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森力

離開兒童樂園時，四個人都渾身冒着熱氣兒，凍得發僵的四肢終于活血化瘀般從石塊變回了青少年的靈活手腳，梁楓甚至熱得把外套拉鏈給敞開來，而易學佳則還沒玩夠般一直在原地好像進行熱身似地擡腿踏步。

當所有人以為要離開公園時，裕琛卻領着大家朝大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是說好了吃火鍋麽？我請客。”他說。

易學佳納悶，“啊？這深山老林裏有火鍋店嗎？”

周禮諾想起來他以前帶她去過的工作室，心裏便有數了，見到他沖自己眨眨眼，便也不說話，替他藏好這個驚喜。

果然來到鄒老師的屋門前時，易學佳很驚訝地張大了嘴：“哇，原來這山裏有人家啊？”原本就是童話風格的二層小樓在雪中更顯世外桃源，她忍不住在花園裏飛快地奔走了一圈，然後回到正在掏鑰匙開門的裕琛身邊，興奮地跺着腳問，“這是你家的房子？還是你朋友家的房子？裏面住的什麽人？難道是小精靈？”

“你有鑰匙了？”周禮諾提問。

“最近鄒老師接了一些散活兒，時不時要去外地，所以配了一把鑰匙給我，讓我幫忙照看房子。”裕琛邊推門往裏走邊說，“剛才我打電話給她，就是想問一下能不能借用一下廚房和桌子，昨天我剛往屋裏的冰箱添了很多菜，正好可以做一頓夠我們吃的火鍋。”

進了屋以後，易學佳的嘴就忘了合上，不斷地驚呼着“哇！”邊四處走動，左看右看，摸來摸去，“原來你的那些小玩意兒是在這裏雕出來的啊？你真的很多秘密。”

裕琛走到壁爐邊，将一些廢料木材扔進去點燃，不一會兒整個屋子便被照得通紅亮堂，“噼噼啪啪”的聲音攪拌着柴火氣味充斥了每一寸空間，使得每個人都好像大腦皮層被按摩了一番，舒服得禁不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室外的飄雪似乎都為了襯托這安逸的氣氛般，以清脆的聲響敲打着窗戶助興，卻不任一絲冷氣鑽進來凍人。

裕琛拿出食材和煮火鍋的調料、餐具，在開放式樣的廚房臺面上攤開一片，其他人都湧上來幫忙，因為只需要簡單清洗和切碎，沒多久沸騰的鍋子就擺在了桌面上，十幾個盛着各種肉類、丸子、蔬菜的碟子繞着中央擺放，裕琛還準備了三把挂面在邊上當最後填牙縫的主食，這一桌子雖然沒有生日蛋糕，但看起來色彩缤紛十分熱鬧，已經很有派對的感覺。

“太舒服了，真好吃。”易學佳從鮮紅的辣油裏撈出肉片來放在碗裏晾着，感慨地說，“柯老師和萱萱不來，真的是損失太大了。”

“我會記下來的。”周禮諾很認真地對她說，“他們不來你的生日，我們以後也再也不去他們的生日。”

易學佳被她逗笑，“好，你可記得這話啊。”

“你放心。”周禮諾打開自己的包，掏出一個小本子來。

當她正要一筆一劃地記下來時，易學佳按下她的手驚呼：“你當真的啊！”

周禮諾确實是當真的，她沒料想易學佳以為她在說笑，反而很驚訝地看着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裕琛和梁楓為這一幕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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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真的啊，這是他倆第一次缺席吧？”裕琛往火鍋裏加菜，邊看一眼悄無聲息的手機，很奇怪地說，“該不是真被什麽大事情耽誤了吧。”

“也可能柯鸩飛準備了什麽大驚喜，你們還記得前年的時候嗎？”梁楓端着碗的左手一直在微微發抖，但是大家都假裝沒看見，他自己倒是已經習慣了，邊回憶邊說，“他交代你們全部假裝忘掉我的生日，等到快零點了，我生日要過去的時候，你們才突然給我過生日……”

裕琛和易學佳想起了當時梁楓一臉愣住的畫面，立即同聲大笑起來。

梁楓嘀咕：“你們還笑……”

裕琛說：“我看你也挺記仇的。”

“老實說，我怪不習慣的。”梁楓盯着方形小爐竈上蹿動的火苗，嘟囔道，“以前每一年都是我們六個人一起過生日。”

“确實，突然缺了他們，就好像不是過生日……”易學佳把晾涼的牛肉片塞進嘴裏，桌子下面，周禮諾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腿似在安慰，她不想她擔心，便立即振作了精神開起了玩笑，“最重要的是，我少了兩份禮物，他們該不是缺錢所以跑路了吧？”

“對了。”經她提醒，裕琛放下筷子，從書包裏掏出禮物，“本來想回家時候給你的，也省得我背着了，自己的禮物你自己背着。”

那是沉甸甸的一大包泰國産的零食，有桶裝蝦片、薯片、花生米，還有小包裝的各種幹果、椰子肉、香蕉片，以及榴蓮口味等多種水果口味的糖果，被裕琛拿出來之後，他原本鼓鼓囊囊的書包立刻空了。

“哇靠！”易學佳扔了筷子，雙手虔誠地接過來，“裕老板，這，你太客氣了！”

裕琛滿意地看着她的反應，笑眯眯地說，“反正我也沒掏錢，都是我媽媽從國外帶回來的。”

他話沒說完，易學佳已經拆開一包蔬果幹吃了起來，“好吃。”邊敞開袋子放在桌面上示意大家随意拿。

周禮諾于是也從包裏拿出來一份包裝得很精致的禮物，易學佳接過來以後拆得很小心，盡量完全不破壞那層鮮紅色的包裝紙，裏面是鐵盒裝的水溶彩鉛，這套筆要好幾百塊，易學佳盯上很久了，一直沒好意思跟家裏開口。

“周禮諾。”她把彩鉛抱在胸口，感動地對周禮諾說，“我要以身相許。”

“可以，你記好了，先欠着。”周禮諾點點頭。

“你寫本子上。”易學佳努努嘴。

“呃……我送的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梁楓撓了撓耳朵，從書包裏掏出一盒嶄新還未拆塑封的水彩顏料給易學佳，“會不會重樣了？”

“我靠，這個很貴的，哪裏重樣了，你這個是水彩，諾諾送的彩鉛。”易學佳感激地看着梁楓，“你哪兒來的錢？我……對不起，我的身體已經被周禮諾預定了，拿不出什麽來還你。”

“不用還，不用。”梁楓一聽，趕忙揮着雙手，“不是很貴。”

“啧，瞧你急的，這麽嫌棄啊，很傷我自尊好不好？”易學佳翻個白眼，“好像我要怎麽你似的，再怎麽樣我也是個女的好吧。”

“沒有，我不嫌棄，那——”老實的梁楓一聽，似乎下了決心般，一臉正氣地看着易學佳咬牙說，“那你還，我要。”

“你要也沒有。”周禮諾一把抱住易學佳，“已經預約給我了。”

大家在熱氣蒸騰之中又哄笑起來，易學佳被辣椒嗆到不住地咳嗽，周禮諾趕忙不住撫摸她的後背，即使如此，她咳得眼淚四溢也不願意停止大笑。

“現在你開心了吧？”裕琛見到菜肉吃得差不多了，便站起來開始往鍋裏下面，“吃面吧，你們吃雞蛋嗎？往湯裏打雞個蛋吧？”說罷，往冰箱走去，邊急着對易學佳說，“那倆不在，我們也能開心。”

易學佳拿紙巾抹抹嘴，對和何子萱一個班的梁楓說，“明天你上學問一下何子萱怎麽搞的嘛，為什麽不來？我這邊晚上再給柯老師打個電話，也問問他。”

梁楓點點頭，盯着面煮好了，左手端着碗準備去撈，周禮諾站起來接過他的碗和筷子，“我來。”他于是愣了一下說，“謝謝。”

大家吃完以後，一起洗幹淨了餐具，把屋子也打掃了一遍才離開，回去的路上，雪已經徹底停了，天色很美，是青藍色混合着一絲紅色，像是一尾鯉魚飛在空中。

和大家道別時，易學佳邊揮手邊重複了三次“我現在好幸福”，回到家以後，林碧光不用發問，看她一眼，也被感染了高昂的情緒，笑着說：“瞧你笑得，跟吃飽了的小狗似的，這麽冷的天兒，你們也能跑出去大半天，小孩子玩兒起來真的是有瘾。”

“今天我真的特別高興，我太——喜歡——他們了，等會兒我先打個電話再給你詳細說說哈，就是柯鸩飛和何子萱沒有來。”易學佳揉一揉笑得發麻的臉，走向貼着牆角放的座機，邊摔倒在沙發裏邊撥打柯鸩飛家的座機，“打電話也不接，我打他家裏看看。”

座機倒是“嘟嘟嘟”了三聲便有人接了，“喂？”易學佳揚起來的聲線在聽見對方的聲音時立刻壓了下來，乖巧地說，“沈奶奶？那個，對，我佳佳，能叫柯鸩飛接電話嗎？啊？他睡了嗎？”——對面的回答讓易學佳怔了一下，她想：柯鸩飛這麽早就睡了嗎？平時不這樣啊。——但嘴上也只能說，“哦，那好吧，沒有，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嗯，再見。”

易學佳困惑地挂了電話，想着那只能明天去學校裏親自問他是被什麽事情耽誤了，結果，隔天，下了第一節課後，她就跑去了柯鸩飛的教室，卻沒見到他人。

“柯鸩飛？請假了。”他的同桌對易學佳說，“聽說感冒挺嚴重的。”

昨晚上沒聽他奶奶提啊？易學佳茫然地走在走廊上，擡眼看見梁楓正走向自己。

“易學佳——”他邊走過來邊說，“何子萱今天沒有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