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2)
辦?你們守衛在我的門口,怎可趨炎附勢,見是我的心腹進出就不盤查了呢?”
守衛們羞愧難當,跪在龍桂的腳邊請求懲罰。
龍桂冷冷說道:“你們玩忽職守,本應斬首示衆,念現在非常時期,自去先鋒營報道,以後奮勇殺敵、将功贖罪吧。”
守衛們叩謝之後退下。
龍桂獨自一人向外走去,打算先去馬房找匹馬,再出城去找紫鸾。不料天殘子跪在地上死死的拽住她的衣擺不讓她離開。
“公主三思!”天殘子苦苦哀求,“您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您一走,誰來主持大局?到時候國破家亡,你我都是龍國的罪人!”
龍桂低頭看向天殘子,他臉上難得有鄭重的表情。
龍桂冷冷問道:“你是故意的?!”
天殘子雙手緊抓着龍桂的衣襟不放,正視龍桂的雙眼答道:“沈紫鸾吉人天相,自會遇難成祥!”
龍桂伸手抓住天殘子的衣領,把他慢慢舉起,一個字一個字恨恨的說:“你知道她會 ’遇難’?!”
天殘子被衣領被勒的喘不上來氣,臉憋成绛紫色,結結巴巴的說:“屬下……一心為公主……謀劃,望公主……成全。”
龍桂收緊手指,反問道:“我成全你,誰來成全我?”
”你這樣……會害了她……“天殘子拼着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龍桂一愣,随即松開手,天殘子像塊石頭一樣重重掉落到地上,癱在那裏咳嗽不已。
龍桂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樸實的四方宅院裏,回廊下挂着簡陋的紙燈籠,照着回廊扶手上厚厚的積雪。因為剛才那批守衛都去領罰了,新的守衛又沒到,所以院子裏顯的空落落的,又被白雪覆蓋雜物,在黑夜中顯得平靜而又安逸。
可龍桂明白,這貌似寧靜的背後藏着無數窺視的眼睛,就如潛伏在暗處的兇猛怪獸,随時準備破雪而出、擇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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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到的守衛小跑着進入院子,見龍桂獨自站在門口,在小隊長李長河的帶領下,跪在龍桂面前行禮。
“甲胄在身,無須多禮!”龍桂溫和的叫他們起身。
李長河開口說道:“公主貴體,外面風大雪大,還請公主回房休息。”
龍桂先嘆了一口氣,然後才同情的說:“我尚有一片屋頂、四面牆壁遮風擋雪,可憐外面無數守衛巡邏的戰士,頭上沒有寸瓦。”
李長河并未起身,低下頭大聲說:“公主仁愛!”
餘下的士兵也同聲附和:“公主仁愛!”
龍桂開口問道:“庫房裏可有禦寒之物?”
“沒有!”李長河擡頭看向龍桂,一臉憤懑,“朝廷連年克扣物資,就連箭支都配備不全,更不用說什麽禦寒之物了!”
龍桂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次朝廷送來的棉衣被我燒了抗敵,不過我還有點家私,那裏可以買到這些東西?”
李長河咬了咬牙,下颚緊繃着答道:“買不到的,在這裏,衣物、吃食比金子更寶貴。”
龍桂微微傾斜上身,壓低聲音問道:“那裏有?”
李長河在龍桂的逼視下不由得低下頭,小聲答道:“聽說恒城庫房裏面有些繳獲的靺鞨族皮衣。”
龍桂直起身,冷笑一聲,“郭儀那裏嗎?他的本事還真是大啊。”
用腳踢了踢跪在腳邊垂頭順氣的天殘子,問道“這雪什麽時候能停?”
天殘子趕緊答道:“依小人看,這雪雖大,但後繼無力,明天天亮就能停。”
跪在地上的士兵們俱都面露不屑,在這裏,這樣的大雪一下就是半月有餘,凍死家畜是常有的事。
龍桂看出他們眼裏的輕視,卻沒解釋什麽,只說:“現在龍國國庫空虛,本來那批棉衣還是大臣們捐錢買的呢,我們身為龍國一員,自當同心協力,共度難關。”
說完,見他們還是跪在地上,只好無奈的說:“你們快請起,我這就回屋休息。”
說完轉身回到卧房中。
天殘子見龍桂走了,跟着爬起來一腳高一腳低的溜回自己的卧房。
衆士兵也跟着起身,雖然沒說什麽,可互相都看到對方眼裏的譏诮。
龍桂回到房中,并沒有立刻脫掉披風,屋裏點着炭盆,熱浪撲面而來,使得披風上的寒氣透體而入,讓人精神一振。
“關心則亂嗎?”龍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自問,想起小的時候心愛的一只小鳥,那是她在花園裏無意中撿到的小麻雀,平凡而又幼小,可她是那樣的喜歡,睡覺的時候執意放在床頭,可第二天一早,床頭只剩下幾根鳥毛和一灘鮮血。
從那個時候起,龍桂就知道自己是不能随意喜歡什麽的,除非有能力護她周全,也從那個時候起,龍桂希望自己能夠更加強大起來,有一天可以随心所願。
龍桂并不相信鬼神報應,可仍雙手合十,在心裏默默祈禱:願諸天神佛保佑沈紫鸾平安歸來,要不然,在這個險惡的世界裏,我實在是太寂寞了。
龍桂祈禱的樣子被火光映到窗上,看到龍桂窗上的剪影,士兵們也跟着祈禱:願戰火平息,早日解甲歸田。
☆、良心
紫鸾出城以後,找了個背風處,往臉上均勻的塗了層深顏色的泥巴,掩藏住自己的膚色,然後換上包裹裏的衣物,換衣服的時候發現懷裏貼身藏着的信,這才想起還沒對龍桂說起車斐是王子的事情,不禁有些懊惱,想馬上折回固城,可回頭望去,茫茫草原上,固城已經變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
紫鸾權衡了一下,覺得既然已經擊退了靺鞨族的偷襲,這信也不是那麽要緊了,倒是可以拿來騙騙靺鞨人,這樣想着就又把信貼身藏好。換好衣服後把原來的衣物埋到一顆樹下,在樹上做好标識後,便繼續向草原深處前進。
仿佛天公弄翻了墨汁,烏雲飛快的翻滾而來,寒風乍起,吹透紫鸾身上單薄的皮衣,她只能弓着身子伏在馬背上艱難的前進,冷冽的寒風穿體而過,如萬箭穿心一般,此時此刻,紫鸾再沒心思去想是不是皇上下令殺害了自己的父母,一心盼着早點找到安身之地。
突然,紫鸾猛的勒住馬頭,側耳對風來的方向仔細聆聽,果然,随風隐約傳來女人痛苦的嘶吼聲,聽上去撕心裂肺,宛如厲鬼現世。
紫鸾辨別了一下聲音來源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尋了過去——也許是有人受了重傷,總不能置之不理。
風越來越大,裹着大團的雪砸到紫鸾身上,連踏雪都變得體力不支,紫鸾心疼的下了馬,拉着缰繩和馬一起頂着風雪艱難的前行,也許的雪下的太大,那聲音竟然消失了,可紫鸾堅信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覺,最後,終于找到了一頂已經被雪掩埋一半的破舊毛氈帳篷,此時紫鸾已經凍的嘴唇青紫,手指僵硬,可等她站到帳篷門外仍然保持着禮貌,大聲問了一句:“有人嗎?”
帳篷門被掀開一條小縫,一雙渾濁的眼睛戒備的看着紫鸾。
“我……我聽到有人在大聲喊痛。”紫鸾凍的舌頭都伸不直了,硬着舌頭說了一句靺鞨話,反倒更像靺鞨人說話的語氣。
那雙眼珠子來回轉了幾圈,上下打量了一下紫鸾,看到踏血的時候才有了一絲光彩,慢騰騰的把帳篷拉開一道縫,放紫鸾進去。
紫鸾感激的鑽進了帳篷,帳篷裏沒有點燈,彌漫着一股聞之欲嘔的血腥味,帳篷年久失修的縫隙透進來冷風和一絲兒光芒。
等眼睛适應了黑暗,紫鸾依稀看到帳篷的角落裏躺着一個人。
“可是有人需要幫忙?”紫鸾問道。
“你會接生嗎?”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紫鸾身後響起。
“這個……”紫鸾轉身,為難的對她說:“大概會吧……你不介意點根蠟燭吧?”
“我沒有。”那聲音冷冷的說。
“沒關系、沒關系,我有。”紫鸾摸出個蠟燭頭點上,心中暗自慶幸套裝裏面的東西就是齊全。
等到蠟燭綻放光芒,紫鸾不由得大吃一驚:角落裏,一個女人挺着巨大的圓滾滾的肚子,沒穿褲子,兩只腳緊蹬在地上鋪的薄毯上。
紫鸾也終于明白為何聽到的聲音斷斷續續,因為那女子嘴裏被塞了一大團衣服,連手腳也被捆緊。
“你還好吧?”紫鸾護着蠟燭走近那女子。
可惜那女子已經昏了過去,無法回答。紫鸾見事态緊急,轉頭問道:“這樣下去會死人的,可否讓我為她紮上幾針?”
借着蠟燭的光芒,紫鸾看見那人是個矮瘦的老太婆,脊背已經被生活的艱辛壓彎,臉上的皺紋像幹涸龜裂的大地,身上的衣服破舊的只剩下條條縷縷的挂在身上,見紫鸾問她,假裝耳背沒聽到,應付道:“要不要給你的馬擋擋風雪?”
“……”紫鸾點點頭,等老太婆拿着毛氈出去後,取出銀針,在蠟燭上灼燒了一下,往那女子身上的穴道刺了下去,再慢慢撚動。
銀針觸動穴位,那女子悠然轉醒,随即又痛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鬓間的發絲粘到臉上,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紫鸾歉意的說:“我也不懂接生,以前我肚子疼的時候別人會給我揉揉,要不我也給你揉揉吧?”
說完,輕輕的搓揉女子高聳的肚皮,順着方向向下推擠。
每次那女子疼的要暈過去的時候,紫鸾就撚動銀針讓她保持清醒,終于,肉球緩緩下降,擠出了母體。
面對那個還冒着熱氣的小東西紫鸾不知所措,只好拽出那女子口中的麻布,一邊幫她解開手腳上的繩索,一邊問道:“你知道怎麽做嗎?”
那女子點點頭,手剛能自由活動,就急着伸手去夠她的孩子,拿破布擦了擦,用塊鋒利的石頭割斷了臍帶,終于,孩子發出了貓一樣的哭聲,那女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解開衣服,把孩子貼肉抱好。
紫鸾也松了一口氣,放松下來才發覺自己又累又冷,于是靠在帳篷的一角歇息。
老太婆鑽進帳篷,見那女子已經坐起,便問道:“艾瑪,是男是女?”
艾瑪低着頭答道:“是個女孩。”
“大神保佑生了個女孩。”老太婆雙手合十,喃喃的感謝着。
紫鸾奇道:“男孩不是更好嗎?”
“你知道什麽?”老太婆瞪了紫鸾一眼,訓斥道:“男的有一個能夠播種就行了,女的要多才能多生孩子,才能生出更多的勇士,去打龍國,把龍國的人殺幹淨!”
紫鸾竟然無言以對,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想了想說道:“這樣對女子太不公平了。”
“科科科。”老太破怪笑幾聲,“公平?龍國人怎麽能夠體會得到我們的苦日子,我們只要能活下去就很好了,那裏還敢要什麽 ’公平’!”
話不投機,紫鸾索性不理她,閉上眼睛假寐,感覺到眼前有人影飄過,緊接着一雙雞爪一樣的手抓上了自己的手腕,睜眼一看,發現老太婆坐在自己身邊,用力的按着自己的手腕。
“有話好好說。”紫鸾急道,“你先放手。”
然而老太婆反倒抓的更緊了,崔馳艾瑪:“快點!快點綁住她,莫讓她跑了!”
艾瑪猴子一樣敏捷的撲上去,用紫鸾剛才解下的布條把紫鸾捆的結實。
“喂!”紫鸾覺得心都碎了,不解的問:“幹嘛捆我?我又不會生孩子。”
☆、謊言
“科科科。”老太婆又發出那種奇怪的笑聲,“真是個白癡!你那奇怪的口音早就洩露了你的身份,你這個龍國來的奸細!”
“我……我只是凍僵了、舌頭不靈活!”
老太婆擡起雞爪子一樣的手狠狠的抓了一下紫鸾的臉,幸虧紫鸾臉上塗的泥巴厚,她只抓到滿指甲的泥。
“還有你這張臉,和我那個雜種女兒一模一樣!”烏塔把幹瘦的手指蜷在一起握成拳,舉到紫鸾的眼前,悲憤的說:“龍國人帶走了我家全部的男人,卻給我留下一個雜種!”
老太婆哆嗦着手,擡頭望天,似責罵又反問:“我烏塔怎麽會有一個雜種女兒?一定是大神送來讓我懲罰龍國人的,一定是……”
突然一指紫鸾的臉,險些戳到她的眼睛,厲聲說道:“別告訴我你是烏拉的女兒,來這裏找我們來了!”
“烏拉嗎?”紫鸾急中生智,脫口說道:“是烏拉讓我來的!”
“科科科!”烏塔的臉扭曲着,“她不是攀上龍國的大官了嗎?還找我們幹什麽!”
“不不不!”紫鸾連忙否認,“她非常想念你們,天天盼着回來!”
烏塔狐疑的看着紫鸾,“以前我天天打她,還讓她整天幹活累的要死,她竟然想回來?不可能,她一定恨死我了。”
“……你是她的娘啊。”紫鸾憐憫的看着烏塔,“她怎麽可能會恨你?”
烏塔連連搖頭,往後退了一步,不肯相信,“不可能,她只是大神送來的雜種,替龍國人還債的……”
艾瑪力氣用盡一般委頓在地上,看烏塔難以決斷,疲憊的提議道:“把她送到族長那裏,讓聰明人去判斷吧。”
烏塔點了點頭,拉着紫鸾鑽出了帳篷。肆虐了一晚上的暴風雪竟然停了,天空碧藍如洗,風卻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艾瑪把能穿上的衣服都穿到了身上,小心收起帳篷,放到踏血的背上。
紫鸾見她懷裏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心中不忍,勸道:“你剛生完孩子,還是休息一下吧。”
烏塔用力拽了一下繩索,把紫鸾拉的險些栽倒在地,“別假慈悲,你就是想趁機逃跑!”
紫鸾掙紮着在雪地裏維持住平衡,反問道:“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她?難道你不是女人嗎?你沒生過孩子嗎?”
烏塔用力把紫鸾推到在雪地裏,“我一共生過十五個孩子,可只有烏拉那個雜種活了下來,是的,我沒殺了她,讓她死太便宜她了!”
紫鸾栽到在雪地裏,因為雙手被縛,一時竟然掙紮不起,憤怒的扭頭去看烏塔,覺得她和這個純白的世界格格不入,就像一個陰險的女巫站在明媚的陽光下。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啊……”紫鸾不可置信的長嘆一口氣,呼出的熱氣潮濕了額前散落的頭發,很快結成了霜。
最後艾瑪收拾完了東西,上前把紫鸾拉起,在她耳邊低聲說:“別理那個老東西,她就是愛唠叨。”
紫鸾心中一暖,艾瑪接着說:“和你這個奸細有什麽好廢話的,族長馬上就會把你五馬分屍!”
說完,把一堆鍋、鹽巴什麽的挂在紫鸾的背上,用根木棍驅趕着紫鸾往前走。
三個人在雪地裏艱難的跋涉,紫鸾沒有經驗,不時掉到雪坑裏,艾瑪沒有拉她,而是用木棍激發她的潛力。
就這樣,三人走走停停,順着靺鞨族遷移留下的隐蔽标志,一直到傍晚才找到幾個大一些的營帳。
艾瑪把紫鸾馱着的東西卸了下來,把她推到一個營帳內,紫鸾順勢卧倒在地上,疲倦的只想昏死過去。
“你這個瘋婆子,這次又和誰吵架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問,紫鸾偷眼看去,見是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和其他的三個老人或站或立。
“她是個龍國的奸細!”烏塔尖着聲音說道。
“直接殺了好了,弄到這裏幹什麽?別把龍國人引來。”山羊胡子不耐煩的說。
烏塔語塞,轉身狠狠地踢了紫鸾一腳,喝問道:“你不是說你是烏拉那個雜種生的嗎?”
“……”紫鸾艱難的擡起頭與烏塔對視,“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只說烏拉讓我捎一封信。”
“你不是她生的幫她捎什麽信?!”烏塔不停的踢紫鸾。
紫鸾已經不想和她解釋了,反正凍僵的四肢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索性閉着眼睛不理她。
“讓開,你這個瘋婆子!”有人上前拉開烏塔,“你把她送來就是為了在我們面前打她嗎?”
“他們都該死!這些龍國的雜種都該死!”烏塔掙紮着怒吼,很快聲音就出了帳篷,似乎被人拖走了。
“你是什麽人?”山羊胡子冷冷的問紫鸾。
不等紫鸾回答,烏塔瘋了一樣拼命掙紮着闖回帳篷,大聲問道:“他的馬歸我了吧?”
山羊胡子瞪了烏塔一眼,慢慢說道:“那得看她給我們帶來了什麽樣的消息。”
烏塔失望的又踢了紫鸾一腳,罵道:“死雜種,真後悔沒直接殺了你!”
看見山羊胡子沉着臉瞪她,才嘟嘟囔囔的出了帳篷。
艾瑪則安靜的蹲在帳篷的一個角落裏,死死的盯着紫鸾。
紫鸾的心裏盤算着怎麽撒一個彌天大謊,老者催促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烏拉等不到消息,就派我來接應巴紮幹!”紫鸾開口說道。
“那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老者皺眉。
“我……我迷路了。”紫鸾開始信口開河。
因為這種說法實在是太沒說服力,老者反問道:“迷路?”
“是啊!”紫鸾硬着頭皮繼續編,“當時在打仗,亂的不行,我急着給烏拉送信,結果跑錯了方向。”
“打仗?”山羊胡子彎下腰用力抓住紫鸾的胳膊,激動的問道:“可是狼王贏了?”
“我……我不知道,當時很亂。”紫鸾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假狼王人頭,有點心虛。
山羊胡子失望的長嘆一口氣。
“慢着。”另外一個老者閉着眼睛,看上去高深莫測,“你可有憑證?”
“我有信!”紫鸾理直氣壯的說。
那個老人面向紫鸾睜開雙眼,露出兩只蒼白混沌的眼珠,吓的紫鸾被針紮了一樣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他竟然是個盲者。
那老人面色如常,循着聲音走向紫鸾,伸手從她懷裏摸索出那封巴紮幹的信,交給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打開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是狼王寫的那封信,真可惜沒有送到烏拉那裏,現在已經沒有用了。”
說完,把信丢到炭盆裏燒掉。
紫鸾心中難免驚訝,靺鞨族的人只有皇族的人才有機會學習文字,可這個山羊胡子的穿戴并不像個皇族的人。
“姑娘,你受委屈了。”盲者伸手把紫鸾扶起。
紫鸾臉上一紅,才明白自己的僞裝對一個盲者來說毫無用處。
“你竟然是個女的?”艾瑪驚訝的上前解開捆綁紫鸾的繩索,“看你的穿戴,我還以為你是個蠻人。”
“蠻人?”紫鸾不解的重複。
“就是從那邊來的野蠻人,總是掠奪我們的牲畜和女人。”艾瑪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紫鸾猜測那裏是草原的更深處,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靺鞨族”服裝,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
“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艾瑪問道。
“我本來想參戰來着,可是一時找不到合适的服裝。”紫鸾有點編不下去了,果然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解釋。
艾瑪目光炯炯的看着紫鸾,“要不是我要生了,我也會去參戰的!”
“是啊是啊。”紫鸾随口附和道:“誰不想去參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那些亂七八糟的名字你們能記住嗎?
我自己都記不住。(淚流滿面)
☆、謀劃
龍桂早起之後,表面冷靜實則忐忑的推開窗,看到如洗碧空才放下心來,讓人去叫天殘子。
天殘子到的時候,龍桂正在用一塊磨刀石打磨身上的佩劍,粗糙的磨刀石劃過劍身,發出讓人齒冷的摩擦聲。
天殘子縮着肩膀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公主,找我有什麽事啊?”
“沒什麽大事,就是養你這麽久了,想讓你幫我個忙。”
“嘿嘿……”天殘子下意識的想找借口拒絕。
龍桂放下磨刀石,屈指在劍身上一彈,寶劍震顫着發出嗡的一聲悲鳴。
“你不同意?”龍桂微笑着看向天殘子,可惜笑容不達眼底。
“不不不!”天殘子吓的完好的那條腿腿軟,殘疾的那條腿腿短,連連表明心跡,“我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公主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絕對沒廢話!”
“無恥!”龍桂笑罵了一句,“也算是個優點。”
小心翼翼的把劍插回鞘中,沒有雌劍,劍鞘略大一些。
龍桂微笑着對天殘子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看你跟了我這麽長時間,身上衣服還是這麽俗氣,簡直讓我忍無可忍,想讓你找套有品位的衣服換上。”
天殘子厚着臉皮說道:“我身上也沒什麽閑錢,還請公主您賜給我幾件衣服穿穿。”
龍桂無奈的說:“你呀你,真是摳門。既然你提出來這樣的要求,到時候可別挑三揀四的,說我給你準備的衣服太清新脫俗了!”
天殘子口稱“不敢”,連連叩首謝恩。
龍桂看似随意的問道:“郭儀這個人不錯啊,你怎麽看?”
“這個人腦後有反骨!”天殘子正色道,“我這裏有一個人能作證,靺鞨族的軍隊突然出現與他脫不了關系!”
龍桂難過的連連嘆息,一副見到正義英雄偷饅頭的表情,不可置信的問道:“怎麽會這樣?”
天殘子趕緊退了出去,把李思帶來。
李思見到龍桂,立馬在地上跪拜,“參見公主。”
“還是京城來的人懂規矩。”龍桂溫言道,“快請起來,說說怎麽回事。”
李思回憶了一下當時見到郭儀的情形,說道:“那天我說我是風童嶺老将軍的部下,他一句話沒問就要把我殺了,幸虧百歲機警,拿出塊牌子騙他,我們才有機會逃出來。”
“百歲?”龍桂真的覺得不可置信,“她竟然會騙人?”
“是啊,而且他還認識靺鞨族的字,他從那個靺鞨人身上搜到了一封信,說一個死了的什麽人是大王子。”
“什麽?”龍桂震驚的臉色大變,“你說大王子死了?”
李思點點頭,“他是這樣說的。我們剛離開恒城沒多久,靺鞨族的士兵就在我們後邊出現了。”
龍桂把手背在身後,轉過身背對二人陷入沉思。
天殘子和李思俱都沉默的看着龍桂的背影,等待她的決斷。
“這人留不得。”片刻後,龍桂堅定的說,“解決了他,我才能安心回京城。”
天殘子趕緊高喊:“公主英明神武,蓋世無雙!”
聲音大的吓了李思一跳,想跟着喊,又覺得不好意思。
公主很受用的點點頭,轉頭問李思,“你再說說百歲的事情。”
“他還做了個假的狼王人頭,讓我帶着,有機會就拿出來以假亂真。”
“她還真是聰明。”龍桂溫柔的笑道。
“是的,百歲又聰明,又勇敢,是我沒用,放火的時候被發現,只好騎馬逃走,路上竟然把人頭遺失了,好在公主神勇,斬殺了真正的狼王。”
龍桂哈哈大笑,不做任何解釋——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想起當日的承諾,問天殘子:“那天駕馬車的人裏可有生還的?”
天殘子答道:“天佑公主,有兩個人活了下來,而且還殺敵過百!”
龍桂笑道:“是該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叫天殘子把那兩個人叫來。
李思也要告辭離去,龍桂溫言撫慰道:“這次大勝,你功不可沒,若不是你讓敵人掉以輕心,我們就不會贏得那麽容易,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在其位、謀其政,繼續為國效力。”
李思聽到龍桂鼓勵的話,感動的熱淚盈眶,自從蘇醒後,一直活在別人譏笑和同情的目光裏,直到今天,才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李思哽咽的說:“在下願為公主赴湯蹈火,再所不惜!”
“這樣才對!”龍桂吩咐了幾句,讓李思回去準備。
很快,兩位勇敢的幸運兒來見龍桂,龍桂笑問道:“你們是優秀的戰士,國難當頭,現在我問你們,你們是要黃金千兩,還是要萬戶侯?”
“萬戶侯!”二人不約而同的回答。
“很好!”龍桂贊賞的點頭,“機會就在你們面前,只要抓住,就可以光宗耀祖,從此子孫安康!”
二人對視一眼,一同答道:“願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龍桂笑問:“你們總是一起說話,難道是心意相通的兄弟?”
“是!”二人又一起回答,其中一個解釋道:“我們是一起出生的親兄弟,我叫趙大寶,他叫趙小寶,不光長的像,連所思所想都差不多,所以打仗的時候才能夠互相倚仗。”
“有趣!有趣!”龍桂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紫鸾也覺得僥天之幸,編的慌話漏洞百出,竟然就那麽蒙混過去。山羊胡子不光不再逼問紫鸾,還叫人給她拿來一碗肉湯。
紫鸾又渴又餓,三五口喝個精光,就是那肉很硬,嚼了半天才囫囵咽了下去,不由得皺眉問道:“這是什麽肉啊?”
“馬肉。”山羊胡子冷漠的回答。
“啊?”紫鸾吓的差點把碗扔掉,“你們把我的馬殺了?!”
“沒有,那是匹好馬。”
紫鸾松了一口氣。
“留到最後吃。”
“……”紫鸾狐疑的看向山羊胡子,“你們怎麽舍得殺馬?”
“沒糧食。”
“那你們怎麽不種糧食呢?”
“沒有人了……”山羊胡子看向遠處,臉上欲哭無淚的樣子讓紫鸾覺得非常難過,好在山羊胡子接着說:“會好起來的。”
“就是嗎!“紫鸾高興起來,”只要努力,一定會度過難關的!”
“你嫁人後努力多生幾個,我們靺鞨族肯定會壯大起來的。”
“嫁人?”紫鸾低聲重複。
”是的。“山羊胡子指了指帳篷裏面的其他三個老者,解釋道:“你明天将要嫁給我們四個。”
紫鸾驚訝的直接傻掉。
“還以為你會不高興。”山羊胡子平靜的說,“不愧是烏拉的後人,這麽容易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其實我……”紫鸾想辯解,可并沒有人聽,艾瑪把她帶到一個小小的帳篷裏,在她的“陪伴”下,紫鸾按照靺鞨族的傳統祈禱結婚以後能夠多子多孫。
紫鸾嘴裏胡亂嘀咕着祈禱詞,內心是崩潰的:他們并不需要相信我,他們只需要我成為一個生育工具。
☆、神仙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就笑容滿面的拿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去找天殘子。
”快換上!“李思眼中滿是期待,”公主吩咐我去找的呢,特別符合你的樣子,簡直就是谪仙現世!“
天殘子滿心歡喜的打開包裹,從最上面拿起一個大葫蘆。
“你不是開玩笑吧?”天殘子斜着眼睛看向李思。
“不是!”李思搖頭,“都說了,是公主特意吩咐的!”
天殘子嘴角抽動了一下,認命的換上包裹裏的衣服,其實只有兩件而已,一件是條破褲子,只到膝蓋;一件是破衣服,破的攏不起來。
“背着這個!”李思把包裹的大葫蘆遞給天殘子,滿意的說:“你看看,這扮相多麽出衆!”
“你不覺得那裏不對勁嗎?”天殘子無奈的望向李思。
“我知道,這個葫蘆大了一點。”李思解釋:“可這是公主交給我的,讓你一定得背上。”
“我是說……”天殘子用手抻了抻敞開的衣襟,“這麽冷的天,我穿這個,是不是不對勁啊?!”
李思答道:“公主說你是半仙,不怕冷。”
“我懂了……”天殘子點點頭,拿起剛才解下來的腰帶扔過房梁,打了一個結,大聲說道:“士可殺不可辱!”
李思趕緊抱住天殘子的腰,險些被他身上的衣服熏個跟頭,只好松開手,站到遠一點的位置,勸道:“神仙你不要這樣,公主說了,你要是敢死,就把你碎屍萬段拿去喂狗,讓你變成狗屎,永世不得超生。”
“……”
最後天殘子還是穿上那身衣服去請龍桂過目,遠看他一頭被狂風吹亂的長發,坦腹跛足,脅夾木拐,身後還背着一個大葫蘆,若沒那個大葫蘆,怎麽看都是一個瀕死的乞丐;近看他滿臉鼻涕眼淚,抖的像邪神附體。
龍桂看到天殘子的樣子,冷冷說道:“李思找來的這套衣服果然不俗,一會兒你就穿這個跟我一起去探望郭儀。”
“阿嚏~”天殘子很不雅的打了個大噴嚏,吸了一下已經淌過嘴唇的清鼻涕,說道:“公主,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這樣沒等到恒城就先凍死了!”
龍桂悠閑的答道:“沒關系的,有仙丹。”
“你還逗我!”天殘子憤怒的拿起大葫蘆用力搖晃,“那裏有仙丹?難道在這裏!”
然後他呆立在原地,因為他聽到了丹藥在葫蘆裏面晃動撞擊的聲音。
龍桂冷冷的看着天殘子,右手摸上劍柄。
天殘子撲通一聲跪下,因為沒穿膝蓋特別加厚的那條褲子,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公主……”天殘子掉着眼淚乞求:“我錯了……我再不敢擅自揣測公主所想了。”
龍桂冷哼一聲,“知道就好。”
“那我能換回去了嗎?”
“我不是說了嗎,就穿成這樣和我一起去恒城,葫蘆裏面有大還丹,能護住你的心脈,讓你不至于凍死,事畢必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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