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落水

很快就到了周末，雖然為了秋游都要起個早，但是顯然很多人對于集體出游還是比較有積極性的。還沒到集合的點兒，一些人陸陸續續就到了校門口等着。

差不多人都到期後，葉随和張成斌忙着點人數。

“我數了一遍，感覺人都差不多了。葉随你的結果呢？人都齊了吧？”張成斌在車廂的通道裏點完人頭問葉随。

葉随嘴裏輕聲念着數，手指一個個點着：“嗯，都到了。不過……”葉随前前後後又張望了一會兒，唯獨不見那個人的身影，“宋老師好像沒來，可她答應會一起去的。”

張成斌看着手機，漫不經心地回答：“哦，宋老師昨天和我說了，她自己開車去，好像她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

“這樣啊。”葉随略有失意，明明是她邀請的宋老師，這種事竟然先告訴張成斌，就因為他是班長嗎？氣人。

當然這只是小小的失意而已，葉随的心情很快就在秋游的歡樂氣氛中轉好了。

“能過夜就好了，不想這麽快回去。”孫僑嘟囔着，一日游什麽的實在不能很盡興啊。

“學校有規定，大一學生集體出游僅限于一天，當然到了大二就不一樣了。”莫亦侬看着窗外逐漸由城市向郊外過渡的景色，心想要是媽媽也在她身邊就好了，她特別喜歡大自然的景色，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創作靈感也會來得快些吧？

莫亦侬的母親是畫家。在莫亦侬從小的記憶裏，母親就一直在熱烈地追逐着她的藝術。自己就跟着她，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也不知道轉了多少次學。所以，莫亦侬的歸屬感很差。她有時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根浮萍，永遠都在不同的地方，卻無法找到一個固定的能讓她安心的家。

她曾經也哀怨過母親，但是她又覺得母親在全心全意作她的畫時，卻是她最美的時刻。而且，母親對自己又如此地溫柔，如此地疼愛，莫亦侬找不到真正該怨恨母親的理由。盡管，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不知道他是誰。

自她上了大學，母親便放心地四處游走，繼續她的藝術人生。莫亦侬很想她，卻又不忍心去打攪她。畢竟，母親是那麽熱愛她的藝術事業。

“一天也夠了，到時看累不死你！”葉随的聲音讓莫亦侬飄散的思緒逐漸回籠。既然自己長大了，也該讓母親徹底自由一回了。莫亦侬知道，為了自己，母親放棄了很多她想做的事。

葉随他們去的是一個湖的風景區，秋季風景優美。裏面可以游覽風景，也有專門的地方适合這些學生燒烤玩耍。當然還有些項目比如高爾夫，高檔的度假酒店別墅，他們這些普通的學生是不會去消費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車程，等他們到的時候，已然接近中午。既然是集體活動，學生的慣常安排就是自助燒烤。大家開始忙碌起來，蔣峥智和幾個男生扛了幾大塑料泡沫箱的食材上來，葉随和幾個女生忙着分發。等到有人開始行動時才發現沒有油。

“張成斌你快去山下買油。”孫僑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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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斌剛搬了幾大箱子東西，被累得T恤短衫都濕了個透，氣都沒捋直：“坑貨孫僑！沒看我累成這樣嗎？你自己下去！要不讓葉随去，這才是生活委員該幹的事。”

葉随聽見他喊自己的名字，又見他真的挺累的，就停下手上的活兒：“好啦好啦我去。”

蔣峥智恰好聽見，用手臂擦了擦汗，叫住葉随：“葉随你留在這兒，分東西人不夠。油我去拿就行。”

大庭廣衆，葉随知道這時候最要不得蔣峥智說這種話了，急忙搶着說：“我去就行了。你夠累了。”

蔣峥智偏不答應，人已經要下個小坡往山下去了：“不累不累，別小看我。”

兩人一來二往，周遭的人都看着呢。張成斌這個喊累的人在這個時候偏偏精神得很：“真的是憐香惜玉啊……郎情妾意真是讓人羨慕……”他這麽一說，周圍的人不起哄才怪，一個個議論着葉随和蔣峥智。連一向和葉随同一陣營的莫亦侬和孫僑都笑得促狹。

“別鬧！！”葉随微帶惱怒地制止着那些“好事者”。

蔣峥智是很樂于聽到這些話的，他覺得這些話有助于營造他和葉随在一起的氣氛，這樣葉随以後答應自己也快得多。正傻笑着山下走了沒幾步，他就碰到了宋雨安。

“宋老師您可來了！”蔣峥智笑着對宋雨安打招呼。

宋雨安帶着一副大墨鏡和一頂寬沿的太陽帽，十月多的陽光還是有些毒辣。

“你好。”大墨鏡幾乎遮住了宋雨安大半的臉，蔣峥智隐約看見宋雨安在笑，雖然他看不清那副墨鏡後面掩藏的眼神，“我才剛上來你怎麽就要下去了？”

“宋老師你不知道，他這是憐香惜玉舍不得讓葉随下去，所以只能自己去了！”有人多嘴，恨不得宋雨安也加入他們八卦的陣營。

“是嗎？”宋雨安勾起嘴角，微微擡頭望着葉随。

葉随已經很尴尬了，有些高的氣溫和剛才惱怒的情緒讓她的汗順着額際不住地流下：“胡說！”

宋雨安藏在墨鏡下的眼眸幽深如水，頓了一會兒，說：“既然葉随都說是胡說了，你們再繼續下去，不怕她生氣嗎？”她的話半分玩笑半分認真，很讓那些學生受用，嚷嚷了一會兒後也就不說了。

葉随的情緒明顯受到了影響，後來幹脆就坐在那裏，什麽都不幹。

宋雨安摘了墨鏡，寬沿太陽帽卻一直戴着。當她走到葉随面前時，遮住了陽光。突如其來的陰涼讓發呆的葉随擡起頭：“宋老師……”

宋雨安在她身邊的石凳上坐下：“還介意他們那些話？”

葉随搖頭：“累了，不想動而已。”

宋雨安說：“你不是說這是聯絡感情的好機會嗎？可你現在傻坐在這裏，還怎麽聯絡感情？”

葉随一怔，沒想到當時自己胡謅的話宋老師竟然還記得。她尴尬地笑了笑：“和他們感情已經很好了，要不怎麽會那樣說我？”葉随不經意間嘟起嘴，宋雨安在一邊微笑。

“那和我呢？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嗎？”宋雨安眉眼彎彎，等着葉随的答案。

葉随感覺宋雨安的話真是句句戳中自己的弱點，這……讓她怎麽回答？

見她半天不答，宋雨安又說：“瞧，你都回答不上來，看來我們的感情還不夠熟絡。那就是了，別再傻坐了。來，我們一起去和孫僑他們做吃的，好聯絡聯絡感情。”

簡直是無法拒絕……葉随還能說什麽呢？仍由宋雨安牽着自己走。

一場算不上健康豐盛的午餐，在宋雨安所謂的聯絡感情中落下帷幕。因為宋雨安一直站在葉随身邊，蔣峥智基本沒什麽機會接近葉随，周圍的人也沒起哄。葉随心裏又開始慶幸起來，宋老師在果然管用，以後宋老師要是一直都在就好了。

午餐過後，大家各自成群結隊地在風景區內玩耍。孫僑最活躍了，硬要莫亦侬給她拍照，說她懂點攝影畫畫，拍出來自己肯定好看。葉随在旁邊補了一句：“再本事的攝影師給你拍，人醜拍出來還是醜。”孫僑惱羞成怒，追着葉随四處跑。

莫亦侬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偶一回頭發現宋雨安一個人慢悠悠地在石子路上走着，映襯着漂亮的風景，長發飛舞，實在是不能更美了，莫亦侬抓住機會拍了下來。

宋雨安轉過臉來看她，莫亦侬只是笑了笑：“宋老師抱歉，偷拍你了。”莫亦侬舉了舉手裏的相機，“因為太漂亮了。”

宋雨安走過來：“沒事。”

“我也要和宋老師拍照！”孫僑見美人眼開，抛下葉随，朝宋雨安奔去，葉随也跟了過去。幾番糾纏之下，這四個人倒是合了一張影。

“嗯，很漂亮！”孫僑看着相機裏的照片，“下次沖洗出來我要擺在書桌上。”

“醜，還是醜！”葉随看着直搖頭。

“找死！”

宋雨安看着她們打鬧，又看了看照片，對莫亦侬說：“亦侬，記得洗出來也給我一張。”

“可以。”

一天過得差不多了，臨近尾聲，孫僑眼見着湖裏有那種四個人踩着劃着玩的船，非要拉着葉随和莫亦侬上去坐。

“可是只有三個人啊。”

“我去找一個不就行了。”孫僑說。只是幾番邀請之下，女生基本都在剛才玩過了，剩下幾個怕水的，死活不願意上去。無奈之下只能選男生了，可是葉随不願意。理由是蔣峥智，不管哪個男生上去，別人都會以此起哄。

孫僑心不死，非要去玩兒。

“我正好也沒玩兒過，孫僑，我和你們去。”宋雨安說。

“好啊好啊！宋老師最好了！”孫僑激動得大喊。

葉随搖頭，無奈地對莫亦侬說：“我總覺得她這麽毛躁的性格等會兒會掉進湖裏。”莫亦侬對葉随聳了聳肩。

穿上橙黃色的救生衣，四個人就上了船，踩着踏板在湖裏亂逛。

孫僑很興奮，操控着船的方向，剩餘三個人興致都不是很高。

“随，幫我拿一下我的包。”孫僑的包在葉随手裏抱着，因為她生怕孫僑這個冒失鬼半路會失手把包扔進湖裏。

“給！”葉随伸手。

“你手伸長一點，我夠不着。”雖然孫僑就坐在葉随對面，但是中間隔得遠。

葉随索性站了起來，哪裏知道船在水裏漂呀漂的，不像在陸地上四平八穩的。葉随身子一晃悠，失去了平衡，背對着湖面就這麽摔了下去。

摔下去之前，包還扔給了孫僑。

“葉随！”坐在葉随身邊的莫亦侬被驚得大叫，“葉随！”

湖水被葉随的突然跳入激起了層層水花，有些還沾在宋雨安臉上。葉随不會游泳，腳踩不到底的漂浮感讓她驚慌失措，她伸着雙手撲騰着。她很瘦，寬大的救生衣浮在水面上，加上剛才她根本沒系緊，幾次掙紮下來，橙黃色的救生衣與她的身體分離開來，随着風和水流越漂越遠。

“葉随！”孫僑失聲尖叫，眼淚奪眶而出，可她也不會游泳。

莫亦侬會，正當她準備跳下去救人時，宋雨安制止了她。

“你別動，看好孫僑，我下去。”随後，宋雨安脫了鞋和外套，下了水，朝着那個恐慌至極的身影游去。

別害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