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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绛沒想到這件事, 竟在整個京城引起了如此軒然大波。

楊家的兒子昨個夜裏沒的,誰知今日一早,就傳的整個京城都知道, 鬧的是滿城風雨。就連她店裏的侍女們, 都議論紛紛。

沈绛立即派了卓定出去打探,究竟是怎麽回事。

卓定出去一趟, 大約到了晌午時分才回來。

他一進來, 滿頭大汗,阿鳶趕緊給他倒了杯溫茶,他一口氣喝下去,才看向沈绛,說道:“楊家确實是亂了,據說昨天夜裏, 他家小公子在院子裏面, 突然就不行了。連夜請了大夫, 都不行,沒救回來。”

“那關郢王世子什麽事?”沈绛問道。

卓定說:“聽說楊小公子自打從護國寺回來之後, 就一直卧病在床,聽說是被那位殿下給折磨的下不了床。”

沈绛蹙眉。

心底浮現一個念頭,怎麽可能。

先前侍女們說起的時候, 她還以為是女子間閑聊, 容易将言語誇張。

可是卓定出去打探一圈消息之後,居然說法與那些侍女的差不多, 那就是說如今整個京城都在謠傳着,郢王世子将楊小公子淩虐至死的傳聞。

于是沈绛不再猶豫, 換了一身男裝。

卓定問:“三小姐, 需要屬下陪你一同出去嗎?”

沈绛搖頭:“不用, 替我準備馬車,我自己去就好了。”

很快,馬車在店鋪後門處等着,沈绛上車後,馬車悄無聲息離開。

一路上行駛,待到了地方,車夫停下,恭敬說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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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绛掀開簾子下車,外面人聲鼎沸,街道兩邊的小攤販,正操着南腔北調做着買賣。再擡頭望向不遠處,京兆府衙門的大門就在眼前。

只是門口站着兩個腰間別着刀的衙役,威風凜凜,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沈绛轉頭瞧了一眼不遠處賣小馄饨的攤販,立即走過去:“老板來份小馄饨還有燒餅。”

“好嘞。”老板應道。

待他擡頭看向沈绛時,突然一怔:“喲,小兄弟,是你啊。”

這個老板倒不是吹噓的,他确實有雙過目不忘的眼睛。

沈绛指了下,說道:“待會能麻煩你将小馄饨,送到府衙給我家大人嗎?不過大人吩咐我去辦別的事情,我得馬上離開。”

“那是自然可以。你放心吧,我這攤子在這兒擺了十幾年,京兆府衙門熟的很。”

沈绛輕笑,付錢時特地多給了點。

很快,她躲在街角等着。

果然老板讓自家女兒将馄饨和燒餅送進京兆府,那些衙役不僅沒審問,反而沖着小姑娘笑了笑。

又等了片刻,小姑娘出來了。

跟在她身後的是清明。

沈绛心底一笑,沒想到這法子居然管用了。

她讓馄饨攤将東西送進去,三公子定會問是誰送的,只要小姑娘與他一形容自己的模樣,三公子就會真的是她來了。

果然清明跟着走出來了。

只見清明看似随意走出來,眼睛卻在街面上仔細搜尋着。

直到沈绛的身影從角落閃了出來,讓清明看了個清楚,她就立即進了旁邊的酒樓。

待以沈公子的名義,要了一間包廂之後,還特地扔了塊碎銀子,囑咐店內夥計,待會若是有人找沈公子,直接将他帶到這個包廂便好。

夥計得了賞賜,滿臉堆笑的答應。

沈绛在包廂內喝了一杯茶,房門被推開。

在瞧見謝珣的一瞬,沈绛心底情緒稍稍平靜。

“三公子。”她站起身,輕喚了一聲。

謝珣看向她,聲音溫和問道:“可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

“兵部侍郎楊志謙的兒子,突然在家中暴亡,你可聽到消息?”沈绛急切問道。

謝珣沒想到她急匆匆來找自己,居然是為了這件事。

謝珣立在她對面,緩緩點頭。

說來也巧,方才在離開衙門過來時,他正與府丞大人,還有京兆府的幾位同僚一起議事,論的就是楊雷暴斃之事。

府尹拍腿道:“如今楊家尚且未曾報案,可這京城裏鬧的沸沸揚揚,萬一要真問起他的死因,豈不是又要推到咱們京兆府頭上。”

這種涉及人命的官司,都得先經京兆府的手,才能上報到刑部或者大理寺。

“你說說這怎麽就會出這種事情呢?”孫繼德此人作為京兆府府尹,寸功未建,只求不出事的懦弱性格,是府衙上下誰都知道的。

主官不夠強勢,這也就造成了京兆府在京城,就是個小娘養的。

誰都能欺負兩下。

一旁的府丞劉康勸道:“府尹大人,如今不過都是些市井謠言而已,哪怕楊家的小兒子真的去世,又與郢王世子殿下有何關系。”

“你是沒聽到外面如何傳的,就差說世子殿下活生生将楊小公子吓死了。”

孫繼德習慣性朝衆人看了一圈,望向謝珣,開口說:“程推官,你一向善斷案,就說說這件事該如何?”

“大人,如今楊家尚未報案,與咱們京兆府并無關系。”謝珣端坐在椅子上,眸光清冷如水。

孫繼德說:“要是真的等楊家報案,那可就晚了。到時候咱們是能得罪楊家和宮裏的麗嫔娘娘,還是能得罪郢王府?這兩頭都是咱們得罪不起的。”

廳堂內坐着的京兆府大大小小官員,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倒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因為他們的府尹大人。

膽小怕事不說,還想的格外多,楊家都還未放出消息,是否要追究小公子之死,他倒是先替人家愁上了。

通判陳秋,一向與謝珣關系不錯。

他忍不住開腔,幫謝珣說話道:“大人,我覺得程推官說的不無道理,郢王府何等勳貴。如今小公子人已經沒了,楊家不至于這般想不開,非要得罪郢王爺。況且他們兩家的官司,哪怕真的打起來,那也是鬧到禦前,請皇上做決斷。”

“就是,就是,陳通判言之有理。”

“府尹大人,也不必這般憂心。”

孫繼德被衆人這麽一安慰,似乎心情輕松不少,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難看。

衆人見狀,也是換了個話題。

也不知誰提起說道:“說來那個楊家小公子,只怕許多人聽到這消息,可是一點也不可惜。”

這話立即有人點頭應和。

他們京兆府的人,日常要處理京城發生的事情,因此有些世家纨绔子弟,在他們這裏算是排了名號。

楊雷就是這其中之一。

一人略顯不屑說:“去年他與人在青樓,為了一個妓子争風吃醋,竟縱容家仆将對方打了個半死。後來還險些把青樓一把火點着。也就是沒鬧出人命,要不然康平伯府的下場,就是他楊家的下場。如今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也是拖累家族的名聲。”

“誰讓人家有個好姐姐,聽聞如今在後宮之中,麗嫔聖眷正濃。”

另外一人嗤笑:“那是他惹事時,沒惹到厲害的人物。如今惹到了這位郢王世子,哪怕楊侍郎真的告到禦前,難免聖上會讓世子殿下給他償命不成?”

說起聖眷正濃,只怕整個京城都沒人能與這位殿下相比吧。

畢竟太後最寵愛的孫輩,便是這位殿下。

皇上便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不過我聽聞世子殿下,乃是得道聖僧道遠大師的弟子,性子怎麽這般偏執,當真活生生将這楊小公子吓死了?”有人提出疑問道。

“這個楊小公子雖然小小年紀,可成日裏不是青樓楚館,就是惹是生非。只怕身子骨早就被掏空,若是被世子殿下吓唬吓唬,說不定還真能要了他的小命。”

“那說起來世子殿下也是無妄之災,不過是想教訓教訓他,誰成想他竟這般虛弱。”

“可不就是,而且事情發生釋然法師的法會上,這都已經過去了三四日。說不定是他身體中還有什麽隐疾呢。”

說起這件事,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各抒己見。

還是孫繼德打斷衆人:“好了,即便這裏是京兆府,咱們都是府衙同僚,是自己人。可是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你們也該知道,真當錦衣衛是擺設。”

提到錦衣衛,衆人紛紛沉默。

這麽個閻王組織,誰都惹不起。

……

沈绛沒想到,就連京兆府衙門裏頭居然也在探讨這件事。

雖然謝珣沒有詳細說,但他說的是,先前在府衙中,與其他同僚已經聊過此事。

沈绛追問:“現在楊家是如何打算?”

謝珣擡眸朝她瞥了一眼,沈绛面色微紅。

她輕聲說:“我關心此事是因為,那日郢王世子懲罰楊雷時,我就在現場。說起來這件事還與我有些關系。”

“那日我在寺中,本來是打算去找我大姐姐,誰知路上就遇到這個楊雷,他當時行為癫狂,整個人如同瘋了一般,一直追着我。”

說到這裏,沈绛皺了皺眉,似乎覺得觸碰到某個她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但是她還是接着說下去:“之後郢王世子便出現,因為那日是釋然大師的法會,所以世子殿下因楊雷在護國寺行為無狀,便讓自己身邊的侍衛懲罰他。世子殿下讓人将楊雷捆綁好之後,吊入水中。但是很快就讓他上岸,而且當時他上岸之後,雖然呼吸有些不暢,但是身體絕對沒有大礙。”

不至于回家休養了幾天之後,還忽然暴斃。

謝珣擰眉。

突然,沈绛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袖口,整個人激動道:“芙蓉醉。”

她一張柔媚的小臉,猶如春風拂過格外燦爛張揚,她擡眸望着謝珣,黑亮的眼睛晶亮到發光,“那日楊雷在寺廟中,整個人行為無狀,根本不似常态。那時候世子殿下似乎還從他身上搜到了禁藥。現在想來,這個禁藥大概就是‘芙蓉醉’。所以他出事根本與世子殿下的懲罰無關。”

“世子是清白的。”

謝珣垂眸,望着她燦若桃華的小臉,突然低聲說:“你很關心這位郢王世子?”

沈绛望着謝珣的表情,似乎有些懵懂。

可突然她堅定搖頭:“不是。”

只是她回答完之後,三公子臉上并未露出笑顏,難道她想錯了?

三公子并不是因為她過分關心那位世子殿下而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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