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驚訝

葉随隐隐約約地感到有一片羽毛拂過自己的臉頰,她覺得好累，眼皮重得根本擡不起來。心裏面對母親的害怕，對她和宋雨安感情的焦慮，以及身體上的疲憊促使葉随稍稍蘇醒的意識幾乎再次沉入黑暗。

“葉随……”宋雨安凝視着葉随的睡容,一夜無眠,時間在她這樣凝視葉随間流逝了。未曾想過，她可以這樣卑微又堅持地非一個人不可。

也不是沒下定決心和葉随一刀兩斷過,之前葉随那樣傷她,傷到她恨不得将所有怨恨百倍千倍地加注到葉随身上。可是所有負面的情緒，在幾年後再次見到葉随時瞬間土崩瓦解。每與葉随多相處一分鐘，自己對她的感情就更深一分。說不清這種精神上的依賴是怎麽來的,反正她是離不開葉随了。

昨晚葉随淋雨淋到發燒,最後一個人暈倒在地,當時把她吓壞了。所幸除了發燒和一些擦傷外，葉随并無大礙。望着那張血色慘淡的臉，宋雨安既心疼又擔心。她的手溫柔地将幾縷散落在葉随臉上的發絲撥回耳後，随即輕輕地在葉随唇上落下一個吻。

恍然間，鼻尖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将葉随幾近沉睡的意識再次喚醒——是她的味道。葉随努力地将自己從黑暗中掙脫出來，費力地睜開眼，首先觸及的便是宋雨安疼惜的眼眸。

“……葉随你醒了？”見葉随轉醒過來，宋雨安先是一愣，然後整個人仿佛都有活力起來，她興奮地望着葉随，眼中一片濕熱。

葉随仍覺得頭腦有些昏昏沉沉，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天發生了什麽。她将宋雨安激動擔憂還有眼裏的淚意盡收眼底，又讓她為自己擔心了。

“你感覺怎麽樣？人還是不舒服嗎？”宋雨安摸着她的額頭，退燒了。

葉随搖頭，她什麽都聽不見，只能茫然地看着宋雨安的嘴一張一合。她能看見宋雨安焦急的樣子，能看清她眼底的淚意，唯一不能感知的，便是她的聲音。

“還難受嗎？告訴我是哪裏？”見她搖頭，宋雨安又緊張起來，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葉随在回答她的問題。

“雨安，我聽不見。”雖然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對宋雨安的打擊有多大，但是葉随無計可施。宋雨安說了這麽多，自己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那種無力感讓她焦躁難安。

她這麽一說，宋雨安頓時安靜下來，垂着手頹然坐下，很顯然她的心情一片陰霾。

葉随見不得這樣脆弱的宋雨安，更不希望因為自己讓她這般難過，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從背後圈住宋雨安的脖子，笨拙地安慰着她：“我很好啊，人也不難受，雨安我沒事的……只是聽不見而已，我很快就能習慣……”

宋雨安再也繃不住情緒，往日裏明亮幽深的眸子此刻升滿了淚，她轉過身，反将葉随抱住。

“真的沒什麽……”葉随硬吞下眼淚，她要是哭了，宋雨安會更擔心。

宋雨安在葉随頸間啜泣了好久，這些天的壓力與負面情緒通過這次哭泣盡數發洩出來。葉随強忍難過反而來安慰她的牽強樣子讓宋雨安心疼不已，她更容不得葉随以後的世界是一片沉靜，葉随的聽力，她一定要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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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安？”葉随被宋雨安緊緊抱住，她沒戴助聽器聽不見，懷裏的人也沒動靜，這讓她有些忐忑。

宋雨安不說話，眉頭輕鎖，緩緩從葉随的頸間擡起頭，雙唇憐惜地吻着她的耳朵。不該這樣的，葉随不該有這樣的殘缺……

耳朵這樣的地方是許多人的敏感之處，被人這樣輕撚磨蹭，葉随的呼吸很快就急促了起來。

或許是太多天沒在一起了，又或許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宋雨安想要的也越來越多，她的唇往下游移，開始在葉随的脖頸處摩挲。她淚跡未幹，長睫毛上還沾着晶瑩的淚水，柔弱的樣子惹人憐愛。

“随……”她輕聲呢喃，半閉上眼睛，輕輕吮吸着葉随白皙的脖頸。

葉随幾近沉淪，可她恍然意識到這不是在她和宋雨安的家裏，而是在她自個兒的家裏！這一認知驚得葉随急忙推開了宋雨安：“別這樣……我媽……”哎？她媽呢？既然媽媽知道了她和宋雨安的事，還反對得很強烈，這種時候怎麽還會容許宋雨安陪在她身邊呢？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宋雨安被她推開後面色冷靜，但是微微起伏的胸口仍是洩露了她的秘密。

“我媽呢？”

宋雨安整理好自己，沒回答葉随的話，轉身去拿了葉随的助聽器給她戴上：“在準備吃的，亦侬也在。昨天你可把我們吓死了。”

憑借着助聽器，葉随勉強能聽見一點她的話：“對不起，昨天那樣做是因為我媽軟禁我。如果我不想辦法出來的話，我可能見不到你了。”

宋雨安在她身邊坐下，手指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我難道就那麽傻嗎？你不見了，我自然會來找你，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說着，她緊握住葉随的手吻了吻。

她目光晶亮，當中又包含寵愛，葉随想起小時候宋雨安也是經常用這種眼神望着她。好多年了，她對自己的溫柔猶如涓涓溪水——溪水清清，悠柔又綿長。

想起那塊玉昨天被放在自己口袋裏了，不知道還在不在。葉随緊張地問：“我昨天的衣服呢？”

“幫你換下來了，怎麽了？”

那塊玉……如今再提起當年的事會很尴尬吧？葉随低下腦袋，輕咬着下嘴唇也沒敢多說話。

“瞧瞧你的樣子，”宋雨安微微挑起她的下巴，“我們倆什麽沒做過，你該不會——害羞了吧？”話裏藏着的意思誰都懂。

葉随搖頭否認，她是害羞啊，可才不是因為換衣服的事害羞呢。她偷偷瞥了宋雨安一眼，和當年的她還是有很大差別。

宋雨安揚着嘴角笑，這是怎麽了啊？難道燒退了，腦子倒是燒壞了？

對于現在的兩人而言，輕松僅是片刻，葉随的耳疾和她母親的反對都是值得她們頭疼的事。但是都到這份兒上了，若是想繼續走下去，就要共同去面對一切。

兩人走下樓，只見葉媽媽坐在餐桌邊發愣。疲憊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她一夜沒睡好。

“媽……”葉随小聲地叫了一聲。

葉媽媽擡頭，表情嚴肅：“過來先坐下。”

葉随依言，莫亦侬恰好端了早餐從廚房出來：“葉随醒了，燒退了吧？”

宋雨安說：“除了她的耳朵，她很好。”

葉媽媽神情緊繃，她還是很為昨天葉随“跳樓”逃走的事愧疚與生氣的，再怎麽樣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讓她怎麽辦？！還有葉随身上的兩件大事，她更要與女兒好好談談。

莫亦侬見形勢似乎不太好，立刻聰明地找了個借口開溜了。她說：“我去看看莫晴深，該叫她起床了，你們先吃。”她正準備邁步時卻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驚得瞪大了眼睛。

葉随奇怪莫亦侬怎麽了，莫亦侬立刻心領神會地告訴了她原因，她指了指脖子。葉随大驚失色，她這才想起之前她與宋雨安差點在房間裏把持不住，脖子上有“草莓”？！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被宋雨安親吻過的地方，順帶偷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色。

葉媽媽只是無奈地搖頭，宋雨安到底有什麽本事，把一向膽小怯懦的女兒迷成這副樣子？！

“阿姨，我知道您對我們倆并不支持，我和葉随瞞着你也的确不對。但是，我唯一想讓你知道的是我和葉随的感情開始了很久，絕非小孩圖新鮮一時興起，我是将她當做以後人生的伴侶來相處的。這麽多年，我和她吵架沒少吵，也分手過，可是到頭來我離不開，我……”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葉媽媽出乎意料地打了個叉，“你也不用說得我好像要棒打鴛鴦一樣。宋老師神通廣大，把我們家葉随的魂都勾走了，我這個做媽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是實話，“當然，這并不代表我同意你們在一起。”

“媽……”葉随很無奈，她就知道媽媽會是這樣的态度，怎麽可能同意？但是她說話的語氣能不能和緩些？非要這麽刻薄針鋒相對麽？

而宋雨安的表情很微妙，葉媽媽這話說得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那您的意思是？”

“你們倆的事暫且擱一邊，我現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管你們之間的感情。”葉媽媽說這話時很頭痛，一想到自己女兒要和女人在一起她就心煩，“現在最重要的是葉随的耳疾。”她是母親，撇開其他的，她最關心的便是孩子的身體。

“我前幾天就在為她耳疾的事聯絡醫生，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治好，可是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找最好的醫生，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宋雨安承諾，“至于我和她的事，就依您，先擱在一邊。”

“我可沒讓你插手這件事。”葉媽媽并非是個喜歡刁難人的人，但對宋雨安，她仍有幾分敵意。

宋雨安笑了笑：“既然我有能力為此出份力，阿姨您為什麽要拒絕我呢？我是葉随的愛人，這種時候理應我幫忙，何況是您自己說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葉随的病。”

最後一句話她說得輕飄飄，可是顯然起到了很好的反駁作用，葉随母親啞口無言。

在一旁□□晾着的葉随被弄得雲裏霧裏，耳朵不好，連理解力都下降了。她只看見母親的臉色很不好看，看來被宋雨安氣得不輕。她扯了扯宋雨安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得寸進尺”，畢竟這是她媽啊！關系鬧僵了以後更難說話。

宋雨安笑意加深：“總之，葉随的病有我在，阿姨放寬心。另外，如果您對我有什麽不滿或者怨恨，可以直接約我當面說。不要為難葉随，更不要限制她的自由。”

說到軟禁的事，葉媽媽也是愧疚難當，意識到自己那樣的确不對。幸虧葉随住在二樓，若從更高的樓層跳下來指不定會出什麽事。夜裏下雨找到葉随，她也只是受了些輕傷。可要是有下次，誰知道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有話好好說，強迫性的手段是不能再用了。

“不會了，這次是我的錯。随，對不起。”葉媽媽道歉。

母親的一系列反應令葉随吃驚不小，媽媽就這麽輕易地答應宋雨安了？竟然沒有表現出強烈的反對？實在是難以理解。

葉随若是能看到昨天晚上因為焦急而處于瘋狂邊緣的宋雨安，想必她就不會對母親的諒解而驚訝了。

作者有話要說：很快就是副CP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