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3)

手指天,一手指地,雙眼緊閉,不屑看凡夫俗子一眼。

可凡人喜歡看他啊!鄰裏口耳相傳,很快,街道就被堵的水洩不通,大家争相親眼目睹神仙真身,到了城門口被士兵驅趕阻攔,又相繼擁上城牆圍觀,直到龍桂的隊伍走的看不見了,還意猶未盡,紛紛議論公主找到的活神仙。

等到恒城的時候,郭儀早就得到消息,帶人全副武裝的在城門口迎接龍桂。

“公主帶了這麽多人來,所為何事啊?”郭儀端坐馬上不客氣的直接問道。

“将軍不要誤會!”龍桂用手指微微撩開一點車簾,露出半張俊美的臉。

“昨夜有神仙在我府現身,所謂 ‘奇人共賞之’,今日專門帶來恒城請将軍一見,怕路上有閃失,被無知民衆驚動了神仙,才多帶了一些人馬,若将軍在意,把他們留在城外即可。”

“如此最好。”郭儀擡了擡手,“恒城城小,怕是放不下如此多的兵馬。”

“那護衛神仙一事,就仰仗将軍了。盛世将至,神仙現身,如此吉兆,千萬不可有些許閃失,還請将軍謹慎。”說完,龍桂微微一笑,放下車簾。

郭儀讓到一邊,目光不瞬的看着四個士兵擡着天殘子從隊伍裏面走出進入恒城,心下起疑,覺得這個神仙不光穿的像個乞丐,還有點面善,不過這樣冷的天,穿的這樣少竟然面不改色,到是有點道行的。

等天殘子進了恒城,受到了恒城民衆的熱情歡迎,大家站在道路兩邊,人多路窄,互相推推搡搡的,一個盲者竟然被推到了路中間,又不知道身在何處,拿着手杖四處揮舞探路。

“大膽!”有士兵上前罵道:“還不快給神仙讓路!”

那個盲者急忙閃避,結果急中出錯,反倒向天殘子沖了過去。

幾個士兵上前把他按到在地,一頓拳打腳踢,天殘子連忙出聲制止。

“且先住手!”天殘子的聲音異樣的沙啞,“今日他與我有緣,且讓我度他一度。”

說完抖着手從背後的大葫蘆裏面倒出一顆丸藥,讓人遞給那個盲者。

一個士兵接過丸藥,掰開盲者的嘴塞進去,片刻間盲者竟然睜開雙眼重見光明,當下扔掉手杖拜謝天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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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群衆一片嘩然,紛紛推擠着向天殘子撲去,有的喊:“老神仙且救我一救。”

還有的不說話,就想着趁亂上前去搶那個大葫蘆。

眼見事态失控,龍桂急呼,“萬萬不可傷了神仙,我昨日已經派人加急報告給皇上!”

郭儀也急的滿頭是汗,只得求助于龍桂,龍桂不得不讓固城的士兵進城把天殘子裏三層外三層的保護起來,可是交接的功夫,一個肥壯婦女已經用肩膀撞開恒城士兵,闖到天殘子的面前,跪下熱切的乞求:“神仙,我想變年輕變美,這樣我的丈夫就會回心轉意!求神仙千萬要度我一度。”

龍桂看出這事必有蹊跷,掀簾問郭儀:“士兵們似乎對這個女子手下留情,可是認得的?”

郭儀面上有些挂不住,終是如實答道:“她是我的發妻,不過我已經把她休了!”

“哦……”龍桂點頭,“将軍高義,即然休了她,必是她犯了七出,如此惡婦,神仙不度也罷!”

郭儀目露兇光,點頭同意,“此話有理!”向身邊的一個心腹低語了幾句。

然而說話功夫,天殘子已經撕下一片衣襟,讓人遞給那個婦人,“這衣襟上有我的法力加持,你拿回去燒成灰,分成三份,七天一次用水服下,三七二十一天之後,必能心想事成!”

婦人大喜,拜謝後小心翼翼的把那塊碎布揣在懷裏,不等離開,一個恒城的士兵迎了上去,手起劍落,一劍刺穿她的胸膛,大聲喊道:“不可唐突神仙,再有攔路阻擋者,斬立決!”

那婦人的心情由大喜轉成大悲,不可置信的望向郭儀,終是倒在血泊之中,氣絕身亡。

恒城士兵多面露不忍,然而軍令如山,只得踏血前進。

圍觀的群衆紛紛後退,踩死踩傷無數,直到護送天殘子的隊伍跨過那名婦女的屍體離開,衆人才蜂擁上前去搶那婦人懷裏的碎布。

☆、功德

衆士兵把天殘子護送到郭儀的府衙,然後和府衙原本的守衛團團圍住府衙保護天殘子,

見府衙內部幾乎沒剩下什麽守衛,郭儀心裏很是不舒服,然而龍桂并不在意,只是一味的奉承天殘子。

進入書房郭儀請天殘子坐了上首,他和龍桂分別陪在兩側。

三人坐下後,郭儀不住的拿眼偷看天殘子,龍桂開口問道:“将軍可是覺得他像我的一個門客?”

“你這麽一提,确實有點像來請我出兵的那個人。”

龍桂正色道:“将軍好眼力,活神仙這具肉身就是我的那個門客。我那個門客出門幫我辦事,遇到歹人意外暴斃,被這位活神仙入了體,活神仙為了幫我那門客了結心願,才回到我的府中,被我精誠感動,才肯現身說法,普度衆生。”

郭儀上下打量了天殘子一下,心中半信半疑,不客氣的問道:“神仙可有什麽法力啊?”

天殘子搖了搖頭,痛心疾首的說:“爾等凡人,被俗物迷惑心眼,天天拜神求佛,見了活神仙又不識真神,我本不欲炫技取悅爾等,但今天若不略施雕蟲小技,恐被你嘲笑了去,可否叫一個人進來?”

龍桂欲叫人進來,被郭儀舉手制止,“公主在這裏是客,不如叫我的人來。”

随即高聲喊道:“來人!”

一個低階士兵進來,站在一邊垂首而立。

天殘子拄着拐杖走到那個士兵身邊,用拐杖用力點了點他的腳邊,一團白霧升騰起來,等白霧散去,那個士兵懷裏憑空多了一把大砍刀。

“你劃自己一刀。”天殘子吩咐道。

那個士兵看看郭儀,郭儀點了點頭,于是那個士兵拔出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下,一時鮮血淋漓,可那士兵竟然面不改色。

“果然真英雄!”龍桂贊道。

天殘子又用拐杖點了點地面,白霧散去後,那名士兵的手臂已經完好如初,連衣服都沒破。

郭儀将信将疑,龍桂一挽衣袖,“我來親自試一下!”

說完從靴子裏拔出一把小刀向手臂上劃去。

“不可!”天殘子高呼一聲,用拐杖一指龍桂,“公主乃真龍天子之後,不可造次!”

龍桂的小刀應聲落地,手臂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郭儀這才深信了,忙請天殘子上座,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殷勤的問道:“不知道活神仙此次現身,可是有什麽公幹嗎?”

“我這次下凡,是為了收集人間功德,促人向善。”天殘子聞了聞茶香,半閉着眼睛回答。

郭儀不說話,眼睛在天殘子背的葫蘆上打轉。

天殘子睜眼問道:“将軍可是對這寶葫蘆裏面的仙丹感興趣?這個 ‘還陽丹’倒是可以讓你一見。”

說完伸手從大葫蘆裏倒出一粒丸藥,這顆丸藥色澤紅豔,芳香撲鼻,被天殘子黑漆漆的手一襯,更顯得熠熠生輝。

郭儀伸手去拿,被天殘子躲過,“小心,這可是靈丹妙藥,可以生腐肌、肉白骨、長生不老!太上老君還得向我讨呢,你一個凡夫俗子,看一眼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

郭儀臉色一沉,龍桂在一邊說道:“活神仙,既然你我有緣相遇,莫不如把這丸藥賞給我吧,我讓人鑄你金身,從此每日供奉!”

“嘁!我乃方外之人,你看看我這一身穿戴,肉身對我來說尚是一個皮囊,又怎麽會在乎你們那點香火!

郭儀眼珠急轉,開口問道:“不知神仙所說的功德是什麽?”

天殘子答道:“自然是鋪橋修路、布施衣物食物,每散一分財,救一人飽暖,那功德簿上就填上一筆,一次散的財越多,得到的功德就越多。”

不等郭儀說話,龍桂搶着說:“我把這次随身帶的金銀全部捐出來,求活神仙賜我一粒 ‘還陽丹’!”

“略少、略少……”天殘子不動聲色。

龍桂急切的說:“那我開固城的府庫,把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布施出去!”

“不可!”郭儀說道:“私開府庫可是犯了律法的!”

“怕什麽?”龍桂嚷道:“只要把這顆仙丹獻給皇上,皇上只會誇我做的好!”

說完,龍桂站起來,就要叫人去開府庫,清點庫房裏的東西。

“別!”郭儀急道,“固城府庫裏也沒什麽東西,要開就開恒城的。”

“這個……不妥吧,畢竟是兩個城池的。”龍桂面露難色,“就算你我……”

“我和公主都是自家人,還這麽見外幹什麽?”郭儀見龍桂猶豫,直接拿出腰裏的鑰匙,交給身邊的副官李旺,吩咐道:“去帶人把庫房裏的東西都搬出來。”

副官接過鑰匙猶豫了一下,郭儀催促到:“快去!”

副官只得拿着鑰匙出去安排。

龍桂含羞笑道:“将軍真是爽快人!這功德都算在你的身上,仙丹就給你吧。”

郭儀趕緊向天殘子伸出手。

然而天殘子默默把仙丹放回大葫蘆,說道:“那得等布施之後算算功德量再說。”

龍桂起身說道:“我這就回固城查查府庫,把裏面能吃能用的東西都給你送來讓你布施,好讓你多一點功德。”

“如此甚好!”郭儀不疑有他,催促到:“有勞公主!”

龍桂行禮,不顧天殘子哀怨的眼神告辭而去,推開門停了一下,對外面的人問道:“現在不能走嗎?我們很急的。”

轉頭問郭儀:“你是要我現在去取嗎?”

“那還有假,還請公主速去!”郭儀大聲說。

龍桂微微一笑,推門而出,對候在門口的李旺說道:“你聽見了吧?你的長官已經親口同意了,你若不信,可以進去親自問他。”

李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剛才固城的士兵說奉郭儀之命要接管府庫裏的東西,他覺得不妥,折返回來問一下,幸虧公主幫着問了,否則質疑長官命令是要掉腦袋的!

府衙裏天殘子閉目養神,郭儀等的不耐煩,隐約覺得事情不對。

天殘子窺見郭儀臉色有變,老神自在的開口說道:“我已經感覺到你的功德在飛快的增長,現在我就把這顆 ‘大還丹’賞賜給你,還望你日後繼續澤被蒼生。”

說完從葫蘆裏面倒出一顆丹藥,交給郭儀,然後站起身,告辭道:“你的這次功德太大了,我已經完成任務,現在我要回到天上交差去了,有緣再見。”

說完,拿拐杖在地上連點幾下,霎時煙霧蒸騰,伸手不見五指,等煙霧散盡,那裏還有活神仙的影兒。

郭儀驚駭之餘,手裏舉起仙丹仔細查看,然後小心的用油紙包了又包貼肉放在懷裏,得意洋洋的走出房門,卻發現門外一個守衛都沒有,直到走出府衙大門,才看到守衛們守在外邊。

郭儀剛想斥責幾句,一擡頭,看到街角有人影一晃,看衣服背影很像天殘子,假裝鎮靜的問守衛:“可看到活神仙?”

一個守衛答道:“剛走,說是不習慣被人奉承,要去游戲人間。”

☆、宣戰

郭儀一聽大怒,騎上馬帶人追去,拐過街道拐角就前邊有個人策馬狂奔,身上用件披風裹的緊緊的,細看那件披風還有點眼熟,似乎是自己随手放到府衙裏的。

郭儀恨的牙癢,率衆在後面追趕,一直追到城門口,眼見着天殘子躲到龍桂一行人之中。

有士兵見郭儀追來,揮動小旗,指揮固城士兵一起大喊:“謝郭儀贈衣之恩!”

喊聲震天,幾乎驚了郭儀□□坐騎。

郭儀勒住馬頭,見固城士兵隊伍後面,有将近一半推着小推車,上面放着恒城府庫裏的皮衣、弓箭等物。

“無恥!”郭儀咬牙大罵,帶人縱馬上前找龍桂理論。

固城的士兵向兩側讓開,郭儀惱怒之下,長驅直入,直到龍桂的馬車前才勒住馬,大聲責罵道:“公主好手段,竟然裝神弄鬼的騙我!”

車簾刷的一下被拉開,龍桂在車裏正色道:“我那裏騙你了?那顆吃了會長生不老的’還陽丹’不是給你了嗎?你現在吃了,要能長生不老,那丹藥就是真的,要是你今天死在這裏……”龍桂冷笑一聲,“那才能說明這丹藥是假的,是我在騙你!”

“大膽!”郭儀抽出腰刀,吼道:“你這個臭丫頭,竟敢愚弄我!”

龍桂一步踏出車廂,穩穩站在車轅上,大聲說道:“我不過是試探你一下,你這樣見小利而忘義,遇大事必惜身,國難當頭,留你何用?!”

郭儀怒極,仗刀上前,罵道:“我先殺了你這個狡詐的小人!”

可不等他靠近龍桂就被固國士兵團團圍住,龍桂見狀疾呼:“郭儀犯上作亂,殺無赦!從者無罪!”

郭儀被圍之後,奮力抵擋一陣,可剛才他怒極之下跑的太快,帶的守衛孤兵深入,如今護衛被擋在包圍圈外面,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漸漸力氣不支,拼命突圍,往外面還在抵抗的守衛那裏殺去。

固城的士兵并不真正厮殺,放他突圍出去和親随彙合,郭儀帶着人馬且戰且退,往靺鞨族的方向逃去。

龍桂站在車轅上眺望一會兒,招手叫過趙大寶,安撫道:“胳膊的傷勢可重?”

“皮肉傷,不足挂齒!”

龍桂道:“很好,你帶人把衣物押回固城,今天起,你就是固城的守備了!”

趙大寶喜出望外,領人回城。

龍桂又叫來趙小寶,吩咐道:“你帶一千人跟着郭儀他們,只追不打,若他們遇到靺鞨族的人,他們喊什麽,你們就跟着喊什麽,等待時機出手,殲滅叛軍,你就是恒城的守備!“

趙小寶大喜,領兵尾随着郭儀等人而去。

龍桂又叫來李思,“你演瞎子演的蠻好的,現在我再給你個重要的任務。”

李思恭恭敬敬的聽令。

龍桂認真的下了命令:“你跟着趙小寶去把百歲接回來,我派她去靺鞨族辦重要的事情。”

“聽令!”李思轉身離去。

“慢着。”龍桂又叫住他,脫下身上純白色的毛皮披風遞給李思,“百歲體弱,把這個帶給她,免得她着涼。”

李思感動極了,小心把背風包好背在背上,策馬跟着趙小寶的隊伍離去。

龍桂站在那裏,目送隊伍離去,不知道李思是否能順利找到紫鸾,萬一……

龍桂不敢往下想,收回目光和思緒,轉身回馬車的時候,一眼瞥到了天殘子。

大還丹藥效已過,剛才又策馬狂奔、寒風透體,天殘子現在用披風緊緊包住自己,凍的臉色青紫,全身發抖,眼看就要沒氣了。

龍桂跳下馬車,恭敬的對天殘子說:“軍中粗鄙,招待不周,還請神仙用我的馬車!”

天殘子感激的看了龍桂一眼,在別人的幫忙下鑽到馬車裏,放下車簾以後,全身蜷成一個球,抱住小小的炭爐。

龍桂則騎在馬上,跟在馬車旁邊慢慢的走向恒城府衙,随口問車裏的天殘子,“別人都有想要的東西,你想要什麽呢?”

天殘子還沒暖過來,牙齒打着架,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想要……天下太平……”

龍桂莞爾,派人四處張貼告示:郭儀反叛,從者無罪。

因為郭儀匆忙的逃竄而去,恒城守衛只有幾百人跟着他離開,剩下的大部分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見到告示,安心等着新的長官接管他們。

龍桂帶人回到恒城府衙,悠閑的等着趙小寶回來,實在無聊了,讓天殘子表演“仙術”解悶。

天殘子先給自己“變”了一身好點的衣服,然後在府衙裏擺了個小攤給人算命。

龍桂也不反對,站在一邊幫他收錢。

不出一個時辰,全恒城的士兵都知道有個能掐會算的活神仙給龍桂賣力賺錢,再不敢生出一絲兒的輕視、反叛之心。

龍桂表面悠閑,實則憂心如焚,不知道趙小寶那邊的戰況如何,畢竟人少路遠,什麽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趙小寶到沒想那麽多,命令所有士兵把馬尾綁上樹枝,遠遠墜在郭儀的身後,始終保持着可戰可走的距離。

郭儀匆忙之間,只帶着三、四百人離開,看到身後雪塵滾滾早吓破了膽,那裏還敢想和追兵一戰?一路逃向草原腹地,逃了整整一天,傍晚時分,誤打誤撞找到了靺鞨族的聚集地。

郭儀不敢停馬,一邊驅馬,一邊喊:“梅林大祭司,快救救我!

趙小寶問身邊的手下:“你聽到他喊什麽了嗎?”

那個手下搖搖頭,說:“好像是什麽死舅舅?”

趙小寶下令:“就這樣吧,大家一起喊死舅舅!”

于是衆人一起高呼:“死舅舅!”

靺鞨族的守衛看到一大群人喊着龍國話沖了過來,後面還似有無數人在吶喊助威,吓的連滾帶爬的去向梅林報告。

梅林等人正在祭司天地,就等一會兒吉時到了和紫鸾結為夫妻,聽到報告的時候,手一抖,手裏的寶杖掉到地上,喃喃道:“終是不能逆天嗎?”

餘下三位老者驚訝的看着梅林,梅林的山羊胡子抖了抖,淡定的撫平身上衣服的褶皺,沉聲道:“命所有人列隊迎戰,我族只有戰死的,沒有投降的!”

衆人忙碌起來,亂糟糟的各自尋找武器出門迎敵。

本來在一邊等着舉行儀式的艾瑪轉頭興奮的對紫鸾說:“要打仗了!”

紫鸾昨天一晚上沒睡,可艾瑪一直在一邊“陪着”,根本沒有機會逃走,一大早就開始沐浴更衣,禮拜大神,現在已經困倦不堪,此時看到艾瑪眼中熊熊燃燒的熱情,下意識的反問:“打仗要死人的,你怎麽這麽高興?”

艾瑪雙眼充血,高呼:“血債血還!龍國人奪走我三個丈夫,我要他們拿命來償還!”

“……”紫鸾無語的看着她,艾瑪站起身解開衣襟,把懷裏的孩子塞到紫鸾的手上,“新娘不用出戰,拜托你先照看一下。”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留下紫鸾捧着幼小的嬰孩,不知所措。

“為了死去的人而讓活着的人互相厮殺,這樣真的對嗎?”

帳篷外殺聲震天,帳篷裏紫鸾呆呆的陷入了生與死的思索中。

☆、吵架

李思挨個帳篷尋找,終于在最大的帳篷裏找到紫鸾,見她身穿靺鞨族華麗的服飾,手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兒,依靠在帳篷上一動不動,心中大驚,連忙上前查看,發現她只是睡着了,伸手把她推醒,問道:“你怎麽穿着女裝啊?這孩子是那裏來的?”

紫鸾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答道:“那幾個老頭子非要和我結婚……”

“什麽?”李思大怒,“這些變态連內臣都不放過,真是禽獸不如!”

轉身出去找到那幾個老者的屍體,把他們的那個都砍爛才算出了氣。

紫鸾怕孩子冷不敢出去,等李思回來才問道:“你們怎麽來了?可看到一個年輕的靺鞨族女子?”

“沒有,幾乎都死光了,沒想到這裏這剩下老幼婦殘,連一個少年都沒有,所以守備說要連夜撤回去,以免有詐。”

取下背上背的披風交給紫鸾,“這是公主讓我帶給你的,公主待你真好。”

紫鸾心中一暖,把孩子照着艾瑪的法子捆在胸前,也沒時間換衣服,系上披風後和李思出了帳篷,看到幾個龍國士兵圍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走到近前才發現他們正在戲弄烏塔,不時的拿刀戳一下讓她尖叫。

烏塔手裏緊緊拽着踏血的缰繩,被激的在地上撒潑打滾,口中急促的叫嚷着什麽,紫鸾聽不清,猜想她是在罵人。

衆人見紫鸾穿着龍桂的披風,自覺住了手,給她讓出位置。紫鸾走到烏塔面前,謙和的問道:“老人家,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烏塔見到紫鸾,撲上去抓她的眼睛,被兩個士兵架住,重重丢到地上,摔的口吐鮮血。

烏塔自知在劫難逃,咒嗎道:“都是你這雜種引來了龍國的士兵,都怪烏拉那個雜種,沒有她就不會有你!”

紫鸾反唇相譏:“沒你就不會有烏拉,還是怪你自己啊!”

烏塔一愣,随即狂笑道:“怪我!怪我!都怪我,不該相信那個龍國人,還給他生下了孩子,要是你遇到烏拉,告訴她,龍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紫鸾點點頭,認真答應:“好的,我可以幫你這個忙,那你能告訴我去那兒找她嗎?”

烏塔又咳了一口血,人之将死,終于誠實的答道:“她去龍國找她親生父親了,我不清楚你們龍國人的名字,只知道別人叫他李将軍……”

說罷不停的咳血,眼看已經燈枯油盡。

紫鸾看她都快死了還緊抓着馬缰繩不放,嘆口氣,說道:“你這樣喜歡這匹馬,送給你好了,現在,你可以騎馬走了。”

烏塔眼睛一亮,瞬間像年輕了二十歲一樣,利落的站了起來,爬上馬背,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騎着駿馬奔馳在草原上的時候,目視遠方、驅馬前行。

士兵們紛紛讓路,目送她離開。

可惜不等踏血跑遠,烏塔就氣絕身亡、栽下馬背。

沒人駕馭,踏血慢慢的跑回紫鸾的身邊,紫鸾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望着遠處烏塔的屍體,長嘆了口氣。

衆人回到恒城已經是後半夜,龍桂一直等在府衙,閑來無事就一遍遍數天殘子賺的錢,天殘子不敢說話,眼巴巴的看着那些錢在龍桂手裏倒來倒去。

忽聽傳令兵報趙小寶回來了,龍桂大喜,順手把錢用手帕攏在一起,丢給天殘子,快步出門迎接。

天殘子接到錢摟在胸口,心滿意足的去睡覺了。

龍桂迎到府衙外,趙小寶跪下回禀:“幸不辱命!已經全殲叛軍,郭儀畏罪自殺,已經把他的屍首帶回來了。”

龍桂嘆口氣,說道:“一步錯,步步錯,你們以後一定要為國效忠,萬萬不可起反叛之心。那郭儀也是一時糊塗,既然死了,就把他和他的發妻合葬了吧,他們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緣分。”

趙小寶領命下去,交接各項事宜。

等士兵們散去,龍桂才板着臉對牽着馬候在一旁的紫鸾說道:“你還知道回來?”

紫鸾嘟起嘴,“我那天有道別的,是你不理我。”

龍桂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府衙,走向府衙後面的卧房。

紫鸾見她面色不愉,夜又深了,猶豫着該不該跟上去。

龍桂回頭瞪她一眼,嗔道:“還不過來?”

紫鸾趕緊把馬缰繩交給旁邊的士兵,低着頭跟在龍桂後面。

進了卧房,龍桂點起燈燭,把紫鸾拉到近前,幫她解開披風,上下打量一下,見她胳膊腿都是完好的,就是肚子大了,訝道:“你這是怎麽搞的?”

“哦。”紫鸾這才想起懷裏還揣着一個小小的嬰孩——見到龍桂太開心,竟然忘了。

“那,給你個驚喜!”紫鸾解開衣襟,從懷裏抱出孩子。

龍桂真的被驚倒了,失聲問道:“這是什麽?”

“小孩子啊!”紫鸾把小孩舉到龍桂的鼻子下面獻寶。

那個小孩乍離溫暖的懷抱,腳蹬手刨的大聲啼哭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龍桂目瞪口呆。

“一定是餓了,你先抱着,我去給她找點吃的來。”紫鸾把小孩子小心的放到龍桂胸口,期待的看着她,龍桂只好伸手接過去。

紫鸾見龍桂沒有反對,開心的出去找吃的了,連番打聽,總算在廚房找到一點奶,熱了拿回卧房。

推門進來,見龍桂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着她的嘴。

“你在幹什麽?”紫鸾趕緊跑過去,把小孩子從龍桂手裏搶過去。

小孩子臉憋的通紅,重獲自由後大聲啼哭起來。

“太吵了。”龍桂沉着臉說。

“她是小孩子嗎……”紫鸾不滿的說,輕聲細語哄着,等小孩子安靜下來,用勺子一點點的喂奶。

“那來的?”龍桂冷冷的問。

“一個叫艾瑪的靺鞨族女人生的,托我照顧一下。”

“丢掉吧!”

紫鸾笑着看向龍桂,發現她面色嚴肅,并不是在開玩笑,這才驚訝的反問道:“怎麽可以丢掉?她是個孩子啊!”

龍桂怒道:“你自己還在拼命活下去,怎麽照顧她?”

“我會想辦法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說完,紫鸾像怕龍桂傷害孩子一樣,把孩子護在胸前。

“你想辦法?好啊!你自己去想辦法吧!”龍桂氣的指着門大喊。

“走就走!”紫鸾喊回去,說完眼淚就淌了下來,胡亂用袖子擦了一把,抱着孩子決然的轉身離去。

龍桂氣的牙癢,想摔幾件東西解氣,可塞北苦寒貧瘠,堂堂府衙卧房竟然沒什麽值錢的擺件值得一摔。

龍桂只得背着手在屋裏來回轉圈,轉第一圈的時候發誓再也不管紫鸾的閑事!轉第二圈的時候覺得紫鸾還小,再大一些就會明白她的苦心;轉第三圈的時候,直接推門出去找紫鸾,結果走的太急,險些被門口的“不明物體”絆倒。

龍桂哭笑不得,出言諷刺道:“你不是要走嗎?”

“他們不讓我出去!”紫鸾委屈的說,繼續蜷成一團蹲在門前,把孩子護在胸口。

☆、命運

龍桂無奈的說:“先進來再說話吧。”

紫鸾地埋着頭不吭聲。

龍桂嘆口氣,想了想說:“明天找個奶媽幫忙吧。”

紫鸾這才站起來,回到龍桂卧房。

龍桂跟着進去,看紫鸾繼續笨拙的喂孩子奶喝,諷刺道:“你自己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竟然還想養小孩。”

“人是會變的嗎,你現在不也不戴面紗了?”

“難道讓我戴着面紗去上陣殺敵?!沒等看清敵人就被弄死了!”

“你可以在面紗上面挖兩個洞啊!”

“……”龍桂試着想了一下那種情形,忍不住笑出聲,“真是怕了你了。”

見龍桂啞口無言,紫鸾也得意起來。

龍桂笑過之後認真的問道:“雖然你不一定聽的進去,我還是要提醒你,你和她父輩之間有血仇,你真的能接受她嗎?”

紫鸾想都不想就回答道:“那畢竟是父輩的事情,她并沒有什麽錯,不需要背負父母的罪孽。”

頓了一頓,難過的說道:“你知道我家裏的人死光光,連義父義母都不在了,這個小孩子也只剩下孤單一人,我看到她就像看到自己一樣,忍不住想幫她。”

轉頭看向龍桂,認真的問道:“龍姐姐,你會幫我的吧?”

“當然!”龍桂心中暗喜,問道:“你剛才說孩子不需要背負父母的罪孽,此話當真?”

“當真!”紫鸾用力的點點頭。

“那好!”龍桂高興的一擊掌,“要是那天你後悔這番話,我就殺了她!”

紫鸾不滿的說:“幹嘛老想着殺了她,你看她多乖啊!”

龍桂心裏高興,看着小娃娃也覺得順眼多了,笑呵呵的說:“不殺不殺,留着有大用呢。”

說完用手指去戳小孩的肋骨逗她笑,那個小孩兒真的咯咯笑了起來,然後,拉了一大泡稀屎。

龍桂像見到了劇毒的竹葉青一樣,連着往後退了三大步,大喊:“守衛何在?”

門口的守衛一腳踹開門闖了進來。

龍桂指着那個小孩兒,命令道:“快!去給她找個奶媽來!”

守衛趕緊關上門退了出去,無奈軍營之中女人是稀罕物,最後只找到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太婆,守衛在雜役睡的通鋪上把她揪了出來,帶到龍桂面前。

老太婆行完禮之後見龍桂鐵青着臉站在破掉的門口漏風處,紫鸾則抱着孩子站在遠處一動不敢動,屋裏還飄着臭味,心裏立時明白:富家小姐是做不來這些的,就算再喜愛的貓貓狗狗,也不會親手幫它們打掃屎尿的。

這個婆婆本是個廚房的粗使雜役,幹得了髒活,又帶過孩子,當下接過小孩兒,帶去旁的房間處理。

“明天再送回來吧!”龍桂屏住呼吸吩咐道。

紫鸾面露不忍,但也無可奈何——今天實在是太晚了。

因為門破了,一時沒辦法修理,只得又在卧房內點了兩個炭盆取暖。

紫鸾遲疑的開口問道:“我,我今天住在哪裏啊?”

“住在這裏好了,別的房間沒有炭盆了。”龍桂假裝正經的答道。

“好吧……”紫鸾只得答應,伸手去解身上的衣服,無奈靺鞨族的華服系帶複雜,最後還是龍桂看不過去,幫她一一解開。

“我覺得你命挺好的。”龍桂便解邊笑道。

紫鸾默默的低下頭,說:“龍姐姐又說笑了。”

“沒有啊,真心話。”龍桂嚴肅的說:“你這麽蠢,還能平安活到現在,不是命好是什麽?”

紫鸾不依,伸手去打龍桂,被龍桂笑着躲開,躲了幾下,龍桂抓住紫鸾的手腕不讓她再動,笑道:“說實話,你穿這套衣服還蠻漂亮的。”

紫鸾答道:“是啊,這是靺鞨族的婚禮盛裝,祖傳的呢。”

龍桂一愣,随即笑道:“你要嫁給靺鞨族的人?”

紫鸾自嘲的笑笑,說道:“是啊,我真的是命中注定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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