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盛芳

柯鸩飛和方媛也是因為何子萱才認識的，因為她倆經常玩在一起，一來二去，柯鸩飛也和她們那一群人混了個臉熟，他向來喜歡在人前炫耀自己有錢，所以每回見着方媛，都是順手把在場所有人的吃喝買了單。

方媛最開始還客氣兩句，何子萱也沒什麽心眼，直接對她說：“心疼不着，他是真的有錢少爺。”于是方媛就在心裏惦記上了，時不時短信問候一下柯鸩飛，在網上逮着了也一定要纏着他聊一聊日常，久而久之也算培養出了一些友情的意思，漸漸發展到私底下也能把柯鸩飛約出來看個電影，喝杯奶茶。

而柯鸩飛也不是看不出來方媛的心思，但是他當時心裏只有周禮諾，被拒絕了以後，他經過一番掙紮，安慰自己那至少還有第二喜歡的何子萱可以做他女朋友，結果何子萱好像看上了梁楓，他一瞬間繃不住了，原本在心裏對着方媛還擺了不少路障，這之後便全部給撤了，一條大道無遮無攔，方媛便順利地朝他走過來。

“怎麽？就你一個人？”接到電話後，柯鸩飛來到奶茶店，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會見到一群人，然後他們會對着他喊“萬歲”抱着他的大腿求他請客，結果卻只見到穿着棒球服和裙子的方媛一個人翹着二郎腿陷在沙發裏，“你的跟班兒呢？是等會兒來嗎？”

過去方媛叫他出來玩，身邊都會有男有女大約五六個人跟着，她覺得一身名牌又長得帥的柯鸩飛的登場效果叫她很有面子，不點穿的話，別人甚至會以為她有個有錢男朋友，柯鸩飛也樂于配合她的虛榮，畢竟他一直很享受被人高看一眼的滋味。

“怎麽了？就我，還不能叫你出來了？”方媛擺正雙腿，身體前傾地對柯鸩飛嘟起嘴說，“你是我的朋友好嘛，還是說你看上誰了？鴻寶？她有男朋友的哦，我告訴你。”

“那兩個人沒什麽好玩的嘛。”柯鸩飛在她對面坐下，“叫我出來幹嘛？”

“你離我那麽遠哦？”方媛做出震驚又難過的樣子，轉而又笑了，拍着自己身邊說，“過來啦。”

柯鸩飛猶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想過去，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猶豫顯得很不夠爺們兒，于是痞裏痞氣地笑一下，站起來一轉屁股便坐了過去，為了顯得自己挺爺們兒的，把兩條腿大大地岔開得老遠，上半身還不能老實挺着，仰面松垮地躺在沙發上。

“飛飛——”

每次方媛這麽叫他的時候，他都會愣一下，想起自己的奶奶，所以這會兒又把上半身坐直了。

“我好久沒見着你跟萱萱玩了？”方媛一手撐在沙發靠背上，以手掌托着頭，以極限親近的距離貼着柯鸩飛的耳朵說話，“我問她怎麽都不叫你，她也不說為什麽，你們是吵架了嗎？”

“她告訴你我們吵架了？”柯鸩飛皺起眉頭，轉過臉來問，可能被方媛與自己之間的距離吓了一跳，他立即又回過了臉去，同時在心裏後悔這個條件反射的動作，讓他顯得很“幼齒”，好像特怕和女人挨着似的，不像個大老爺們兒。

方媛說：“還要猜？太明顯了好麽？她以前天天把你挂在嘴上，現在都不提了。”

“她有嗎？”柯鸩飛聽了，流露出竊喜的笑意。

“你們小倆口鬧矛盾了？”方媛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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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跟她小兩口？”柯鸩飛再一次轉過臉去，肯定地說，“沒有的事情。”

“真的啊？”方媛發自真心地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們在談朋友呢，只是不願意告訴我。”

“沒有。”柯鸩飛再一次肯定地回答，帶着些許賭氣的意思，所以語氣很堅定。

“那我有機會了？”方媛又貼得進了一些，現在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也就一片指甲蓋那麽長了。

“啊？”柯鸩飛沒反應過來。

對于這一場情場戰役，方媛今天是有備而來，她精心地照着時尚雜志化了一個號稱“百分百告別單身”的日系裸妝，整身衣服都是新的，照着電視上的青春偶像風格選的搭配，脖子和手腕都噴了香水，所以她盡量地靠近他，叫他看得清楚自己塗了口紅猶如果凍般的嘴唇，叫他嗅得明白這草莓混合花香的撩人氣味，一套組合拳下去先把他迷個鬼迷心竅。

“你是不是在裝傻？”她挑逗他，“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飛飛。”

“我……”柯鸩飛咽了一下口水，“我真沒看出來。”

“那你現在知道了。”方媛索性鑽進他懷裏，給他致命一擊。

溫香軟玉入懷，柯鸩飛果然有些神魂颠倒了，他想，反正自己是單身，也沒人喜歡他，現在有個漂亮女生喜歡自己，那一切似乎都挺順理成章的，沒理由拒絕，不如說，拒絕的話，自己就是個大傻子，這可是穩賺不賠的交易，于是他臉上浮現起壞笑來。

方媛見他并不抗拒，剛要湊上身子來親他一口，以确定倆人之間的戀愛關系，卻見他突然渾身一僵，整個人好像觸電般坐直了。

在香珠市巧遇熟人的概率一直都不低，首先這個城市太小了，其次消費商圈更是屈指可數，就市中心一個，河西一個。

在七一路這條街上一共有五家奶茶店，其中就一家有二層樓，柯鸩飛能在這裏碰見何子萱，就像是走在街上彎腰系鞋帶時撿到了去年掉的學生證，巧合得有點兒過分，而時機更是寸得就好像用激光丈量，分毫不差，不是前一分鐘，也不是後一分鐘，偏偏是方媛躺在他懷裏，倆人正準備接吻的這一分鐘，何子萱走上了樓梯，對眼前的畫面一覽無餘。

“呃……”易學佳端着兩杯奶茶，半晌吐出一句話，“好巧啊。”

“柯鸩飛，你王八蛋！”何子萱抛下這一句怒罵之後，轉身“噔噔噔”地下了樓梯。

柯鸩飛愣了有半分鐘，突然猛地推開了方媛，就像唐僧突然看清楚了妖怪的真面目。

“怎麽回事兒？”方媛揉着心口，好像肉體疼心也疼，她皺眉撇嘴地瞪着柯鸩飛，“你這什麽意思啊？不是說你們不是一對兒嗎？她什麽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她憑什麽罵我？”柯鸩飛好像被打了一巴掌般張着嘴，滿臉疑惑地自言自語。

“切。”易學佳翻個白眼，抛下一聲“臭流氓。”後轉身追了下去。

出了店門，來到被樹影覆蓋的街道上，沒等易學佳追上何子萱——她也沒認真追，畢竟對方腿也就自己一半長，她随便邁幾個大跨步便能趕上——在她正琢磨着追上之後要怎麽安慰她時，柯鸩飛已經飛快地從她身邊擦過，上前伸手一把拽住個子只到他胸口的何子萱。

“何子萱——”柯鸩飛一使勁兒，便輕松地将嬌小的何子萱拉扯得原地轉了個圈兒來面對自己，他氣沖沖地質問，“你才王八蛋，你憑什麽罵我？你這個——”他的話到一半，好像被迎面塞了一口風沙般噎住了，他沒想到何子萱竟然哭了，而且哭得滿臉是淚，就像她向裕琛告白失敗的那一天一樣，哭得好像她的身體裏裂了一道縫不好的口子。

“你怎麽不是王八蛋了？你是天下第一王八蛋，你騙我，你騙了我的初吻，你還騙了我第二個、第三個吻，最可恨的是你騙我說要我做你的女朋友——”何子萱掙開柯鸩飛握着自己的手，雙手握着拳胡亂地砸在他肩膀和胸口上，她邊哭邊打很是吃力，因為她要墊着腳才能夠到她，就像一只兔子在試圖暴打一只天上飛的鳥，她的聲音也幾乎是用盡全力在撕裂，“你說，你是不是個王八蛋死騙子，你到處騙人，你都親過多少女生了？你還跟我裝純，你怕不是已經有十七八個女朋友了——”

“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說——你別打了……”柯鸩飛被她一通指責，人也好像被兜頭一大桶冰塊砸下來，身心凍結了半天才活血，口齒不清地想辯解，但身子又一個勁兒地迎上去給她打，想她解氣，他最看不了女生哭了，他高舉着雙手喊，“何子萱，你聽我說，我就只親了你一個女生，我發誓，我也沒有談過一個女朋友，我發毒誓，我要是親過別的女生，我不得好死。”

“劈死你，閃電劈死你，撞死你，我要叫車撞死你——”何子萱哭着把他往馬路上推，但是她被淚水抽幹了體力，以至于就像螞蟻撼樹一樣，柯鸩飛的雙腿紋絲不動。

“你這人不講道理。”柯鸩飛急道，“是你不答應做我女朋友的啊，那你還管我要跟哪個女生好？”

“那随便哪個女生都可以嗎？所以我也就是随便哪個女生嗎？”何子萱哭得直跺腳，“柯鸩飛，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幾乎天天都在一起，你拉屎什麽顏色我都知道，結果我在你眼裏，就跟方媛是一個等級？你選誰不好，你選方媛？你女神不是周禮諾嗎？你不覺得你對不起自己嗎？你最對不起我！”

“你才不随便，何子萱，我告訴你，我不是要選方媛，而是你不願意做我女朋友的話，那随便哪個女生都可以，但是如果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只要你點頭，那、那——”柯鸩飛也急得想跺腳，他雙手抓緊了何子萱的肩膀，情急之中直言道，“周禮諾就算回頭來找我，那我也不要她，我就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何子萱止住了拳頭和哭聲，她瞪圓了眼睛看他，似乎在用大腦處理那一段雜亂發言之中的有效信息，半晌後才有些笑意在語氣之中，“真的嗎？”

“真的啊。”柯鸩飛臉微微紅了，突然提起梁楓來轉移話題，“你才是騙子吧，騙走我的初吻以後，轉臉就去喜歡梁楓了……”

“我沒喜歡他。”何子萱破涕為笑。

“那就好。”柯鸩飛一把将她抱在懷裏，嘆口氣說，“那我還有機會。”

“那你追我吧。”何子萱雙手也圈住他。

柯鸩飛也笑了，蹭了蹭她的頭發，“好吧。”

“怪惡心的。”易學佳遠遠站在他們身後啧啧感嘆道，她在目睹這一對情侶誕生的過程中，已經靜悄悄地用吸管喝掉了一杯奶茶，現在開始喝第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