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4)
生孤苦,只是穿上嫁衣準備嫁人,他們一族就死光光了。”
龍桂哈哈大笑,紫鸾氣的不理她,自顧爬到床裏睡下。
龍桂熄了燈燭,躺到床的外側,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真的信命,再不嫁人了嗎?”
見紫鸾不答,又用腳輕輕踢了踢她,“喂!我知道你沒睡。”
紫鸾嘆口氣,說道:“誰不想穿上嫁衣嫁個如意郎君呢?只是我真的不想再連累別人了。”
轉念一想,笑道:“也許我應該嫁給皇上,因為他本來就是孤家寡人,又是真命天子,死不了,這樣我就不用再怕了!”
龍桂想像了一下紫鸾嫁給皇上成為妃子,每次見面都得向她叩拜的情景,低聲罵道:“蠢貨!”
翻過身背對紫鸾,再不理她。
龍桂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梳洗以後見紫鸾還在酣睡,不忍叫她,悄悄離去到議事廳議事。
聽完趙小寶的報告,龍桂緊皺眉頭,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沉思片刻,問道:“你們可知靺鞨族一共有多少人?”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麽回答。
“大概有四萬人吧。”紫鸾接道,因為沒睡醒就匆忙趕了過來,還在不停的用手揉眼睛。
“你怎麽知道的?”趙小寶不滿的問道。
“我數了啊!”紫鸾說完,引得衆人哄堂大笑,只有龍桂面色如常,問道:“你如何數的?”
紫鸾正色答道:“我數了祭司用的貢品,靺鞨族舉行婚禮的時候,會按照族裏人數的多少呈上貢品,而且,他們的二王子也說有三萬靺鞨族的士兵要踏平龍國。”
“當真?”龍桂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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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我親耳所聽。”紫鸾講述了一下當時二王子被殺的情景,然後說:“當時風老将軍沒說什麽,第二天一早就帶人趕回固城。”
趙小寶搖頭表示不信,“他們在吹牛吧?那裏來的大軍,都是些老幼,根本不經打。”
其餘将士大多也都偷笑。
龍桂沉默不語,轉頭問管府庫的人:“你們恒城的軍備裏面有多少套龍國士兵的衣服?”
那人茫然答道:“不是都給你們固城拿去了嗎?”
“有賬冊嗎?”龍桂接着問道。
那人搖搖頭,“上一個管府庫的人跟郭儀一起叛逃了。”
龍桂臉色大變,嚯的站起,罵道:“這個郭儀,讓他死真是便宜他了!”
紫鸾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不會那麽大膽,把龍國士兵的服裝給靺鞨族吧?”
“哼!”龍桂冷哼一聲,下令道:“派各路斥候往龍國腹地方向打探,其他人整裝,準備回京。”
紫鸾挺直胸膛,準備服從命令,龍桂最先叫到她的名字,“百歲!”
“在!”紫鸾大聲應道。
“你去看看那個老婆子把小孩照顧的怎麽樣了?”
紫鸾失望的看了龍桂一眼,見龍桂望都不望她,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後宅找那個老婆子。
那個老婆子正給小孩兒喂粥,見紫鸾來了,忙起身行禮。
紫鸾拉住她,客氣的說:“老媽媽,不必多禮。”
“您太客氣了,叫我張媽就好,我在這裏都有幾十年了,你這樣俊的人物,也只認識兩個,能給你效力,心裏高興着呢。”
“哦?”紫鸾一喜,問道:“張媽,你在這裏這麽久了,可知道大約三、四十年前,這裏有個李将軍?”
“知道知道!”張媽笑道,“那時候誰不知道玉面将軍李靖啊!他就是另一個非常俊俏的人。”
☆、往事
紫鸾接道:“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張媽失笑,“長官玩笑了,像是有一點像的,俊美的人有些相似也是正常,可哪能一模一樣呢?”
紫鸾松了口氣,問道:“他相貌這樣出衆,一定有不少女子傾心于他吧?”
“那是當然。”張媽想起當年眼睛發亮,“當年李将軍不光長的俊,還拉的開鐵弓,射得了石虎,別說龍國的姑娘,就連靺鞨族的公主都喜歡他呢,費了不少心思把他擄走。”
“天啊!”紫鸾驚呼,“将軍竟然被活着俘虜了!”
“是啊。”張媽點點頭,“可李将軍心志堅定,在靺鞨族待了一年,最後總算讓他找到機會逃了回來,帶人回去把靺鞨族的人殺的,那血啊,都浸透了靴子。”
紫鸾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怎麽覺得他有點無恥呢?”
“這打仗有什麽無恥不無恥的,誰贏了誰就是對的。”張媽不滿的嘀咕。
紫鸾幹笑兩聲,問道:“那李将軍後來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張媽嘆口氣,“我活的久了,見的多了,那個打仗厲害的将軍最後能有好結果?不是戰死沙場,就是被皇上尋個錯處殺了,也是他們自己殺人太多,造的孽。”
這話戳到了紫鸾的痛處,不由得臉上色變,又不願和一個老婆子計較,追問道:“那李将軍呢?是戰死了,還是……還是那個了。”
張媽搖搖頭,說道:“我也不曉得啊,當年李将軍殺敵有功,皇上給他封了個大官,後來他就搬到京城去住了。”
紫鸾仔細想了想,把那些說她像什麽人的信息彙到一次:她像李媽媽,她像烏拉,她像李将軍。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李媽媽就是烏拉,她是烏拉的親生女兒。
想到李媽媽才是親娘,紫鸾禁不住替她難過起來:親生女兒就在眼前,卻十幾年不得相認,連一聲 ‘媽’都沒被叫過,最後也是為了保護女兒才橫屍在地。
紫鸾越想越難過,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熟睡的嬰兒被突然的哭聲吓醒,也跟着她一起大哭起來。
張媽吓的手足無措,又不知道自己那句話說錯了,不敢再冒然開口,只一味的用力上下搖晃嬰兒,想讓她先止住哭聲。
“發生了什麽事?”龍桂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大一小都在大哭,吓的緊走幾步推門而入,結果看到紫鸾哭的雙眼紅腫,滿臉鼻涕眼淚,那個小嬰兒倒是被晃暈了,哭聲漸歇。
龍桂見紫鸾哭的忘我,揮揮手讓張媽帶着孩子離開,親自到水盆前絞了條濕毛巾把紫鸾的臉擦幹淨。
紫鸾已經哭了半天,再哭不出眼淚,可還是傷心的抽搭,最後竟然開始打起嗝來。
看到紫鸾每次打嗝的時候,腦袋都要上下點一下,尴尬的滿臉通紅,龍桂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嗝……竟然……嗝……笑話我。”
龍桂嚴肅下來,說道:“哪裏,我看到你這個樣子,忍不住作了首詩,是那首詩讓我心生喜悅之情,現在我就念給你聽。”
清咳了一下,念道:“嗝嗝嗝,曲項向天歌……”
紫鸾瞪大眼睛,哭笑不得的看向龍桂,一時竟忘了打嗝。
龍桂微笑着用雙手捧住她的臉,接着念道:“黑發襯紅顏,素手托一托。”
紫鸾嘟起嘴,嗔道:“龍姐姐就會開我玩笑,一點都不關心我。”
捧在手心的小臉似嗔還喜,觸手的肌膚滑若凝脂,眼睛看到是淚水洗過的明亮雙眼,鼻間是紫鸾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那一瞬間龍桂恍惚了,願意為佳人一笑傾盡所有。
“……你怎麽不說話?”紫鸾伸手輕輕推了一下龍桂,“吓到你了嗎?”
“啊?”龍桂回過神來,趕緊收回手藏在身後,“突然有點渴,你剛才說什麽?”
說完,龍桂走到桌前,拿起空茶壺倒了一杯“水”,一揚頭喝了下去,喝完覺得不解渴,才發現水杯是空的,怕紫鸾看出來,悄悄把茶杯放回去。
還好紫鸾并沒有注意到她出醜,開始難過的述說自己的身世。
“我竟然是李靖将軍和靺鞨族的公主的女兒的孩子,真是難以置信,我一直以為我的爹是我的爹,我的娘是我的娘,雖然她确實不怎麽喜歡我。”
“什麽亂七八糟的?”提到正事,龍桂立刻恢複了本來的精明,“你說的李靖我知道,當年他炙手可熱,天天門庭若市,可惜,後來敗了。”
紫鸾很想知道點(她認為的)外祖父的事跡,追問道:“怎麽就突然敗了呢?”
“哈哈哈哈!”龍桂先大笑了一陣,又搖頭嘆息,吊住了紫鸾的胃口才開口講述:“多虧他的好女兒啊,精忠為國,大義滅親,為了國泰民安,不惜告了他一十八條罪狀,抄了他的家,滅了他的九族。”
紫鸾倒吸一口涼氣,“九族……都處死了嗎?”
龍桂伸手拿起那個空水杯把玩,“說是那麽一說,他一個草莽出身,并沒有什麽真正的親戚,多是一些趨炎附勢的 ‘遠房親戚’和所謂的 ‘學生’。抄了他的家,父皇狠撈了一筆,高興的大宴群臣,為了讓那些大臣門心悅誠服,宴會上把李靖一幹犯人拉到堂下跪着,他的女兒就坐在父皇的身邊,嬉笑如常,得意的看着她的親爹狼狽的跪在下面。”
紫鸾不解,“既然滅九族,怎麽沒抓他的女兒啊?”
龍桂一笑,“抓不抓的,還不是父皇的一句話,當然,當時的理由是他的那個女兒已經嫁人了,算不得李靖家的人了。”
紫鸾嘆道:“真是好運氣。”
“是啊。”龍桂附和道,“豈止這一點好運氣,因為他女兒舉報有功,父皇封她做了貴妃,十幾年對她寵愛有加。”
紫鸾隐約覺出了什麽,沉聲問道:“那個賣親求榮的人是誰?”
龍桂手上運功,把茶杯震的粉碎,冷笑一聲,說道:“還能是誰?就是寧貴妃李倩嘉呗!”
“不可能!”紫鸾尖叫,“李倩嘉是我的李媽媽,才做不出這麽冷血的事情!”
龍桂拍掉手上的碎末,沉聲說道:“我覺得是個人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所以她,不是人!”
紫鸾激靈靈打個冷戰,悄聲問道:“難道,她,是妖怪?!”
龍桂呆呆的看了她半晌,突然爆發出大笑,笑的倒在床上直打滾,最後叫嘟着嘴在一旁生悶氣的紫鸾,“快!快來給我揉揉肚子,笑的我肚子疼!”
紫鸾不理她,最後見龍桂真的“哎呦、哎呦”的叫,才蹭到床邊,伸出小手給她輕輕的揉肚子,不滿的說:“明明是你說她不是人的,書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嗎?皇上身邊有個狐貍精,專門殺忠臣良将。”
龍桂笑道:“不是,我是覺得她太不正常了,就算為了盡忠,眼見親爹那麽慘,也不可能一點都不難過。我覺得她不是龍國人,是未經教化的靺鞨族畜牲!”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看到小天使留言說我的更新速度太快了,高興極了,後來覺得不太可能,又仔細看了一遍留言,原來是說我的劇情速度太快了,其實我本打算明天讓龍桂登基,後天讓她們洞房的,既然小天使不滿意,我只好慢慢寫了。不過呢,接下來的九天裏,我都會很忙,我只能保證日更,盡量雙更。
我慢慢寫,好好寫,你們看的也開心是不?
再次謝謝小天使門的鼓勵。
另:有個人在很多百合文的評論下面複制粘貼一些言論反同,措辭不當,涉嫌恐吓,我的回答是:宗教是自由的,請互相尊重,我不幹涉你怎麽想,怎麽信,但請不要煩我,再說,你怎麽不去勸穆斯林改信基督教啊?那才是天大的善事!《可蘭經》裏明确規定不能搞基,可沒規定不能拉拉啊!
祝大家有一個愉快的周末!
☆、敵人
紫鸾皺眉,不滿的說:“幹嘛這麽說,說不定我的外婆就是靺鞨族的公主呢。”
龍桂斂起笑,“不可胡說,你有什麽證據?”
“這……”紫鸾低下頭,小聲說:“烏塔說我長的像她的女兒。”
“嘁!”龍桂嘲笑道:“他們靺鞨族人眼裏龍國人長的都一樣!”
見紫鸾頭垂的更低了,取笑道:“怎麽,你想當靺鞨族的公主,來與我這個龍國的公主般配嗎?”
紫鸾惱羞成怒,用力拍了一下龍桂的肚子,龍桂“嗷”的一聲翻身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龍姐姐?”紫鸾小心的呼喚一聲。
可龍桂還是一動不動,紫鸾吓的半死,以為自己失手重傷了她,撲上去大哭,“龍姐姐~你不要死,我不是故意的~”
“哈哈哈!”龍桂反手抱住紫鸾在床上一滾,把她丢到床裏,笑道:“小沒良心的,總算為我哭上一回。”
紫鸾收起眼淚和鼻涕泡泡,無奈的看着龍桂。
龍桂起身把毛巾重新洗淨,幫紫鸾把臉擦幹淨。
“和我說說,你的李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紫鸾抽抽鼻子又要哭。
龍桂追問道:“她是不是從來都不洗腳、和四個男人做夫妻、吃東西還用手抓?”
“沒有!”紫鸾氣的大聲反對,忘了傷心難過,大聲的為李媽媽辯解,“她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人,特別疼我,還會繡花、做飯,我會的那些大家閨秀的規矩都是她教的,就是腿有一點點殘疾,不過那樣走起路來腰肢輕擺,反倒更加好看。”
龍桂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更加好看’?難道為了好看,還特意學她一個殘疾人不成?”
紫鸾搖搖頭,說:“有些東西不是一時學來的,雖然她只是我的奶媽,地位低下,卻能像真正的公主一樣高貴而美貌。”
“我不高貴不美貌嗎?”龍桂冷冷的問。
“沒有沒有。”紫鸾趕緊從床上坐起道歉,“我是說……這個……不是一回事了。”
“哼!”龍桂冷哼一聲,“算了,和你這個蠢貨計較只會讓我變蠢——你也說她身上的東西不是一時學來的,怎麽可能是靺鞨族的野蠻人?”
紫鸾也開始懷疑起來,剛才想起全家慘死心情激動,沒有深思,現在回想起來李媽媽似乎完全不懂靺鞨語,收拾桌案的時候總是把寫滿靺鞨語的字帖放反。
“而且……”龍桂慢慢說道:“我記得李靖只有一個女兒,是他大老婆生的。”
“所以,現在李靖家……”
“只剩下李倩嘉一個人,你也不要冒冒失失的和別人提起李靖,這個名字是個禁忌。”
畢竟殺人奪財這種事情,就算是皇上做的也不是很光彩。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紫鸾茫然的問道。
“直接去問寧貴妃好了,幹嘛在這裏憑空猜想。”龍桂無所謂的說,“我來是叫你趕緊收拾東西,我們等隊伍換好衣服就要出發回京城了。”
紫鸾聽說要出發,開始在卧房裏來回奔忙起來,把随身用的東西打成包裹,嘴裏随意問道:“為什麽要換衣服?”
“靺鞨族的人穿走了龍國士兵的衣服,我只好讓手下那些士兵穿靺鞨族人的衣服喽~”
紫鸾猛的停住手,訝然問道:“你是說……有一隊靺鞨族的士兵扮成龍國人的模樣?”
龍桂點點頭,欣賞着紫鸾臉上神色變換,“我派出人去打探,希望還來得及挽回。”
紫鸾的臉上漸漸呈現怒氣,怒道:“這麽大的事,你還有時間在這裏和我玩笑這麽久?!”
“怕什麽?那麽多人準備離開總是需要時間的。”
紫鸾急的團團轉,剛要開口責備龍桂,龍桂适時的說:“不過,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檢查一下。”
說完揚長而去,留下紫鸾一個人在房裏生悶氣。
紫鸾收拾妥當之後去找張媽,沒想到她早就準備好了,還給小嬰兒找來了一頭奶羊,讓她有新鮮溫熱的羊奶喝。
紫鸾滿意的點點頭,張媽見紫鸾高興,抱着孩子笑着求道:“長官,給孩子起個名吧,總得有個稱呼啊!”
紫鸾忙着去找龍桂,随口說道:“就紫桂吧。”
張媽大驚:“不可,那樣就犯了公主的忌諱了,還是換一個吧。”
紫鸾一愣,整天和龍桂嬉鬧,完全沒想到還有忌諱這種事情,只得尴尬的說:“我那裏說 ‘桂’了,我說的是 ‘葵’,葵花的葵,紫葵。”
張媽趕緊奉承到:“真是好名字啊!長官好學問……”
沒等她的話說完,紫鸾就已經離去了,直接趕赴教場。還沒進教場,就聽到殺聲震天,悄悄走進去發現教場上的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人穿着龍國士兵的服飾,在操練陣法,另一部分穿着靺鞨族的衣服,大多是瘦小幹枯的士兵,看上去就跟乞兒一樣,也在那裏排隊列好。
龍桂身穿着合體的活金甲,全身都折射着冬日陽光的光芒,站在臺上如天神一樣金光四射、威風凜凜。紫鸾在門口癡癡的看着臺上的龍桂,覺得她一旦站到臺上,即使不戴面紗,也沒辦法看清她的真面目。
龍桂扭頭看到紫鸾,伸手把她叫到身邊,”你來的正好,快教這群人說幾句靺鞨族的話。“
紫鸾問道:“教什麽呢?你好?早安?晚安?”
龍桂覺得好笑,但在衆人面前,只能板着臉答道:“不用那些廢話,你教’救命’、 ‘快開門’這兩個詞就可以了。
紫鸾答應了,很快教場上此起彼伏的響起“救命”的聲音。
龍桂看練習的差不多了,帶着隊伍出城,列隊在城門前等待斥候回禀,
斥候很快就回來了,腿抖的一下馬就栽倒在地,龍桂皺眉,吩咐手下,“去把他拖過來!”
有兩個士兵上前半攙半拖的把斥候帶到龍桂的面前。
“可有何收獲?”龍桂低聲問道。
“他們殺了人……好多人,我沒進去城……城已經被封了。”斥候低着頭答道。
龍桂厭他軟弱,狠狠一鞭子抽向他的眉間,紫鸾大驚,伸手抓住鞭梢,勸道:“他只是吓壞了。”
龍桂氣的雙眉倒豎,冷冷道:“松手。”
紫鸾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吓的連忙松開手。
龍桂狠狠抽了斥候兩鞭子,罵道:“一鞭是懲罰你的失職,你身為斥候,看到敵情說不出,就是失職!”
轉頭看向紫鸾,說道:“以後你再敢攔我給別人求情,我就直接殺了她(他)。”
“紫鸾低下頭,再不敢與龍桂的對視!”
斥候受到重創,情急之下,反而冷靜下來,站直講述起來
:“道兩邊扔的都是無頭的屍體,
“那頭呢?”龍桂問道。
斥候答道:“挂在城牆上,密密麻麻,看屍體,不光有龍國士兵,可能,大部分都是老百姓……”
☆、命令
“這些禽獸!”龍桂暗罵!見一旁兵将臉上多少都露出懼色,便大聲說道:“不過是一幫野蠻人,難道我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衆将附和,只是聲音稀稀落落的,聽着很沒有底氣。
龍桂咬咬牙,大聲喝問:“老神仙何在?”
天殘子正在偷偷瞌睡,聽到喊聲,吓的差點從馬車上滾下去,總算穩定住心神,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拉開馬車的車簾。
龍桂一副恭謹的樣子問道:“老神仙,将士就要出征,還請您老給占蔔下吉兇。”
天殘子微閉着眼睛點點頭,從馬車上爬了下來,先向東方拜了拜,又跳了一段雞立鶴群舞招神。
龍桂臉色誠惶誠恐,心中卻暗笑:都說結巴唱歌、瘸子跳舞,果真如此。
眼見天色不早,天殘子結束了翩翩起舞,面向東方跪在地上,從懷裏摸出一把銅錢放到手裏晃了晃,開始吟唱:
東有哪吒三太子,
西有大聖孫悟空,
南來托塔李天王,
北有老君顯神通,
今有一事事不明,
此去出征可成功?
唱罷潇灑的把手中銅錢往地上用力一扔,接着一枚一枚撿起排好,偏偏有枚銅錢掉落的角度比較刁鑽,在地上彈了幾下,竟沿着城門的青石板一路滾了出去,天殘子大驚,來不及站起,直接爬着去追。衆人目瞪口呆,紛紛給他讓路,可那枚銅錢最後竟滾入龍桂的裙底!
天殘子剛要伸手,龍桂低低冷哼一聲,天殘子只得收回伸了一半的手,心疼的要死,臉上難免表現出來。
衆将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說前途難蔔嗎?
龍桂沉聲問道:“老神仙,不知這卦說的是何意啊?”
天殘子眼見那枚銅錢拿回無望,只得收回目光,正色道:“這是上天的啓示:此次出征,各位将軍前途無量,有何造化,全憑公主啊!”
衆将士大大松了一口氣,看龍桂的目光又多了幾份崇拜,只有龍桂暗惱:這個神棍,送死我去,背黑鍋我來,他倒是全憑一張嘴就可以混日子了。
當下不怒反笑:“老神仙辛苦了,只是這一戰,難免突增殺孽,還請老先生為我等戰士焚香祈福,不是可否啊?”
天殘子行禮謝到:“難得公主有如此用心,某自是義不容辭!”
“那就多謝了!”龍桂的腳在地上暗暗用力,上馬帶衆出發。
天殘子讓到一旁,低着頭,眼睛餘光瞄着龍桂剛才站的地方,卻發現那枚銅錢被踩的嵌進了石磚裏,看上去摳都摳不下來,只得轉身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很快就有人給他送去一大堆香料,傳話道:“公主說了,這次死的人太多,讓你一次把這些香都焚了。”
天殘子點頭應了,在車裏點起香,哼唱祈福歌,不料很快被香的濃煙熏的雙眼通紅,可自己已經當衆答應,不能反悔,只得默默的流着眼淚繼續唱歌。
飄渺的青煙帶着特有的檀香味從車裏飄出,若有若無的萦繞在将士們的鼻端,加上韻律悠揚的吟唱,讓人仿佛置身于佛前,佛祖的慈悲給他們帶去了寧靜,讓他們再不畏生死——如果這些早已注定。
剛才斥候探查的是離這兩座城池最近的小城,叫榮城,城外居住着衆多的農人,城裏是幾個府衙和商鋪,城裏城外一共也就萬餘人,但是卻是恒城和固城的重要補給城。
衆人還沒走近,就發現遠處有大批烏鴉盤旋,嘎嘎的叫聲預示着不詳。
等衆人走的近了,發現路兩邊四處丢着無頭的屍體,身上的衣服幾乎被剝的幹淨,更不用說別的財物了,放眼過去,目力所見的房屋都只剩下燃盡的廢墟。
那些巨大的烏鴉并不畏懼人,站在屍體上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衆人,仿佛在宣布爪下食物的所有權一樣,向人們發出嘎嘎的威脅聲。
龍桂勒住馬頭,沒有傷心,沒有眼淚,也沒有豪言壯語,只說了一句:“身為戰士,不能保護自己國家的子民,真是恥辱!”
紫鸾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眼前地獄般的場景,這讓她想起自己全家被殺光的那天,放佛又聽到了哀求、看到了背叛,父親的熱血似乎還在沿着自己的脖頸滑下。
“怕什麽?”
龍桂眼不動嘴動,在她耳邊低語:“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你既然在戰場,就得習慣死亡。”
紫鸾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鮮血被寒風凝固,這一口氣沒有血腥味,只有針紮一般的冰寒。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先混進城去看看情況,要是可以的話,能打開城門就更好了。”
“你?”龍桂終于正視了紫鸾一下,然後嘲笑了一句:“那麽蠢……”
“龍姐姐說笑了。”紫鸾笑道,“不在你身邊,沒人護着,自己自然要多機靈幾分,再說你還能找到別的會靺鞨族語言的好人嗎?”雖然紫鸾自知她說起靺鞨族語言來也是陰陽怪調的。
龍桂不語,身後五千人的隊伍寂靜無聲,龍桂沒回頭,但她知道大家都在看着她,無形的壓力厚重的幾乎伸手就可以觸摸的到。
“就這樣決定吧!”紫鸾笑道,“我打扮成艾瑪的樣子,再穿上嫁衣,沒人會拒絕給一個穿着嫁衣的女人開門的!”
說完,紫鸾徑自拿着包裹找了輛空車換裝,等她易容好了、穿好那身嫁妝回到龍桂身邊辭別的時候,張媽也抱着孩子站在一邊。
紫鸾伸手摸了摸紫葵的臉,嘆道:“我這一去,山高水長,就是擔心這個孩子。”
”放心吧!“龍桂微笑着說。
紫鸾心裏感動萬分,“謝謝”還未出口,龍桂接着說:“你帶她一起去!”
“這……這麽小,她能幫上什麽忙啊?”紫鸾意外的張口結舌。
“你可以把她背在背上。”龍桂笑着說,“這樣就有了一個肉盾。”
“我做不了那種事情!”紫鸾斷然拒絕,“我既然救了她,就要堅持到底,怎麽能半途又背叛了她呢?”
“這是命令!”龍桂一字一頓的慢慢說道。
“可……好吧。”紫鸾很快就在龍桂嚴厲的眼神中妥協了,不情願的接過孩子,小心捆在胸前。
龍桂見她不情願,終是沒忍住解釋了一句:“艾瑪懷胎十月,是瞞不住的,若是被人問起,帶上孩子會讓你更容易得到別人的信任。
紫鸾點點頭,說道:“龍姐姐總是替我着想。”
二人商量了晚間若是能打開城門,就以火為證,若是打不開,那就只能再想辦法出來。
紫鸾上馬準備離去,龍桂叮囑道:“不要怕那些死物,自己警醒些,見事不好快快離開,記着活着回來……”
“好了!”紫鸾不耐煩起來,“怎麽跟個老太婆一樣。”
說完胡亂行個禮,就拍馬離去,直奔容城!
☆、僞裝
路過那些死屍,紫鸾不敢看,在心中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又想很多人會因自己而死,也不知道佛祖還會不會繼續保佑自己,可是,為情為義,總些事必須去做,即使因此失去性命也再所不惜!
胡思亂想中離容城近了,紫鸾收斂心神,驅馬靠近,剛到弓箭的射程範圍內,就被一波箭雨逼住。
紫鸾趕緊勒馬倒退,大聲喊道:“我是艾瑪!放我進去!”
可惜并沒有人回應她,只有城牆垛口後面的箭尖折射着太陽的光芒。
紫鸾心中焦急,駕馬在原地轉圈,偏不巧紫葵這個時候又哭了起來,紫鸾只得一邊小心着城牆上的致命箭雨,一邊不斷小聲安慰着紫葵:不要哭、不要哭了。
可是紫葵仍然哭鬧不休,凄慘哭聲在寂靜的曠野上顯的蒼白無力,紫鸾束手無策,馬上就要陪着哭了。
也許是哭聲打動了守衛,有人在城牆上用龍國話高喊:“什麽銀(人)?”
紫鸾馬上就知道這個人不是龍國人,因為口音怪怪的,想必自己說靺鞨族話的時候也是這種效果吧,難怪每次馬上就被人發現。
紫鸾假裝聽不懂問話,把紫葵高高舉起,用靺鞨族的話喊:“救我!”
城牆上的衛兵交頭接耳一番,最後用靺鞨族的語言喊道:“進來吧!”
終于用語言混過關,紫鸾決定以後說靺鞨話的時候只說一個音節的詞。小心翼翼的驅馬向城門跑去,到城門處等候片刻,守衛才把城門打開一條小縫,放紫鸾進去。
一個滿臉是雀斑的士兵上前用靺鞨族語問道:“可是艾瑪?你怎麽一個人來了,還穿着結婚穿的禮服,這孩子是你的嗎?”
接連二三的問題,紫鸾一個也答不出,只得看着“雀斑”關切的眼睛,幹巴巴的說:“機密!”
“哦、哦,我懂。”“雀斑”連連點頭說道:“你在這裏稍候,我這就去向頭領報告。”
紫鸾點點頭,抱着大哭的紫葵順着臺階登上城牆,站在上面假裝看風景,實際上在打量地形和守城士兵的數量,結果看到城牆上只有十幾個士兵,都穿着龍國的服飾,連手裏的武器都是龍國制式的砍刀。城垛很矮,只到胸口,向下看去,不高的城牆上懸挂着無數頭顱,看得紫鸾有些眩暈。
身邊的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年輕士兵用靺鞨族的話嘲笑道:“身為靺鞨族的艾瑪怎麽還怕這個?這是靺鞨族戰士的榮耀啊!”
紫鸾只得把嘴角向上彎了一彎,表示很同意他的說法。
年輕人得意起來,吹噓道:“那裏面還有我砍下來的頭呢,不過我把砍下來的第一個人頭保留下來作紀念了,你看!”
說完,從腰上解下一個球樣東西舉到紫鸾的眼前,為了給紫鸾留下深刻印象,還像舉着耍獅子的繡球一樣左右抖動了幾下。
紫鸾擡頭正看到一個近在咫尺的死人頭,那曾經是個美貌少女,雙眼因為晃動竟然微微睜開一條縫,看上去馬上就要睜開雙眼一樣。
紫鸾吓的臉上色變,強忍着恐懼誇獎道:“好!”
年輕士兵根本沒注意到默默旁觀的衆人中已經有人失笑,欣喜的道:“你覺得好是吧?我也覺得美,我現在每天抱着它睡覺,平時也帶在身上,以前姑娘們都不喜歡我,等她們看到這個,一定會瘋了一樣愛上我!”
紫鸾認真的點點頭,心說:一定會瘋了一樣!能不能愛上就不好說了。
難得有人,特別是年輕女性,願意聽他說話,那個士兵還想啰嗦幾句,好在“雀斑”跑上城樓叫紫鸾:“艾瑪,頭領讓我領你去見他。”
紫鸾出于禮貌歉意的對年輕士兵笑了一下結束對話,結果他被迷的暈乎乎的,跟在紫鸾的後邊說:“艾瑪,我叫格桑,你願意嫁給我嗎?”
吓的紫鸾像驅走讨厭的蒼蠅一樣連連揮手,格桑還是執着的跟在她的身後:“不要不好意思嗎,我會待你好的。”
遲疑一下,把那顆人頭遞向紫鸾,“要不,我把這顆讓我成為靺鞨族勇士的人頭送給你?”
“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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