乎下一秒就會熄滅。

擎着蠟燭的男生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很冷,抖得和篩糠一樣。

他試帶着蠟燭到處轉悠,但無論他走到哪裏,燭光都無法複原。

手電筒的光線再次變成詭異的紅色,相繼撲閃起來。

“難道附近都是鬼......”有人終于察覺出了環境的異樣,指着附近的黑暗說道,“鬼也不可能只在同一個地方待着,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殺掉了第一只鬼,所以把其它鬼都吸引來了?”

所以蠟燭在董菲菲那裏縮小,并不是因為她是鬼,而是恰好受到了聚集過來的其他鬼的影響。

說不定附近的鬼怪數量早已經遠遠超過了3只。

人群紛紛附和。

于肖肖并不同意這種說法,因為蠟燭第一次變藍的時候,周圍還是沒有這些鬼的。

但是還沒等她開口,所有人手裏的照明工具就一齊熄滅了。

黑暗隔絕了視野,令人頭皮發麻的爬行聲和詭異的笑聲此起彼伏。

“張三爸爸你在哪?”

“張三救我。”

“張三我害怕......”

魯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摩挲,燈光暗下去的前一刻,她記得于肖肖是站在自己的身體右側。

她試着向右側摸了摸,摸到了一個人的手臂。

她舒了一口氣,堅定地握了上去。

可當她徹底握上去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手臂的觸感冰冰冷冷,濕濕黏黏,不像是人類的手。

而且還有一股腐敗的臭味不時飄向鼻尖。

“桀桀桀......”扭曲的笑聲貼着身後響起,“為尋求財富而來的人啊,既然你也貪戀寶石,不如就陪我一起留在這裏吧......”

魯深意識到不對,連忙想要松手。

手臂的主人卻反抓住她,長長的指甲猛地刺進肉裏,一瞬間貫穿掌骨。

魯深的慘叫在黑暗中炸響。

除她之外又陸續響起了好幾道慘叫。

于肖肖看着視野中似潮水般湧來的邪祟惡鬼,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将他們處理掉,而是擡頭看向山洞石壁。

石壁上已經睜開了無數的眼睛,它們潛藏在黑暗中,俯瞰着人類痛苦掙紮的表情。

所有的眼睛都在笑,但是卻有一個眼睛充滿了悲憫。

它在滿屏的精神污染中顯得格格不入,于肖肖知道這個才是鬼打牆的真正元兇。

她看準目标,伸手淩空一握。

眼球被于肖肖的影子割傷,流出血淚,忙不疊重新合上。

察覺到同伴受傷,其它眼睛立刻從微笑變得憤怒,它們一齊凝視向于肖肖。

大量的黑暗與邪祟調轉攻勢,朝于肖肖撲了過來。

于肖肖就站在那一動不動。

然後到了某一個時間點,所有的邪祟就定格在了原地。

它們的身軀被來自四面八方的黑暗桎梏、拖拽,進而下沉,被更深邃的黑暗所吞沒。

在場的邪祟幾乎是被秒殺的,滿牆的眼睛不禁瞪大,憤怒逐漸化為不甘和驚恐。

它們紛紛重新合上,選擇了遁逃。

精神污染的眼睛消失後,洞口附近的黑暗迅速退回了洞穴深處。

于肖肖彎腰撿起一個手電筒,重新按下開關,電筒又亮了起來。

經歷剛才的一場惡戰,洞口附近已是一片狼藉。

視線掃過洞內其他人,魯深的右手在汩汩冒血,塗着眼影的女生暴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指甲的抓痕,她的男朋友已經失血過多昏了過去,整個右腿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咬掉了,露出森森的白骨。

除他們之外的其他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或輕或重,無一幸免,但所幸的是目前還沒有人死去。

“是洞口!洞口回來了!”稍瘦一些的探靈社男生面朝洞口方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旋即捂着流血不止的腰間傷口昏死過去。

蒼白的月光傾入洞內,聖潔得不沾一絲塵埃,似臨終時的白布般覆蓋在每一位探靈者的身上,寬恕着他們從死地歸來的靈魂。

洞外的夜風灌入洞中,清新的味道寓意着重生。

探靈的人群捂着傷口,扛着昏死的同伴走出礦洞。

魯深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信號滿格,她立刻不加思索地撥打了醫院的急救電話然後報警。

做完這一切後,她癱倒在地,失神地看着其他人為重傷者包紮止血。

恍惚間,她回想起了在黑暗中聽到的那句來自惡鬼的話,“為尋求財富而來的人啊,既然你也貪戀寶石,不如就陪我一起留在這裏吧......”,忙不疊從口袋裏掏出寶石,用盡全身力氣一股腦丢回了洞裏。

其他人顯然也在黑暗中聽到了這個聲音,經魯深提醒,也接二連三丢掉了寶石。

“......菲菲呢?”突然有人問道,“你們有人看到菲菲了嗎?”

直到這時,驚魂未定的探靈隊員才意識到眼下在場的人數只有12個人。

董菲菲不見了!

“怎、怎麽辦,她是被那些鬼拖走了嗎?”

“難道要進去找他嗎?”

“饒了我吧,我再也不要進這個鬼地方了......”

“小命要緊,救人的事交給警察吧。”

作為此次探靈活動組織者的魯深非常糾結,她的良心令她無法對董菲菲的安危置之不理,但是她的理智又在告訴她,如果再進一次洞裏,她絕對無法再活着出來。

“張三,你在幹什麽?”心念搖擺之際,魯深注意到了于肖肖的位置。

于肖肖沒有離開礦洞,她背對着所有人站在洞口附近。

她的腳邊除了趴伏着一只傻雕之外,還落着一個米白色的斜挎包,斜挎包裏有幾本東西掉了出來。

于肖肖認出其中兩本是【線索一·工人的日記】和【線索二·監工的記事本】,這是當時自己拿出來給大家傳閱的,但是後來傳着傳着就不知到了誰的手上。

日記本和記事本下還壓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夾。

會有人帶着這麽厚的文件夾來探靈嗎?

好奇心的驅使下,于肖肖挪開傻雕,将文件夾撿起來翻開了第一頁。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從報紙上裁剪下來的黑白照,登報的內容是一則尋人啓事:董莉,33歲,B市動物學家,于20XX年7月失蹤,如有線索請致電......必有重謝。

報紙上的黑白照和監工記事本裏塗鴉的女人肖像一模一樣!

翻開文件夾的第二頁,裏面是一張落款簽名為董莉的研究報告:......紅鱗蛇一度被國際認為滅絕,通過分析蛇蛻上的細節,我推測這就是一只幼年紅鱗蛇的蛇蛻!聽賣家說蛇蛻來自Z市西山礦場......

翻開文件夾第三頁,是魯深發在靈異論壇關于前往西山礦場探靈的帖子。

翻到最後,一枚款式老舊的懷表項鏈從文件夾裏掉了出來。

于肖肖将懷表撿起。

懷表的表面有一個金屬蓋子,打開蓋子後可以看到表盤上的時間是晚上11:49,與手機時間一致。

第二眼,于肖肖注意到表蓋的內面嵌着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右邊的女人是董莉,被董莉抱着的女孩應該就是年紀尚小的董菲菲。左邊還有一個男人,從五官的相似度判斷應該就是董菲菲的父親。

無數的線索都在指向同一個答案。

于肖肖看完整本文件夾,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西山礦場的紅衣鬼影是董菲菲的母親董莉?

APP,“恭喜主人發現還原真相的關鍵線索:【線索三·董菲菲的文件夾】。”

“身份線索已全部集齊,成功找出紅衣鬼影的真實身份(1/1),距離還原礦場的礦難真相更近了一步(0/1),主人請繼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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