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有那麽一瞬間,喧嚣的戰場詭異的安靜了下來,等靺鞨族的士兵借着火光看清龍桂手裏的人頭,俱都大吃一驚,然後就如被抽取脊梁一樣,兇猛狂暴的猛虎變成了溫順的羔羊任人宰割。
“他騙人!”巴紮幹大吼,然而他的士兵并不相信他,戰争爆發了這麽久,狼王沒死為什麽沒有出現?每次他都是出現在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啊!不光狼王,連其他的将領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巴紮幹一個将領,平時腦筋還不太靈光。
“我們被騙了!他們早都溜走了,讓我們在這裏送命!”
“投降之後可以活命呢!”
靺鞨族士兵們紛紛扔下手中的武器,跪下投降。
巴紮幹見大勢已去,怒吼一聲,向龍桂沖去,卻被身邊的随從死死拖住,“将軍,給靺鞨族留點種子吧!”
巴紮幹滿懷不甘和怨恨仰天長嘯,卻只能領着誓死不降的人馬拼死沖出包圍,向恒城退去。
龍桂攙扶起紫鸾,小心避讓着走近風童嶺老将軍。
“老将軍英明神武!”龍桂贊道:“多虧老将軍見機行事!”
可風童嶺毫無反應,就連他身邊的親衛隊隊長張猛都緊靠在将軍身邊一動不動。
龍桂不解的看向風童嶺老将軍,見他嘴角隐約有一絲血跡溢出,他身邊靠着的那個士兵,也是面露哀戚,用手悄悄攙扶着将軍。
龍桂冰雪聰明,一看便知老将軍身負重傷,恐怕不能言語了,當下也不點破,對老将軍一拱手,說道:“龍桂明白,戰事未完,不可拘于虛禮,現在我就帶兵去追殺敵軍。”
說完就要上馬,紫鸾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不言不語,可擔憂和留戀的眼神已經述盡千言萬語。
龍桂心中一蕩,随即收斂心神,把衣袖一點點從紫鸾的手裏扯出來,拍拍紫鸾的手表示安慰,低聲笑着說道:“我去去就回。”就如在說自己要出去應酬一下輕松。
說完把紫鸾推向張猛,把那顆“狼王”的人頭丢給身邊一個士兵,攀上馬後,伸手從懷裏摸出虎符舉起,大聲說道:“皇上賜我随意調動軍隊的權利!現在,我命令你們給我三千士兵,随我追擊敵軍!”
衆将下意識的看向風老将軍,見風老将軍沒表示反對,默認了自己的軍權的移交,于是聽從命令分出三千人,随着龍桂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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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紮幹帶着殘存隊伍,一路快馬加鞭向恒城飛奔,盼着郭儀能協助自己反敗為勝,至少可以放自己入城躲避一時。一連跑了約有四、五個時辰,眼見恒城遙遙在望,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前方一聲炮響,喊殺聲頓起,四處一看,自己的隊伍已經被三面包圍。
巴紮幹等人本就是敗軍,氣勢已弱,又跑的筋疲力盡,此時被包圍,頓時潰不成軍、節節敗退。
巴紮幹悍勇,大喊道:“莫怕!看我取他将領首級!”
厮殺中徑直闖到将旗下,見火把映照下,端坐馬上指揮的竟然是郭儀,氣的大罵:“郭儀你這個反複小人!”
郭儀假裝自己聽不懂,側頭問身邊的副官:“他說什麽?”
副官曹彬恭恭敬敬的回道:“他說他寧死不屈。”
郭儀贊嘆道:“氣節可嘉!”
随即冷冷的說:“那你們就成全他吧。”
頓時幾員大将上前把巴紮幹團團圍住,也不講什麽公平道義,一起向巴紮幹攻去。
巴紮幹一邊招架,一邊大喊:“我要投降!我要告密!郭儀他私通我族!”
可惜別人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很快就把他斬殺在馬下。
郭儀身邊有個騎馬的瘦小老頭,見狀搖頭嘆息:“為将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真是值得敬佩啊!”
郭儀幹笑幾聲,傳下命令:“給這位英雄留個全屍!”
龍桂帶着人馬随後趕到,見有龍國士兵在前面攔住敵軍厮殺,反倒謹慎起來,只讓自己的士兵詳裝進攻,在後面阻殺逃兵。
很快,殘餘的靺鞨族士兵就被殺戮幹淨,剩下的散兵游勇四處逃竄,只有人帶隊追擊。
郭儀帶着一幹将領上前面見龍桂,他身邊的那個瘦小老頭搶先下馬,連滾帶爬的越衆而出,對龍桂叩拜道:“拜見香桂公主,公主巾帼不讓須眉,如今龍國大獲全勝!”
龍桂低頭細看,竟然是天殘子,笑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奉公主之令,請恒城守備郭儀出兵援助,幸不辱命!”
龍桂笑容不改,對郭儀說道:“讓郭守備見笑了,情急之下,我實在是沒什麽能用的人,胳膊腿完好的都出去殺敵了。”
天殘子不滿的悄悄瞪了龍桂一眼,見龍桂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吓的一縮脖子,依舊恭敬的跪在地上。
郭儀也笑道:“末将甲胄在身,恕難行禮。保家衛國乃是末将分內之事,自當萬死不辭!”
龍桂連連點頭道:“很好,我定會向皇上如實禀告,現在我還要回固城收拾殘局,回見。”
郭儀趕緊低下頭拜別,嘴裏說着:“公主有要務在身,在下不敢久留,還望公主殿下不忘約定。”
龍桂眉頭一跳,垂下目光點點頭,問道:“我的馬車呢?”
郭儀趕緊讓人把龍桂的馬車趕來,龍桂被人攙扶着下了馬,登上馬車,天殘子自然也緊跟其後上了馬車,駕着馬車帶領隊伍回固城。
“慢點趕路,我累了。”龍桂這樣吩咐一聲,就在馬車裏昏死過去。
天殘子不敢叫軍醫近前,停住馬車,混亂幫龍桂包紮了止血,繼續駕車前進。
路過一處樹叢時,天殘子勒住馬車,讓人去路邊搜索,果然發現了李思,竟然還有一絲氣兒。天殘子把他安置在馬車外面,躺在自己的身後,帶他回到固城。
到了固城,龍桂來時帶的禦用大夫趕緊上前,指揮人小心的把龍桂擡到卧室在床上放好,又是縫合傷口,又是敷藥止血,又是包紮,一直忙到天色大亮,才長出一口氣,對一直守在旁邊的紫鸾說道:“接下來這兩天才是最危險的,會發高熱,她能不能挺的過去全憑天意了。”
紫鸾坐在床邊握緊龍桂粗糙的大手,眼含熱淚堅定的說:“她肯定能挺過去的!肯定!”
大夫看了紫鸾一眼,搖了搖頭,“哎,好好的小姑娘,待在家裏繡繡花,逗逗鳥不好嗎?非得出來招惹是非。”
紫鸾沒把他說的這些無關龍桂傷情的話放在心上,倒是旁邊的天殘子聽到了跟着搖頭嘆息:“孽緣啊!孽緣!必是前世擦肩而過、回眸相望,今生才如此糾纏不休。”
大夫看不慣天殘子那副信口開河的神棍樣,也不答話,背起藥箱就走。
“大夫留步!這裏還有一個人,請您順便看一眼。”天殘子指了指外面榻上的李思。
大夫皺皺眉,說道:“他的死活跟我何幹?”
天殘子一時語塞,但這厮嘴上是最溜的,一張嘴就答道:“自然是公主留他有用了!”
大夫無奈,只好上前診視,幾下檢查完,也沒說傷的重不重,如何調理,随便扔下兩包藥就走了。
天殘子拿着藥對昏迷的李思說:“你還真是命大啊,有了神醫聖手李回春的藥,就是想死也難呢。”
☆、傷疤
龍桂很快就發起高燒來,燒的水米難進、嘴唇幹裂出血。
紫鸾看到龍桂高燒的不省人事,難過的恨不能以身代之,衣不解帶的在龍桂身邊護理,不停的拿着溫毛巾幫她擦洗全身,又用水潤濕她的嘴唇。
天殘子也是不離龍桂的卧房,在屏風外面吃喝給龍桂準備的吃食,每當郭儀來拜訪龍桂的時候,就和紫鸾一起躲到屏風後面。
紫鸾不解的問他:“我怕郭儀見到我是因為我騙過他,你為什麽要躲着他啊?”
天殘子故作高深,還未說話先鼻孔沖天,然後才閉着眼睛、晃着腦袋說:“我算出我與那郭儀八字相沖,見面必有沖突,我道行深厚沒什麽,就怕郭儀要折損壽命……诶……人呢?”
龍桂的體溫升升降降足有三天,才慢慢回到正常的溫度,不再高燒,李回春檢查過後讓人準備米粥,等龍桂醒了之後喂給她吃。
紫鸾怕粥冷了,在卧房裏面擺了個小小的手爐,上面溫上粥,親自看守着。
這天紫鸾正煽火呢,突然聽到龍桂沙啞的聲音傳來,“水……”
紫鸾聽到聲音跳了起來,丢掉手裏的扇子,撲到龍桂的床邊,看到龍桂睜着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
“你……你醒了?”紫鸾鼻子發酸,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眼淚、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淌。
龍桂費力的眨眨眼,終于看清眼前的“鼻涕人”,哭笑不得道:“你哭什麽?有人欺負你了嗎?”
“有人欺負我……”紫鸾抽抽搭搭的說。
“哦?”龍桂皺起眉,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你!”紫鸾撅起小嘴,拉着龍桂的手左右搖晃,撒嬌的說:“就是你!明明受傷還硬撐着,差點把命丢了,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龍桂見紫鸾露出小女兒的姿态,只好哄到:“沒什麽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什麽啊?!”紫鸾氣道:“都,都快被砍的分家了!看你胳膊上的舊傷、看你腿上的新傷、看你嘴唇幹裂的……你是不是要喝水?”
龍桂笑着微微點頭,紫鸾趕緊施展輕功跑去倒了一杯溫水拿過來,結果跑的太快,在床邊停下的時候杯裏的水溢出了一大半,濺到龍桂的身上。
紫鸾尴尬的手足無措,龍桂笑道:“剩下這些也夠了。”
紫鸾只好把杯遞到龍桂的唇邊喂她喝下。
見龍桂一口氣喝完杯裏的水,紫鸾收回杯,問道:“我再去給你倒點水?”
“不必了。”龍桂搖頭,“我這次受傷失血過多,一次喝太多水反倒對身體不好。”
見紫鸾紅着臉低下頭,故意逗她,“你不是知道的嗎?剛才特意灑出去大半杯水。”
紫鸾紅着臉,默默幫龍桂更換衣物被子。
“這幾天都是你幫我換衣服的嗎?”龍桂問。
“是我啊。”紫鸾答道,“我不是你的 ‘宦官’嗎,照顧你是應該的。”
龍桂呵呵笑了幾聲,紫鸾熟練的解開龍桂的衣帶,先把龍桂的□□疊,然後把龍桂輕巧的翻到臉朝下,片刻間,就把龍桂身上的衣衫褪淨。
龍桂把臉埋在被褥之間,任憑紫鸾幫忙穿上幹淨的衣服,直到紫鸾又把她翻過來,才低聲問道:“你都看見了?”
見紫鸾不解,解釋道:“我的傷疤……是不是很醜?”
紫鸾凝視着龍桂游移的眼神,認真說道:“不!那一點都不醜,那是你身上不可磨滅的過往!每一道傷疤都有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故事裏有你的勇氣、執着和忠誠!”
龍桂眼睛一亮,微笑道:“你真的不覺得醜?”
紫鸾用力點點頭,“不覺得,我覺得這些傷疤很美,你可不可以把這些傷疤的故事講給我聽?”
龍桂有點遲疑,皺起眉毛。
“沒關系的!”紫鸾雖然心裏很失落,但臉上卻努力綻放笑容,連連搖手說道:“我只是随便說說,你不方便說就算了,肯定都是秘密了,我才不要替人保守秘密呢……”
龍桂眉毛皺的更緊了,連鼻子都皺了起來,打斷紫鸾開始語無倫次的話,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
“啊?”紫鸾一呆,随即反應過來——她溫的粥糊了!
紫鸾撲過去把粥從烈火中搶救出來,拿着勺子嘗了一口,随即苦着臉吐到地上,失望的對龍桂說:“好難吃,我去再給你做點新的吧?”
“這是你做的?”龍桂問。
紫鸾點點頭。
“拿來我嘗嘗。”
紫鸾猶豫不決,龍桂催促道:“我正餓着呢,等你再做新的回來我都餓死了。”
紫鸾只好舀了一點點粥吹涼,喂給龍桂,龍桂面色如常的把所有的粥都吃完,最後還稱贊紫鸾做的好吃。
紫鸾有點不敢相信,連着問了幾遍“真的嗎?”、“你還要吃嗎?”,得到龍桂的肯定答複後,喜出望外,從此愛上廚藝。
紫鸾把碗筷收拾了放到一起,正要拿去清洗,龍桂叫住她,“先放着吧,你跟我說說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紫鸾坐到龍桂床前的榻上,低聲說道:“風童嶺老将軍過世了,戰鬥結束後,才發現他早已氣絕多時,重傷之下怕軍心動搖,竟然堅持端坐馬上,即使過世,也未改威武姿勢,激勵戰士們奮力退敵。”
龍桂嘆口氣,說道:“雖然他是只老狐貍,但是不愧 ‘威武大将軍’的稱號。”
紫鸾不解的看着龍桂,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評價風老将軍。
“他的靈柩呢?”龍桂問道。
“已經送回京城安葬了。”紫鸾答道,“你昏迷的時候,我沒辦法和你商量,就假傳你的命令,讓恒城、固城各派幾員大将護送老将軍靈柩回京城。”
龍桂不置可否,等着紫鸾的解釋。
“這次靺鞨族大批士兵突然出現在龍國境內,事出蹊跷,我覺得郭儀非常可疑,就借着送靈柩的由頭,把幾個重要的将領遣送回去。還有這封信……”
紫鸾從懷裏拿出巴紮幹身上搜來的信交給紫鸾,未等多說,天殘子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也不說話,彎着腰就往龍桂床底下鑽。
紫鸾一把拉住他,低聲斥道:“你幹什麽這麽慌張,難道後面有鬼追你嗎?”
“比鬼可怕多了!郭儀又來了,我算出這次外面的士兵攔不住他,你快放手,讓我先躲躲。”
紫鸾一愣神,天殘子借機用力掙脫,飛快的爬進龍桂的床底下躲好。
紫鸾還待伸手去拉天殘子,郭儀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香桂公主,上次匆匆一別,在下十分挂念,聽聞公主連日抱恙,實在是放心不下,今日一定要得窺天顏才會離去。”
龍桂冷哼一聲,“讓他進來。”
紫鸾只得走到門口,低着頭把門打開,讓到一旁。
郭儀見門開了,大步流星的闖了進來,紫鸾偷眼打量他的背影,見他穿着貼身軟甲,腰帶長刀,連靴子上都帶着鐵馬刺。
見來者不善,紫鸾緊張的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可她實在是太大意了,在卧房內只穿了一身內臣的便裝,圖輕便什麽武器都沒佩戴。
☆、誤會
郭儀直接繞過屏風,走到龍桂床前,對躺在床上的龍桂抱拳施了一禮,毫無誠意的道歉道:“請恕在下魯莽,禮數不周,實在是在下牽挂公主之情難以抑制。”
龍桂假裝虛弱的笑了笑,輕聲安撫道:“有勞将軍……”
郭儀臉皮雖厚,但仍略微尴尬了一下,“我只是個小小的守備,不是什麽将軍。”
“你馬上就是了,我已經給父皇上書,把你的功勞一件不少的告訴給他。如今風老将軍離世,将軍之位徒有其職,這朝中群臣裏,除了你,還有誰的資歷、軍功夠呢?”
“公主此話當真?”郭儀樂的滿臉是褶,猶如一朵盛開的野菊花。
龍桂鄭重的點點頭。
郭儀大喜過望,脫口說道:“還請公主萬萬不要食言,否則邊疆戰士可是會寒了心的。”
龍桂溫言道:“不會的,我也算是金枝玉葉,說出的話絕不會反悔!”
“那就好!”郭儀大聲說道,“還請公主安心療傷,等你的病一好,咱們就成親!”
龍桂聞言暴怒,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露出馬腳,飛快的扯過被子擋住臉,暗自在被子下咬牙切齒。
郭儀以為龍桂在害羞,哈哈大笑幾聲,得意洋洋的告辭離去,出門的時候看到紫鸾,步伐微滞,但終究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等郭儀離開後,龍桂掀開被子,猛的一錘床板,暴喝道:“死神棍,你給我滾出來!”
天殘子竟然真的從床下滾着出來,低着頭跪在龍桂床前一動不敢動。
龍桂硬撐着坐起,刷的抽出枕邊的佩劍,駕到天殘子的左肩上,陰森森的說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天殘子帶着哭腔說道:“我也是沒辦法啊!你把人都帶走了,我算着勝算不大,只好趕着馬車去恒城請兵接應,沒想到郭儀竟然不想出兵,我靈機一動,說靺鞨族已經被打的逃向恒城,只要他出兵抵抗,公主就許他榮華富貴……”
龍桂冷笑一聲,“只是榮華富貴?”
天殘子縮縮脖子,盡量遠離劍鋒,然後才低聲辯解:“我當時是這麽說的啊,誰知道他想到哪裏去了,竟然以為你要嫁給他……”
“你也太不負責任了!”紫鸾在一邊聽到始末,忍不住開口責備天殘子,“郭儀和龍姐姐根本不合适!”
龍桂欣慰的看向紫鸾。
紫鸾接着說:“郭儀年紀太大了……”
龍桂氣的手一抖,在天殘子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吓的他直吸冷氣,兩只眼珠聚到一處盯着肩膀上的劍,想一動不動又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抖的牙齒上下打架發出克拉克拉的聲音。
“怎麽?”龍桂看着紫鸾,冷冷的問道:“要是郭儀年合适我就可以嫁給他了嗎?”
紫鸾沒明白龍桂的怒氣何來,點頭說道:“當然了,你是公主啊!怎麽也得嫁給個品貌上乘、溫柔體貼的才好,這麽看郭儀實在太差勁了,來看你都不帶禮物。”
龍桂握緊劍柄,手上的青筋暴起,因為手臂用力牽動傷口一陣劇痛,可她覺得心更痛。
“你……”龍桂想大聲的責備紫鸾,可看着紫鸾無辜的眼神,話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口,而那些難以言表的情愫,如影随形的刻骨思念,又怎麽是語言能夠形容?她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去乞求什麽,無論是地位、還是情愛。
“我真應該殺了你。”龍桂咬牙說道。
要是殺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這莫名的魔咒,從此自由自在、了無牽挂。
“咚”的一聲,天殘子吓的昏死過去,向右栽倒在地。
龍桂罵道:“沒用的東西!”
把劍丢在地上,身體轉向一邊不去正視紫鸾。
紫鸾低下頭,上前扶着龍桂躺下,一時不敢開口說話。
室內一片靜逸,只有滴漏發出沙沙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龍桂冷笑一聲,開口說道:“郭儀這個草包,他一定不知道按照龍國律法,娶了公主就得離開朝廷,一生永無進階之途。”
紫鸾小心的問道:“做個閑散貴人不好嗎?”
龍桂哈哈大笑,“隔着三百裏都能聞到他身上野心的味道,他怎麽會甘心當個公主的附屬物?”
紫鸾羞愧的滿臉通紅,她竟然只想到郭儀的年紀不合适。
“不用擔心他,野心誰都有,那個不想萬丈高樓再進一步?他胃口是有了,就看他有沒有本事吃的下。”
紫鸾低着頭,再不敢随便發表評論,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實在是太複雜了,什麽都可以拿出來交換。
“我累了……”龍桂疲憊的說,“你們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紫鸾看看地上躺着的天殘子,小心問道:“那他……”
“拉到外面去,到飯時自然會醒的。”龍桂看紫鸾臉上猶疑不決,笑道:“你不用擔心他,別看他整天要死不活的,肯定比你我命長。”
“哦……”紫鸾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仍照着龍桂的要求,抓着天殘子的腳往外拖去。
龍桂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後看到天殘子被拖過矮幾的時候,微擡起上身把矮幾上的綠豆糕順了塞到懷裏。
“賤人!”龍桂低聲笑罵,直到紫鸾轉過屏風,關門的聲音傳來,才喃喃的說:“能夠死不要臉真是好呢,至少不會委屈自己。”
紫鸾在衆衛士驚訝的目光中,把天殘子拖到他的卧房門面,發現門鎖着,正猶豫着要踹門還是就把天殘子丢到門口的時候,天殘子“醒了”,從地上飛快的爬起來,摸出鑰匙開門,轉頭叫住心事重重的紫鸾,“喂!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不要免費給你指點一下?”
紫鸾本不想搭理他,但是心中有事,身不由己的随着天殘子進了卧房。
天殘子在桌邊坐下,從懷裏取出綠豆糕招呼紫鸾,“來嘗嘗?”
紫鸾沒有胃口,搖了搖頭,問道:“你算的準嗎?”
天殘子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塊糕,含糊不清的說道:“何為準?何為不準?不過因果循環。”
紫鸾覺得有點道理,追問道:“我覺得自己好蠢,可我真的不想再躲在別人的身後了,我想離開去辦件事,你說我能行嗎?”
天殘子又往嘴裏塞了一塊,覺得味道不錯,連連點頭,順嘴說道:“(味道)還真的可以!”
紫鸾大喜,站起身拜別道:“那我這就準備一下,易容去靺鞨族的腹地探查一番!”
天殘子吓的把嘴裏的東西全部咽下,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用手捶打自己的胸口。
紫鸾笑着說:“我懂了,你是讓我此去要聽從自己的良心!”
天殘子急的雙手亂揮。
紫鸾也對他揮揮手,說聲“珍重”,就一陣風一樣離開了。
☆、出城
紫鸾做了決定,立馬跑去同龍桂商量,運起輕功跑到龍桂卧房,輕輕推開門,蹑手蹑腳走到龍桂床前,見龍桂終于睡了個安穩覺,不忍叫醒她,站在床邊低聲說道:“龍姐姐,我去靺鞨族的腹地看一下,你不要擔心我,我會自己小心的。”
轉身走了幾步,總覺得不妥,又返回床邊,對熟睡的龍桂說:“我和你道別了啊,是你不理我,以後再見面你可不能說我是不告而別~”
說完,戀戀不舍的退出卧房,回到自己的房間,覺得時間寶貴,早日對敵人的動向多了解一分,龍國士兵活命的機會就多了一分,所以匆匆忙忙的拿了銀針和劍就走。到馬廄牽了踏血,走到門口總覺得忘記了什麽事情,仔細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起來,索性丢在腦後。
守衛的士兵看她獨自出門覺得很奇怪,但誰都知道她是龍桂的寵臣,各自在心裏百般猜測,卻沒人敢問出口,最後竟然讓紫鸾順利的出去了。
這時的紫鸾像個叛逆的孩子,一心想着出門闖蕩出一點成績來向父母證明自己,根本想不到踏出家門的那一步會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
紫鸾讓踏血小跑着往城門的方向走去,沒走多遠,迎面碰到正要回恒城的郭儀。
紫鸾下馬站到一旁給郭儀讓路,沒想到郭儀看到紫鸾竟然停下和她打招呼。
“百歲,你這是要去那裏啊?”郭儀客氣的問道。
紫鸾上次差點死在郭儀手裏,再次面對難免有點心虛,幹笑幾聲,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這個……”
“不方便說是吧?”郭儀“善解人意”的替紫鸾找借口。
紫鸾趕緊點點頭,盼着郭儀趕緊走。
然而郭儀讓大隊人馬等着,悠閑的和紫鸾聊起家常,“我覺得和你特別的親近,因為你特別像我以前的一個上司。”
紫鸾的心抽動了一下,沉聲問道:“你那個老上司現在怎麽樣了?”
郭儀冷笑一下,說道:“能怎麽樣?我們武将,要麽戰死沙場,要麽冤死他鄉,總逃不過 ’不得善終’這四個字。”
紫鸾忍了忍,終究年輕,忍不住問道:“你可知是誰害了他?”
郭儀哈哈大笑,笑聲裏帶着無奈和凄涼,笑罷答道:“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猜他死了之後最高興的莫過于皇上了,幸虧老将軍他只有一個女兒,總算多活幾天……”
郭儀身邊的副官悄悄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于是郭儀止住話頭,讪笑道:“你看看我,年紀大了,總是愛說些以前的事情,你聽了可別覺得不吉利。”
見紫鸾面白如紙,細看她身上穿的單薄,便讓下屬取過自己的大披風遞給紫鸾,“塞外不比京城,天寒地凍的,小心凍傷了身體。”
紫鸾機械的接過披風穿在身上,等醒悟過來的時候,郭儀已經在下屬的陪伴下走遠了。一時心亂如麻,心裏反複想着到底是什麽人害死自己全家,只是憑着下意識往城門行去。
到了城門被守城的士兵粗暴的攔下,“你是幹什麽的?有憑證嗎?”
紫鸾這才回過神來,想起這裏不比京城,出城是必須有憑證的,否則輕易不開城門。
伸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後掏出那塊金質腰牌遞過去,說道:“我是特使,要去靺鞨族探查敵情。”
守城的士兵不認得腰牌,馬上找來了小頭目曾鐵頭。
曾鐵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紫鸾,見紫鸾穿着上好的披風,騎着日行千裏的寶馬,趕緊上前巴結道:“特使在上,請問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沒什麽啊。”紫鸾看着曾鐵頭熱切的眼神不解的說,“幫我開下城門就好。”
曾鐵頭絲毫不氣餒,勸道:“此去靺鞨族,還是要穿靺鞨族的衣服為好,比較易于蒙蔽敵人耳目。”
“……”紫鸾這才意識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已經不屬于龍國,那裏的語言、衣着、風俗等等和龍國都是不一樣的。
曾鐵頭見紫鸾沉默,熱情的拿出一個包裹推薦道:“這裏是靺鞨族的服裝,包括內外衣和鞋帽,還有彎刀、鹽罐和酒囊,是我們斥候出城的專業裝備!大人,您不來一套嗎?”
紫鸾喜上眉梢,接過包裹連聲道謝,可曾鐵頭并不讓路,站在那裏瞪大眼睛看着紫鸾。
紫鸾想了想,小心問道:“這個包裹多少錢啊?”
曾鐵頭伸出五個手指,“大人您是稀客,給您一個史無前例的最低價!”
“哦。”紫鸾把手伸向懷裏,“五兩銀子嗎?”
曾鐵頭搖搖頭,正色道:“大人說笑了,這可是套裝!五兩銀子只能買條靺鞨族的褲衩,全套的需要五兩金子。”
紫鸾的手僵在半空,猶豫着要不要回去取錢。
曾鐵頭見紫鸾付不出錢的樣子一點兒也不着惱,反倒“善意”的說:“大人一時沒有現錢也沒關系,先把用不到的東西押到這裏,日後拿錢來換就好,像什麽寶劍、披風這些都是可以的。”
紫鸾明了,脫下身上的披風遞過去,曾鐵頭這才讓到一旁讓人打開城門。
紫鸾驅馬走過厚厚的城門,走進茫茫雪原,漸漸的走出守城士兵們的視線。
“頭兒,你真行,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幾件衣服竟然換了這麽好的一件狼皮披風!”關上城門後,幾個守城門的小兵圍到曾鐵頭旁邊奉承道。
“呸!”曾鐵頭朝紫鸾的背影吐了口吐沫,不屑的說:“不知道是那個京城的貴族子弟,以為塞外是好玩的呢!這一去也活不長,倒不如把好東西孝敬咱們。”
看看天上鉛雲翻滾,眼看着暴風雪就要來臨,得意的抖開披風穿在身上。
旁邊小兵羨慕的用手撫摸披風,說道:“這狼皮真好,有錢也買不來啊。”
別的小兵嗤笑他,“說的好像你有錢似的!”
正巧換崗的士兵到了,其中一個看到曾鐵頭身上的披風,誇贊道:“這件披風真是不錯,看上去和恒城守備的那件差不多呢。”
曾鐵頭聽了大吃一驚,連忙脫下披風仔細查看,果然在披風內裏上發現“郭儀”兩個字,猜想紫鸾和郭儀之間的關系必定非同一般,眼見風雪将至,心裏盤算着帶人出城追回紫鸾,可這時天空中已經落下鵝毛大雪,幾乎對面不見人,別說紫鸾的身影,就連馬蹄印也被迅速的掩蓋,一絲不見。
小兵們看曾鐵頭的神色已經猜到一二,其中一個大着膽子問道:“頭兒,怎麽辦?”
曾鐵頭抱着披風沉吟片刻,答道:“先不要聲張,也許特使有過人之處也不一定。”
餘下衆人看了看外面迅速暗下來的天色,沉默不語。
☆、寂寞
朦胧中,紫鸾笑着告別:“龍姐姐,我走了啊~”
看着紫鸾轉身越走越遠,龍桂心中感受到強烈的不安,一驚之下醒來,睜開雙眼後後馬上開口召喚紫鸾,然而回答她的是天殘子。
天殘子糾結着措辭,小心翼翼的說:“公主息怒,她出去了。”
“哦。”龍桂應了一聲,不置可否,心裏以為紫鸾是去外面取些東西。
起身到窗邊看看天色,見外面天色黑透,鵝毛般的大雪一刻不停的下着,皺眉問道:“她去那裏了?有沒有帶着雨具?”
“她……”天殘子支吾着不敢回答。
龍桂瞥了他一眼,心生警惕,沉下臉喝道:“我還沒問你假傳命令的罪呢!”
天殘子眼睛一閉,咬牙說道:“她說她要去靺鞨族的內部打探一下。”
“啊?!”龍桂大驚失色,急道:“這……這……你怎麽不攔着她?”
“我攔了來着。”天殘子委屈的說:“可當時事态緊急,我根本就沒機會說話來啊!等我追到城門,她已經出城了。”
龍桂不再看他,轉身回屋穿上外衣,邊穿邊問:“走了多久了?”
“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龍桂系披風的手一頓,然後穩妥的系好披風,開門出去,訓斥門口守衛道:“竟然敢随便放我身邊的人離去,要是他殺了我逃走怎麽辦?要是他偷走了我的帥印、虎符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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