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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殿內樓閣之上的雲疏棠遙遙瞧見這一幕, 當即腳下一軟,還沒來得及生出要逃跑的心思,便被憑空出現的江逐風扯住衣領拽到了半空之中。
“你、你不是才凝丹九層嗎?”雲疏棠眼睫顫抖, 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就算破境,也不過是元嬰初期,怎、怎麽會?”
不等他說完,江逐風便将他摔在了兩位元嬰修士面前的空地上。
雲疏棠乍然吃了疼, 那對明眸頓時便紅透了,他的五官生的精致漂亮,垂眸時甚至有幾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這一哭起來, 更顯得是梨花帶雨。
可惜江逐風是個絕情的瞎子。
在他眼中,這些人與路旁的一棵樹、一叢草并無區別,只是草木沒有意識,不會作惡,因此這些人在他眼中便顯得分外可惡起來。
“沈春眠呢?”他的語氣冷下來,不似方才初到時那般瘋狂,只是這樣的冷比初時那癫狂作态,還要令人生畏。
倒在地上的雲疏棠咳嗽幾聲, 紅着眼道:“你先将他們放了, 我就告訴你。”
他倒是很有魄力, 如今這樣的情形, 他也沒有失去理智,還知道先冷靜下來與他做交易。
不料這江逐風從來不是個耐心的主, 更何況如今沈春眠下落不明, 他就更沒性子對這些人好言相向了。
因此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走到雲疏棠身前, 啓唇問他:“你知道他在哪兒?”
眼下性命攸關,雲疏棠就算不知道,也只得點頭,可誰知就在他點過頭的下一刻,那江逐風忽然一腳揣在他心口,輕描淡寫地将他轟出去三丈遠。
雲疏棠立時便吐出了一口血沫,有氣無力道:“你……”
江逐風吸了一口氣,旋即又重重揉了揉後頸脖子,在原地踏了幾步,像個罹患失心瘋的精神病。
“你知道,”他轉瞬便又來到了雲疏棠的跟前,“你知道!”
雲疏棠此番是真的被他吓得夠嗆,原先這江逐風跟在沈春眠身邊,看上去倒是乖得像只狗似的,他千算萬算,沒料到這青雲派聞名的大弟子,竟是個這樣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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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雲疏棠擡眼望着他,餘光瞄見那兩個被吊懸在空中的修士已經斷了氣,他的淚水頓時充盈了眼眶,為了保命,他只好如實道,“我方才太怕了,沒說實話。”
他斟詞酌句道:“方才我讓人去支開教主時,他便已經不在了,但據我派去的那人所說,他在偏殿外似乎瞧見了一個身着玄衣的影子。”
江逐風的目光落下來。
雲疏棠心頭一滞,聲音顫抖道:“他還說、還說那人背影瞧着像是近日從教中失蹤的那一位,就是與您出自同門的沈溫如。”
不知怎麽的,他竟換上了敬語。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江逐風,可能早已破虛,甚至很有可能比洞虛還要高。
“沈溫如,”江逐風稍一擡頭,而後眯了眯眼,天邊是乍破的晨光,冰涼涼的,像是一塊金色的幻影,“沈溫如……”
與此同時,他忽然感到埋在他神識深處的情咒起了反應,頸邊頓時出現了一抹血痕,不算深,可已經在向外冒血了。
沈春眠出事了?
這個想法甫一冒出來,江逐風的手指便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向了癱倒在地的雲疏棠,強壓下心中行将破繭的殺意。
不能殺了他,沈春眠要是回來了,一定又會因此而厭棄他的。
江逐風轉過身,而後順着那一縷血線的氣息,即刻便循線而去了。
與此同時,不周山。
沈春眠以指作刃,咬牙在那長而瘦的脖頸上剜了一道,他并不太會控制力道,唯恐這一下割着了動脈,死不死的倒另說,要是鮮血噴湧而出,他很有可能會不争氣地吓暈過去。
好在今日老天爺并沒有和他開玩笑,這道口子不深不淺,劃得剛剛好。
“春眠!”
“滾開!”沈春眠用手上幻出的靈刀抵向自己的要害處,故意裝出一副失控模樣,“你再過來,我就立即自戕!”
沈溫如的面上又顯露出了連青雲的癫狂表情,他靜靜看着沈春眠笑:“教主何時變的這樣貞烈?與江逐風雙休時候,也不見你要死要活的。”
他這番話算是徹底激怒了沈溫如,沈溫如立時搶過身體的主控權,像個瘋子般撲向了沈春眠。
“你要死,我便同你一道,”沈溫如的聲調不高,聽起來卻撕心裂肺,“能與你共赴黃泉,我亦快意得很,下一世也要追在你身後,叫你永生永世都甩不掉我!”
眼看身上衣袍已被沈溫如扯了大半,扣在他手腳腕上的鐵鏈往周邊伸展,叫他漸漸失去了可活動的餘地。
很快,沈春眠便只剩嘴還能動了,他死死盯住了沈溫如的眼,一字一頓道:“呸,本座就是喝了孟婆湯,過了忘川,輪回轉世,也不會愛上你。”
沈溫如忽然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之際,這洞府忽然劇烈搖晃了起來。
“誰?”沈溫如自以為此地隐蔽,這洞府藏在不周山體之中,如今唯一的通道已被封閉,按理說無人能感知到這其中洞府的存在。
是懷楚與沈弦驚麽?可他們怎麽會來的這麽快?
“此人不是沈弦驚,”沈溫如的面色忽然一變,霎時又換成了連青雲的語音語調,“他身上有與本尊同源的魔氣,但凡他靠近此處,本尊一定會事先覺察。”
他話音剛落,便見那隐天蔽日的洞府入口忽然被人劈開了一道豁口。
連青雲眯了眯眼,沉聲道:“是個劍修。”
“江逐風,”沈溫如後退一步,立即提劍指向沈春眠,“你若再近一步,我便拉他一道下黃泉!”
破曉的天光順着那道豁口洩露進洞府內,而江逐風背光而立,沈春眠努力睜眼,卻看不清他面上情緒。
“随你。”沈春眠聽見他說。
江逐風一步步朝他走近,沈春眠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髒狂跳起來,他人分明還在遠處,可沈春眠卻覺得自己似乎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與自己的心跳頻率完全吻合……這就是所謂情咒麽?
沈溫如的手臂顫抖起來,于是操縱他軀體的又成了連青雲,連青雲握着劍柄,他與沈溫如不一樣,他是真的半點也不顧及沈春眠的性命。
“你這小子,”連青雲淡淡然望向他,而後不緊不慢道,“年紀輕輕,竟已入了化蟬,藏得挺好,本尊竟一點也沒瞧出來。”
“過獎,”江逐風停在他面前,不再往前走了,“你的目的并非是沈春眠,沒必要為此折送了性命。”
他方才那句“随意”說的坦然,不過是因為知道沈溫如不敢動手,可這連青雲可就不一樣了,雖然因着情咒,沈春眠不會真死,可江逐風卻還是不舍得讓他疼。
連青雲見他心有顧慮,面上又是一笑:“本尊是先天魔物,即便軀體盡毀,神識也能停落人間,只要有合适的軀體,本尊便能重獲新生——你想要回沈春眠,還是得拿出幾分誠意來。”
江逐風沉下臉,似乎真在思索他的話。
可下一刻,他便閃身來到了沈春眠面前,而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徒手按下指向他的劍,江逐風不顧手掌上血流如注,一手護着沈春眠,一手握着長劍劈向連青雲。
連青雲躲閃不及,只退開幾步,險而又險地被那道劍氣撩斷了半只衣袖。
“先天魔物?”江逐風将沈春眠擋在身後,朝着對面驚愕的連青雲一勾嘴角,“你以為我與懷楚一樣,只是化蟬初期麽?”
“只差一步,”他道,“我便要成仙了……你怎麽會傲慢地以為,我斬不滅你的神識呢?”
此話一出,連沈春眠都不由覺得驚訝,他只知道江逐風已入地仙之境,卻不知他離飛升竟只差臨門一腳了。
沈春眠下意識看向他手裏的傷,輕輕扯着他的外袍,低聲質問:“你那什麽情咒……不是說什麽’你疼我痛,你死我殉‘麽?可為什麽……”
為什麽只有他的掌心血湧如注,而他的手心卻幹幹淨淨,甚至感受不到半點疼痛?
對了,昨夜在日月谷中他腰際鳳被黑氣所傷,他也毫發無傷,可反之看江逐風的脖頸之間,卻有一道與他頸間一模一樣的血痕。
他既問了,江逐風也不隐瞞,誠然反問:“這樣難道不好嗎?”
反正也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沈春眠眉目暗下來,方才那一劍刺入江逐風掌心時,都沒有他現在心疼——他這是怎麽了?
明明江逐風說的很對,他根本不想與江逐風“同生共死”,也不願與他共同承擔這種疼痛,可為什麽他要失落呢?
連青雲死到臨頭,面上卻還在笑:“什麽情咒?那不過是有人一廂情願的庇護咒,江小道友都行将飛升了,怎的還這般癡情?”
江逐風并不理會他的話,只是提起劍,徑直朝着連青雲斬去。
這第一、二劍,都被連青雲狡猾地躲開了,而這第三劍,江逐風在上頭又賦了一道靈力,冰寒刺骨的劍意猛地出竅,如一只猛禽出世,破風朝着連青雲飛去。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就在此時,被江逐風護在身後的沈春眠忽然以手作刃,直直捅向了江逐風的心髒。
劍主人身上的靈氣一滞,那道利鋒出竅的劍意自然也不攻自破。
連青雲借着沈溫如的那張臉,詭異一笑:“到底是太年輕了,江小道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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