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兜兜轉轉,他還是原來的沈時煜
福蘭私立醫院VIP病房。
尹言做完了一系列檢查,此刻正躺在輪椅上眼巴巴地看着主刀醫生,可憐兮兮地問:“大哥,我會殘廢嗎?”
主刀醫生給了她一個最官方的回答:“手術成功的話行走沒有問題。”
“那就好。”尹言舒了一口氣。
她正暗自慶幸時,耳畔傳來沈時煜冒着寒氣的冷冽之聲:“手術全程不要麻醉,直接做就好。”
“為什麽不麻醉?”尹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很能打嗎,要什麽麻醉。”
“我又不是鐵人。”
尹言的最後一個字音,因着沈時煜掃過來的冷厲眼神而弱了下來。
尹言閉嘴,趁沈時煜回頭之際,雙手合十,對着醫生做着拜托拜托的手勢,待某人看過來時,又忙把手縮了回來。
她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醫生會心一笑:“這裏是醫院,凡事都得聽醫生的,哪有不打麻藥的道理。”
“嗯嗯,大哥說得是。”
尹言趕緊搭腔,刻意避開沈時煜那灼人的視線。
而沈時煜心裏卻堵得不行。
他想對她破口大罵質問她為什麽要參加比賽,卻在看到她紅腫的側臉,還有手臂和大腿上的青紫瘀傷時,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幹坐着生悶氣。
手術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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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言被推了出來,面色蒼白,仍處在昏迷中。
莫靖垣這時來了一趟,見沈時煜堅持守在醫院,突然明白了些什麽,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莫靖垣走後,沈時煜待在病房裏照顧尹言。
臨近淩晨,他關了燈,和衣躺在床上,聞着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難以入眠。
他借着月光,看向鄰床的尹言。
她睡得并不安穩,興許是麻醉藥效過後身體的痛楚,讓她眉頭緊蹙,身子不停地發抖。
沈時煜緩緩起身,才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便看到她的雙眸睜得大大的。
“醒了?”
“嗯。”
尹言低聲應着,緩過神來後揪着被子忸怩了許久,才紅着臉小聲道:“我、我想上洗手間……”
她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所以上洗手間的話,得有人扶一把。
眼下,能扶她的也只有這位爺了。
“在疾風館時,你一個人不是挺能耐的嘛。”
他說的是那一次尹言拔刀後養傷的過程中,上洗手間和洗澡,都堅持親力親為。
尹言有點窘,畢竟麻藥才散,她整個人都不怎麽好。
她眼角餘光瞥到某人冷硬的側臉時,頓時覺得還是自己爬過去比較好。
尹言正試圖自己下地時,身子忽地騰空。沈時煜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冷冷地問道:“你的腿是不是不想好了?”
尹言心塞,因自知理虧,所以此刻就算被嫌棄也乖得跟只小貓咪似的。
進了洗手間,她還來不及讓他出去,他便利落地将她按在了馬桶上,說道:“快點!”
“……”
快點?
什麽意思?
他不打算出去嗎?
尹言都快羞死了,而沈時煜一臉陰沉地瞪着她,吓得她尿都要倒流了。
“那個……你是不是應該出去?”
沈時煜倚在門框上,冷哼道:“這種時候還知道男女有別了?”
“你在這兒我沒法上廁所,你出去,把門關上!”
“還蹬鼻子上臉了?”沈時煜本就不耐煩,心裏早就蓄了一股無名火,被她這麽一折騰,哪會給什麽好臉色。
至于尹言,平白被他呵斥只覺得委屈極了,撇了撇小嘴,連帶着眼眶都紅了。
她就想上個廁所,還要被他吼,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尹言梗着脖子咬牙單腿站了起來,推開他就往外蹦。
她這副倔驢樣,看得沈時煜的臉更黑了。
她蹦得急,腿又痛,沒幾步就摔了。幸好沈時煜手快,扶住了她的腰,大聲喊道:“大晚上鬧騰什麽?”
“哪裏是我在鬧,明明是你,你兇我!”
沈時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輕輕嘆了口氣,冷着臉重新抱起她。
而尹言這次很配合,然而,偏頭的剎那,她的唇瓣不小心輕擦過他的臉畔。這蜻蜓點水般的柔軟碰觸,惹得兩人皆是一怔。
還是沈時煜率先反應過來,垂眸涼涼地睨了她一眼,說道:“色誘,沒用。”
色誘?
尹言愣住了。
她一看到他緊繃着臉,知曉他肯定也在生氣,還是不頂嘴了。
在他将她放回床上時,她拉住了他的衣角,輕柔地說:“你不要生氣了。”
尹言說這話時,是小心翼翼的,見沈時煜依然表情冷漠,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我、我參加比賽,是有原因的。”
沈時煜的神色依舊淡淡的,并未開腔。
尹言平時也不是忸怩的人,除非是難以啓齒的事情,但現在她感覺有些難以開口:“我、我如果不贏了這場比賽,就沒辦法……留下來了……”
說完,她垂下頭,內心極其失落。
沈時煜定定地看着她,聲音中冷意不減:“所以你參加這種比賽,是擔心這個?你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尹言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我知識水平不行,業務能力也不行,經濟條件更不行……我……我就格鬥方面好一點,我知道我不自量力,可是不努力一下,怎麽知道行不行呢?萬一我成功了呢……可是、可是我連這個也做不好,我、我輸了……”
病房裏靜靜的,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沈時煜沒有動靜。
尹言自顧自說下去:“我知道我們的差距,但還是想要努力試試……就算不可能,但最起碼,我嘗試過了……”
不努力,怎麽知道絕望是什麽感覺呢?
不嘗試,怎麽知道成功與否呢?
就算別人都說是徒勞無功,可人生有那麽多未知的可能與收獲,越努力越幸運不是嗎?
尹言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了沈時煜的胳膊,捏得他面料上乘的襯衫都皺了,她繼續說道:“所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也知道,受傷和勝負乃武學家之常事嘛。”
她嗓音軟糯,認錯間隐隐夾雜着幾分撒嬌,任哪個男人聽了,都不忍心拒絕。
尹言仰着頭,一雙水眸亮若星辰,見沈時煜繼續沉默,小手不自覺地捏了捏他的手,懇求道:“可以嗎?”
沈時煜感受着掌中的溫軟,雙眸黑了幾分,平靜地說:“我考慮一下。”
尹言似觸電般,忙松開手,笑着蓋上被子,過了幾秒又掀開,再次紅着小臉道:“那個,我、我還是想上洗手間……”
“……”
在得知VIP病房一天的費用高達五位數時,尹言無比聽話甚至積極主動地配合醫生護士進行治療,所以她恢複得很快。
沈時煜從公司驅車來到醫院,剛進病房,迎面撲來一股濃濃的泡面味,讓他眉心一皺。
他半眯着眼,扯下領帶直接甩在了坐在病床上看着平板電腦、吃着泡面、好不惬意的尹言頭上。
這一甩,吓得尹言直接蒙了,她嘴裏還叼着一根泡面,轉過頭便見着沈時煜臭着一張臉。
“啊,哈哈哈,方才格外想吃泡面,所以……”尹言尴尬地解釋着。
沈時煜目光沉沉地坐下,看了看她的腿,又看了看她的臉色比前幾天好了許多,神情這才放緩了許多。
他嘆了口氣,說道:“以後別再吃泡面了。”
尹言趕緊嘬了最後一口,将泡面碗推得遠遠的。
“聞起來就像死了很久的魚一樣,那種腐爛的味道你知道吧……”沈時煜開始形容泡面的味道。
“嘔!”尹言幹嘔了一聲,趕緊跳起來捂住他的嘴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說話聲戛然而止,病房裏突然變得很安靜。
手掌心的溫熱傳遞過來,吓得尹言趕緊收回手,向後退了退,壓下心慌意亂,說道:“我剛吃完呢,你不要說這麽倒胃口的話。”
沈時煜保持端坐的姿勢不變,輕聲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尹言下意識地問:“什麽人?”
沈時煜卻白了她一眼,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白色的陸巡行駛在綠化帶越來越多的柏油路上,尹言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随着車輛進入有些鏽跡卻不失氣派的大門,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
下了車,進入眼簾的便是院子裏種滿花花草草的別墅。
別墅有些古老,外觀和風格都像是上個世紀的建築一樣。
“沈、沈總……”她走得有些僵硬,整個身體有些抗拒。
第六感告訴她,住在這裏的人,非同一般。
事實證明如此。
一位中年大叔從裏面匆匆出來,見到沈時煜後微微點頭,說道:“少爺,你來了。”
“他人呢?”
“正在書房,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尹言站在璀璨的水晶燈下,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她無比緊張的模樣。
沈時煜見她雙手緊握局促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面部表情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不一會兒,中年大叔就出來了,說:“少爺,請進去吧。”
中年大叔頓了頓,看着尹言遲疑道:“這位小姐,不如随我去花園裏坐坐。”
尹言還沒反應過來,沈時煜的腳步馬上一轉,說道:“那我也去轉轉。”
“你這個不孝子!”書房裏頓時傳來中氣十足的罵聲,“離家三年,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爺爺我作對嗎?”
爺爺?
沈時煜的爺爺?
那個叱咤商界,堪稱不敗傳奇的沈老爺子?
尹言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時煜只說帶她去見一個人,并未說見誰。
雖然她沒有太刻意打扮,但好歹是見大佬啊。
此時此刻,她不僅手腳在抖,連心都在抖。
話音剛落,老爺子坐着輪椅從書房裏出來,他年過六旬,早已白發蒼蒼,但面容剛毅,渾身散發着一股軍人獨特的威嚴。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倒是和沈時煜有些相像。
“你進來。”老爺子說道。
沈時煜站在原地不動。
老爺子臉色相當難看,目光從他身上掠到站在他身後的尹言身上,皺眉道:“你從哪裏帶回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沈時煜冷冷轉身,拉着尹言就往外走。
尹言轉身的剎那,瞥見老爺子的臉色奇臭無比,不安地輕聲道:“這是你爺爺啊,這樣不太好吧?”
“你數到三。”
“什麽?”
“數。”
尹言将信将疑地數着:“一,二,三……”
“你給我回來。”老爺子的暴吼聲在身後響起。
沈時煜繼續走。
“還有那個女的。”老爺子繼續吼着。
沈時煜腳步不停。
“還有那位小姐。”“小姐”兩個字好像是從老爺子的牙縫裏擠出來的。
沈時煜終于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眸子裏有抑制不住的得意。
一旁的尹言目瞪口呆。
書房裏的氣氛十分沉悶。
老爺子餘怒未消,眼神像兩把鉗子,狠狠地夾着沈時煜的臉。
而沈時煜倒是事不關己般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飲。
老爺子瞪了他很久,見他沒有反應,立刻轉頭對尹言道:“你杵在這裏做什麽?”
老爺子氣場太過強大,尹言趕緊點頭彎腰禮貌地鞠了個躬。
她也不想杵在這裏啊,剛剛明明是他叫她回來的。
老爺子又道:“怎麽,連話都不會說?是啞巴嗎?”
尹言哆嗦着回道:“不是啞巴。”
“那我問你,你怎麽不說話?”老爺子轉頭看向沈時煜,“這麽蠢的女人,你看上她哪裏?”
那天在訓練營裏,他從未見過沈時煜有過那麽沖動的一面,不顧一切後果沖到賽場上抱起這個女人,不顧媒體如何報道,在那種關鍵時刻,他一向沉穩冷靜的孫子竟然為了這個女人……
沈時煜平靜道:“你看不上的所有。”
老爺子立刻恨恨地瞪着尹言。
尹言表示很委屈。
“回來這麽久你也知道來看我了?”老爺子持着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冷哼道,“是來看我死沒死是吧?”
沈時煜将茶杯放回紅木茶幾上,悠悠道:“據我所知,爺爺休養的這段時間裏閑情十足,很是潇灑,和隔壁李奶奶跳雙人舞眉來眼去,和鄭大爺下棋經常争到差點大打出手。”
老爺子一口氣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只能吹胡子瞪眼睛傲嬌地看向別處。
沈時煜扯了扯嘴角,起身拉過尹言,兩人并排站着,他臉上是常年不變的嚴肅表情:“爺爺,這是尹言,是要和我共度餘生的人。”
尹言轉頭看向一側的沈時煜,嘴巴不由得張成了“〇”形。
她沒有聽錯吧?
同樣的,老爺子的內心也無比震撼。
時煜說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他一直以為自己了解這個孫子,現在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
沈時煜不是來詢問他的意見,得到他的支持,而是直接告訴他做了這個決定。
他有種權威被挑戰的感覺。
老爺子冷哼道:“她什麽學歷?是哪家的千金?父母是做什麽的?”
他說着,銳利的視線直直投在尹言臉上:“你自己來說!”
“我……”
尹言猶豫着正要開口,沈時煜卻擋在了她的身前,聲音沉穩卻又堅定:“爺爺,我的妻子不需要那些花裏胡哨的外在裝飾。”
沈時煜也曾想過為什麽會喜歡尹言。
他以為自己不會打開心扉去接納一個人,以為自己會聽從爺爺的安排同一個陌生女人結婚生子。
他在疾風館初見尹言時,只覺得她又煩又聒噪,即使殺手出現他也能冷眼旁觀。
他見多了貌美如花、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也見多了氣質優雅、漂亮端莊的職場女性,卻是第一次從她身上見到了朝氣滿滿、活力四射。
或許是那一次密室裏她認真尋找的模樣,或許是那一次她拔刀時強忍着痛的側顏,或許是每一次她面對身手未知的殺手總擋在他身前……
她一點點在努力,一直都沒放棄,反而越挫越勇,那積極向上的毅力深深吸引了他。
尹言看着他嚴肅的輪廓,眼眶有些酸脹。
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卻被他反手握住,他掌心裏的溫度無聲地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沈老爺子暗暗驚嘆,雖然他一直不肯承認,但此時此刻,他真的老了啊。
他的兒子因為他的一意孤行,被迫娶了一個才見過一面的富家千金。
兩人婚後一直相敬如賓,鮮有交流,對待什麽事都是公事公辦,甚至對兒子沈時煜的教育亦是如此。
沈時煜十歲的時候,母親因病去世。
沈凝,哦不,那個時候她還是叫方凝,便進了沈家。
沈凝為了讨沈老爺子歡心,嫁入沈家便換了夫姓,一直伏低做小,完美掩飾了自己的鋒芒和野心。
直到沈時煜的父親去世,她便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
她頻繁地參加名媛貴婦的派對,利用自己的資源進入上流社會。之後還拉攏董事會成員,與其他公司進行商業合作鞏固自己的地位,更是将自己的娘家人,甚至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安排進了沈氏集團。一時間她的權力達到了頂峰,完全可以一手遮天。
想到這些,老爺子神色凝重,雙眼閉了閉,又睜開。
他沒想到他孫子的能力比當年的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短短數月他便将大權掌握在手,哪怕沈凝氣急敗壞聯合董事會施壓,沈時煜總是能夠輕松化解一切。
他望向沈時煜那雙盡顯傲氣的眼眸,心忽然落定了。
罷了。
他已經剝奪了沈時煜風華正茂的三年時光,怎麽還有資格去剝奪其想要争取的幸福。
但,他還是不高興。
“那我生病了,我要這個丫頭在醫院照顧我。”老爺子說道。
“你有專程從國外請過來的醫療團隊,她毛手毛腳的,我怕你老人家犯高血壓。”
“我不管,我就要。”
一旁的吳管家看着自家老爺跟三歲小孩一樣耍賴的口氣,目瞪口呆。
尹言同樣驚訝得下巴都快要落到地上。
而沈時煜依然是冷靜淡漠的模樣,清俊的臉龐卻柔軟了許多。
他知道,爺爺是同意了。
雖然無論爺爺同意與否,他的心意已定,但總歸是得到了爺爺的認可,得到了爺爺的肯定,也平息了他內心小小的緊張和不安。
從老宅出來,尹言坐在車後座上格外緊張。
她坐得離沈時煜遠遠的,不敢靠近,更不敢看他。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還沒有消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而沈時煜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拿出筆記本電腦擱在腿上開始遠程工作。
好嘛,原來只有她一個人在心慌。
尹言看着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嘟起嘴極其不滿。
沈時煜的餘光瞥見她鼓起的腮幫子,雙眸軟了軟,又專心致志地投入了工作。
車不知行駛了多久,直到尹言開始昏昏欲睡,沈時煜才收起筆記本,淡淡地開口:“到了。”
“到了?”
尹言立刻清醒過來,她趴在車窗上,眨巴着眼睛,看到這一整條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她回頭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沈時煜。
沈時煜眉眼間隐隐有些笑意:“你不是說了解一座城市要先了解它地道的美食和文化嗎?這裏便是。”
這條長達一百多米的百年老巷,是深藏着經久不衰的小吃第一巷。
這裏除了有傳統的小吃外,還有許多特色小吃。
沈時煜下車前,戴上了那副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面具,并戴了頂帽子。
尹言随着人群向前走着,雙眼早已應接不暇。
沈時煜看着她興奮不已的模樣,很自然地将她護進懷裏,以免有些不長眼的人只顧觀賞不看路撞到她。
長巷裏多的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他們或是勾肩搭背,或是手牽手閑談着。
身高腿長的沈時煜在擠來擠去的人群中格外醒目,尹言擡頭就對上了他沉靜如水的雙眸。
有人這時擠過來,被他輕輕用手擋開,然後,他牽起她的手,像無數普通的情侶一樣,肩并肩,親密無比地走在長巷上。
身旁有沈時煜的呵護,尹言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令她無比心安。
尹言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原本牽着他的手變成了挽在他的手臂上。
他們看到變魔術的藝人會拍手叫好,見可憐的乞讨者會主動上前給一些錢,看到好吃的會買上一份兩人一同分享。
涼亭下,尹言摸着圓滾滾的肚子休息。
沈時煜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噼裏啪啦算個不停。
“你在算什麽?”
沈時煜頭也不擡,說道:“我在算你剛剛浪費了我多少時間用了多少錢,我的出場費用是半小時五位數。”
尹言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沈時煜側目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靠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低低笑開:“這個,算利息吧。”
讨厭!
尹言霎時臉紅不已。
甜蜜的時光總是十分短暫,老巷子四通八達十字路口多,無人的片區也多。
兩人漫無目的地來到一條相對安靜的空曠行廊時,前後左右突然出現十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手裏還提着鐵棍似的東西。
同在游輪上遇到的精神小夥不一樣,他們明顯訓練有素,且身手不凡。
尹言下意識地往沈時煜身前站,卻被他攔住。
她一下子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睛,卻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你不跑嗎?”他抿唇沉默,然後輕聲說道。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西裝男們,急急道:“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她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沈時煜的反應快得驚人,一腳踢開沖上前來的一個男人,并迅速奪過對方手裏的鐵棍,側頭對她大喊道:“報警啊。”
話音剛落,沈時煜猛地推開她,替她擋住另一側上前偷襲的人。
尹言的心往下一墜,見他轉身敏捷地抵擋左右襲來的人,她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的鐵棍,一下揮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她怒吼道:“敢打我老公,我跟你們沒完。”
于是,雙方扭打成一團。
就在這時,西裝男們像是發現了什麽,其中六人圍着沈時煜不斷攻擊,而其他人則開始逼近尹言。
此時的她因着腿傷還未痊愈,喘氣聲越來越大,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自額頭上流下遮住了眼睛,她的視線逐漸模糊不清,卻連擦一擦的時間也沒有。
不好,他們想從她身上突破。
尹言馬上轉身逃跑。
她跑得很快,把後面幾個人甩得遠遠的。誰知她剛跳下臺階,頭發就被人用力地扯住,“啪”的一聲,一個巴掌甩在她的臉上,令她腳下不穩,狠狠跌落在地上。
“繼續跑啊!”
為首的西裝男氣喘籲籲,面容猙獰。
尹言掙紮着起身,将喉嚨裏湧出的血吐了出來,說:“這麽多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麽男人!”
為首的西裝男聽了輕蔑道:“我們只管拿錢辦事,只要有錢,把我們說成人妖都無所謂,只要速戰速決。”
西裝男眼尖地發現尹言的右腿一直在抖,熟悉格鬥的人都知道,這是受過傷的表現。
于是他向旁邊的人使個眼色,其他人立刻心領神會,大步上前一腳踢在尹言的右腿上。
沒有防備的尹言右膝狠狠砸在地上,刺骨的疼痛瞬間鑽入骨髓。
眼看着那閃着寒芒的鐵棍就要落下,忽地眼前一黑,她被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只聽見這人悶哼一聲,然後她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沈……”
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來,越湧越多。
隔着衣料,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心髒飛快跳動着,他抓得很緊,緊得發疼。
接二連三的悶響不斷在上方響起,無論尹言怎麽掙紮如何想要掙脫,都無濟于事。
直到警笛聲鋪天蓋地般響起,尹言的心一松,緊繃的身體也随之松懈,随即暈了過去。
刺鼻濃郁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尹言猛然驚醒,才發現自己手上挂着點滴,莫靖垣正坐在床邊。
“沈時煜……沈時煜,他怎麽樣了?”
她一把扯下針頭,掙紮着下床,卻被莫靖垣按住。
“他還在昏迷中。”
莫靖垣一改往日的輕佻,神情頗為嚴肅。
尹言心顫了一下,眼眶越來越紅,眼底充滿了恐懼:“那、那……”
莫靖垣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解說:“随我來吧。”
他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尹言進了電梯,直接上VIP病房,兩人才剛出電梯門,便被四名西裝革履的保镖擋住了去路。
見是莫靖垣,他們又自覺地讓開了路。
只能在重症病房的玻璃窗外觀望,尹言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沈時煜,他渾身插滿了管子,身旁擺滿了各種儀器。他就那樣安靜地躺在那張病床上,靜悄悄的,毫無生氣。
身後,老爺子沉重又綿長的聲音響起:“你看到了,他此刻離不開這裏。”
她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蒼白,她想說對不起,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呢?這是世界上最蒼白無力的辯解。
老爺子重重的嘆息聲鑽入了她的心底。
此後的每個夜晚,尹言都會守在重症病房的門外。
直到某一天清晨,有人突然發現,醫院裏再也沒有尹言的身影,她從沈氏集團辭職,整個福蘭市再也沒有了她的蹤跡。
自走廊到醫院的大門這一段路,尹言走了很久很久。
她在大門口不敢回頭看,視線裏都是街道的車水馬龍,眼睛酸脹又苦澀。
“嘀——”
有汽車喇叭聲在旁邊響起。
尹言下意識看去,車窗搖下來,露出常思不高興的臉。
常思冷冷地說道:“上車!”
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與穿着簡單的服裝,随意的坐姿的尹言不同,常思很講究坐姿,名牌的手包放在旁邊,妝容精致,臉上卻沒有半分笑容。
尹言看着眼前透明的玻璃水杯發呆。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常思突然說道。
尹言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聽你的長篇大論要我離開沈時煜,說我是害人精之類的話。如果你今天是來指責我,我更不想聽。”
這些天她已經懊悔自責了無數次,也已經麻木了。
常思愣了愣,沒想到尹言會如此直接,原本準備好的長篇大論一下子被忘卻在腦後。
常思憤恨地瞪了瞪尹言,便單刀直入地問:“所以呢,你的決定?”
她的決定?
尹言恍惚,心中泛起絲絲縷縷的疼,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常思見她不語,秀目圓瞪:“你這個小地方來的人心裏沒點數嗎?我早就提醒過你,時煜哥哥的身邊都是頂級的專業保镖,他為了你,明知道危險沒有解除卻從不帶保镖在身邊,反而帶着你這個坑貨……萬一,他要是有個萬一,你讓沈氏集團怎麽辦?你叫沈爺爺怎麽活下去?”
“你說完了嗎?我可以走了吧?”尹言面無表情地起身,漠然地瞥了一眼憤怒的常思,便離開了咖啡廳。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整座城市就像蒙了層黃沙,朦胧得不真切。
尹言呼了一口氣,心裏都是沙塵的味道。
她拿出手機,撥了鐘傲天的號碼。電話接通後,她說道:“我們什麽時候走?我希望今天或者明天。”
她說完就将手機放回口袋裏,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任淚水從指縫間拼命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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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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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