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回家(九)

叮——

阮杞拿筷子敲了下周诩的碗邊:“喂?聽見我說的了嗎?”

周诩下意識擋開對方的手,黑着臉道:“拿筷子敲別人碗很不禮貌。”

阮杞一愣,周诩收起手機站起來道:“吃完了嗎?吃完我收拾了。”

“……馬上。”阮杞瞟了眼他的神情,幾口喝完剩下的粥,站起來,“我幫你拿。”

“不用。”周诩大步流星往外走,腳後跟仿佛點了把火,能一下竄出幾米遠,“先走了,再見。”

“……空了聯系啊。”阮杞從門口探出脖子,又被冷風一巴掌扇了回去,摳着門框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發揪,心說這人變臉也太快了,看來還要在索然無趣上再加一條——脾氣漸長。

周诩的背影很快看不見了,屋裏還有米粥的香味未完全散開。

阮杞轉頭盯着那小桌子看,難得沒了睡回籠覺的困意。桌上手機突然響了,是小馮打來的,阮杞盯着那號碼看了半天,接了起來:“喂。”

“你居然起了?”對方笑着道,“難得。”

“什麽事?”

“好消息。”對方神秘地小聲道,“今年天氣太糟,大雪封山,貨交不了,在塬城就下了。車隊今年的工作結了,我工資都拿了。”

阮杞挑起眉,心裏一時又有了點期待——如果對方真有家室,怎麽可能過年不回去?也許真是自己誤會了?

“你要過來跟我一起過年?”他語氣上揚,心情明媚不少。

“嗯,歡迎嗎?”小馮壓低聲音,語氣暧昧,“整個年節都陪着你,這下高興了?”

阮杞笑了起來,靠在門邊,對着話筒親了一下:“嗯,高興。什麽時候到?我去接你。”

Advertisement

正是春運高峰,路上堵,走的時候還好,回來的時候小馮在高速上堵了三天。

進江城的時候正是中午,霧蒙蒙的陽光灑在江面上,街上多了不少回家探親的年輕人。四周房屋都挂上了紅燈籠和對聯,下城剛開了集市,紅色的藍色的棚子胡亂支撐着,只留出窄窄的過道;大大小小的貨物擺了一長街,街道兩頭被拉了警戒線,巡邏車就在外頭守着,商家的大喇叭在其中吆喝,一家比一家聲音大,吵得連車喇叭聲都快聽不見了。

小馮往外看了眼,繞道從另一條路進了城,沒開多久,就看見了路邊等人的阮杞和周雄。

周雄叼着煙,裹着黑色的羽絨服蹲在路邊,耳朵上是新打的耳洞,戴了黑色耳釘,還特意染了頭發,顏色不太适合他,看着不倫不類的。

小馮停下車,從車窗探出頭往下看,伸手拍了拍車門:“怎麽在這兒等?”

“猜你都會從這兒過來。”阮杞從手機裏擡頭,還沒看清人就先露了個笑臉,嘴角邊凹出淺淺的酒窩,“往前開,我給你找了個好地方停車。”

“上車吧。”小馮一偏頭,又看了周雄一眼,硬邦邦道,“我後頭放了東西,坐不下兩個人。”

任誰都聽得出男人語氣裏的不客氣。

周雄本就是來陪阮杞等人的,人到了他就打算走,也沒想着要做電燈泡,然而被人當面故意這麽一堵,反而心裏不爽起來。

他咬着煙擡頭睨人,半笑不笑地:“小馮啊,你怕什麽呢?”

小馮一愣。

周雄拿下煙夾在指尖,咧嘴一笑,滿是譏諷道:“還沒過年呢,我不會追着你要紅包,不必這麽防着人。”

小馮靠了一聲,在外人面前他遠不如對着阮杞時有耐心,往窗外呸了一口,道:“過年過節的,長輩才給紅包呢。老子不占你這個便宜,還是說你上趕着給老子當孫子?”

周雄罵了一聲,将煙往地上一扔就要上前,被阮杞攔了一下。

他皺眉看人,小馮這才緩了臉色,輕描淡寫道:“開個玩笑。”

周雄指着小馮,話卻是對阮杞吼的:“他媽的,你就讓他這麽怼我?我還是不是你兄弟了?”

阮杞拍了下周雄肩膀,從兜裏摸出現金塞對方衣兜裏:“拿去買煙買酒,晚上請你吃飯,別生氣。”

“誰要你的錢了!你給老子拿開!”

“別氣,是他不對,我替他給你道歉。”阮杞按住周雄的手,笑着道,“嫌不夠啊?不夠我一會兒再給你轉紅包……”

小馮噗地樂出了聲。

周雄臉色鐵青:“媽的……”

阮杞難得失言,忙道:“說錯了說錯了,不是紅包,請你吃飯的錢。好了,都是兄弟,別跟我計較嘛。”

周雄指了指他,又指小馮,轉身走了。

阮杞抿了下唇,也不上車,看也不看小馮順着路往前走。

小馮那一時爽快過去,這會兒才臉色悻悻,開着車緩慢地跟在阮杞旁邊:“阮杞。”

阮杞沒理他。

小馮啧了一聲,沖還沒走遠的周雄喊了聲:“小周!對不起了!哥給你道個歉!”

周雄背對二人,伸手比了個直直朝天的中指。

小馮幹脆停了車,跳下來幾步追上阮杞,示好道:“我特意回來陪你的,你別不高興嘛。”

“周雄只是陪我等你,我不确定你什麽時候能到,早上五點半就在這兒等着了。”阮杞皺眉,“人陪了我一上午,你就這麽跟人說話的?”

一聽起床困難戶五點半就在等自己,小馮喜笑顏開,變臉似地哄道:“你這麽急着見我啊?不枉我特意回來一趟。你都不知道,我在高速上堵得有多難受,但是一想到能和你一起過年,就什麽都值了。”

他靠近了些,同阮杞肩膀并着肩膀,小聲道:“晚上去木屋吧,随便你折騰,是我錯了好不好?阮杞,好阮杞,阮弟弟!”

阮杞還是不吭聲,只低着頭看路,小馮舔了舔嘴角,道:“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年,不開心嗎?笑一個嘛。我給你買了禮物哦。”

阮杞終于轉頭看他。小馮比他還大一歲,因為常年開車疲勞,眼角有些皺紋,臉頰消瘦,皮膚偏黑,膚質也很粗糙。但他很注意保養,沒工作時也會去健身,體格一直很好,身上的衣服總是換得很勤,幹淨整潔,臉上一點胡渣都沒有,渾身汗毛也很稀疏。他讨好地看人時,那雙眼睛裏專情的仿佛只有阮杞一人。

仔細看,他睫毛濃密,鼻梁和嘴唇特別好看,親起來也格外柔軟。

阮杞知道小馮一直對周雄有敵意,除開這件事,小馮沒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也算是有求必應。

想到能一起過年,阮杞還是心軟了下來:“什麽禮物?”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保你喜歡。”小馮眨眨眼,大概是因為要見阮杞,他特意換了新的襯衣、西褲,襯衣外套了件米色的V領毛衣,穿着白色羽絨服,踩着一雙锃亮的皮鞋。

江風将他身上味道吹來,有阮杞喜歡的雄性氣息,也有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點機油味。不算刺鼻。

單這樣看,旁人根本看不出男人是個開貨車的司機。

“等停好車,先陪我去一趟公共澡堂吧?”小馮笑着道,“這一路趕的,就想好好洗個舒服澡。”

阮杞想起什麽,喉嚨動了一下,小馮觀察得仔細,立刻把鈎子抛了出來:“這個點,澡堂應該沒什麽人。你還記得上回嗎?咱倆在澡堂浴室隔間……”

阮杞一下站住了,眼神發暗,聲音帶了些沙啞:“你就喜歡玩刺激的,是吧?”

小馮不言語,只看着人樂了起來。

因為年節時期特殊,阿慧保潔接得活太多,人手不夠忙不過來,因此中間耽擱了幾天。這日下午,阿慧保潔的王哥他們過來,幫忙把周诩家的地窖、前院給清理了。

周诩結了錢,看着王哥他們拉走了大半家具——有些小家具他還是留了下來,下意識覺得可以搬去木屋那邊用。

可等回過神,他又覺得自己有些魔怔:怎麽就想到要布置秘密基地了?好像他真打算在那裏做什麽似的。

周诩皺着眉,收斂心神,環顧了一下整潔明亮、煥然一新的老屋。

客廳裏已經空了大半,前院和屋子中間堆放着昨天剛寄送抵達的大件行李。周诩轉了一圈,心裏漸漸有了點想法。

他往後退了幾步,站到大門口——從這個角度往裏看,老屋的客廳和餐廳實在太大了,反而過道加卧室、廚房被擠壓得厲害。

地窖的門在餐廳角落裏,窗戶外的光斑駁在老舊的地窖木門上,那門的橫面還嵌了兩根金屬條,木門的紋路清晰,有種複古油畫般的感覺。

周诩擡起手,在那處地方比了比,随即摸出手機調整角度,拍了張照。

飽和度調得略低,增加了一點對比,壓了窗外日光的高光。發到朋友圈後,很快引來好奇。

-哇,這什麽地方?

-那是酒窖嗎?

-周哥,不厚道啊,這是回去繼承家産了?

-好有感覺,周哥之前不是喜歡攝影嗎?是不是弄攝影基地去了?

-回老家結婚去了?

問什麽的都有,但無論是他在旅館發的那條還是眼下這條,梁笙都沒有吭聲。

周诩刷新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設置了“僅聊天”。他眼底帶着複雜的光,将手機屏幕按黑,靠在牆邊發起怔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麽。

下不了決心拉黑梁笙,還老偷窺人家的朋友圈,希望對方有點回應,又不希望對方回應。現在還偷窺老同學,還莫名其妙沒能拒絕人家的“秘密基地共享”。

自從和梁笙之間出了問題後,他的人生似乎突然就朝失控的方向一去不複還了。

嘆了口氣,他振作精神開始拆大件的行李。

在念大學、工作的城市待了這麽多年,寄送過來的紙箱占了客廳一大半。上頭都用标簽寫明了每個紙箱裝得是什麽。

他先将廚房用品都拿出來,再挨個收拾了鍋碗瓢盆,收拾到一半又啧了一聲,覺得處處都不太合心意。

他有些“強迫症”,家裏的東西一定要歸置在自己滿意的、喜歡的地方,連顏色都要搭配整齊,不然看着心煩。

他暫停收拾,拿出手機來下單家居和軟裝,又從張嬸給來的各種名片裏翻出了裝修,将電話打了過去。

“啊?改裝?”對面接電話的老板操着濃濃的方言,為難道,“工人都回家過年了,現在沒人啦。要不這樣,我給你排在第一單,開年就先去你那兒,如何?”

在空蕩蕩的屋子裏過年?

周诩皺起眉,但也毫無辦法,他挂了電話再次感慨自己回來的果然太沖動了,很多細節都沒計劃好,回來的時間也格外不恰當。

他不爽地看着滿屋紙箱,幹脆去隔壁張嬸那兒借了推車,運着留下的小家具往林子後走去。

他猜測,過年期間這木屋應該沒人再來了。

一通折騰,等收拾好木屋,已是傍晚。

阮杞常在這邊待,所以水電都有。木屋有個後門,後頭接了個水槽,早晚間會凍上一層薄冰,于是阮杞在水槽旁邊放了個工具箱,裏面是一些簡單的鑿冰工具。

還挺有意思。

周诩買了幾個新的插頭,在屋裏接上電,幹脆将家裏咖啡機、榨汁機、煮蛋器什麽的也給搬了過來。

角落櫃子裏他擺上了幾個簡單的杯子、碗盤,還将卡斯爐拿了過來,架在小桌上,又從爺爺家前院找來只長木凳,放在窗下,往上擺了口小鍋和一個迷你的小冰箱。

小冰箱插上電,往裏放了啤酒和零食。

木屋不大,沒有餐廳和廁所的位置,只餘一個客廳和卧室。

收拾了整理出來,倒也有幾分小戶型的簡潔感,還挺溫馨。

周诩用卡斯爐煮了速凍水餃吃,吃完困意上湧,幹脆往床上一躺就這麽和衣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到半夜幾點,他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