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什麽時候來的？”宋榕檀聲音幹澀地問。

“剛剛。”方淮冷淡。

宋榕檀閉了閉眼。

剛剛是多久以前啊！！一秒也叫剛剛, 一分鐘也叫剛剛！

但他不好再問，只能趕在方淮真的生氣之前，拎着比巴蔔進了訓練室。

“號的事, 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聽見沒有！”他惡狠狠道。

比巴蔔自知闖了禍, 一縮脖子：“……本來就有三個人吧。你、我，還有你那個喜歡的選……”

“他不知道。”宋榕檀打斷，看着比巴蔔又瞪大的眼睛，伸出手指二次威脅。

比巴蔔呆了呆。

他明明只是出去晃了一圈, 可坐回到座位上的時候, 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麽平行世界。

冷靜了一下，他回憶起昨天遇見那個[懷哥我滴超人]的事, 腦子裏盤旋着這個像極了軟萌小女友的id。

還有那個號在隊內頻道打字說的, 堪稱撒嬌的話。

忽然，他渾身巨震。

不是吧……他這到底是知道了什麽……

宋榕檀他該不會是求而不得，就裝女孩子騙那個不知名職業選手前輩網戀吧！！！

他在腦子裏把知名的退役選手全過了一遍, 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名字裏有“懷”字的。

但要說同音字……他面前倒是就有一位。

比巴蔔緩緩擡眼, 看着方淮的視線裏第一次充滿了茫然。

他忽然瘋狂搖頭，把離譜的情緒摒出腦海。

這太離譜了, 比宋榕檀裝妹子還離譜！！

時間過得飛快, 自從比巴蔔解開心結，狀态恢複昔日神勇後, RTG又穩了幾次連勝，但有了比巴蔔的前車之鑒, 大家的心态都還算平穩。

訓練加倍的認真, 複盤時的思路也明顯更為清晰, 甚至在宋榕檀的帶領下，還會主動找方淮要求加訓。

看得經理熱淚盈眶，大呼冠軍舍你們其誰。

方淮卻覺得有些不對，隊員們對他總有點小心翼翼的架勢，和他剛來時那種敬畏不同，更像是……在讨他歡心。

一天晚訓加練結束，隊員們陸續打着哈欠離開訓練室，方淮想了想，叫住了正揉眼睛的小光頭問話。

小光頭有一瞬的猶豫，最終還是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教練……是隊長建議我們這麽做的。”

方淮眉頭微皺。

“因為……春季賽快結束了，然後教練不是一直，只在一個隊伍呆半賽季嗎。”他的神情有些期期艾艾。

“我們就想着，要是能乖一點，讓你願意在RTG續約……”

“……誰說乖我就會續約的。”方淮面色淡淡。

小光頭一本正經：“比巴蔔吧。他說你喜歡乖的，隊長也說确實……诶隊長！”

方淮回頭，看見身後一邊活動肩膀一邊出門的宋榕檀，對上他有些意外的視線。

“怎麽了？”宋榕檀走近。

小光頭積極道：“就是你和比巴蔔說，教練喜歡乖一點的事……”

宋榕檀了然，解釋了方淮剛來那天比巴蔔聽到的牆角。

方淮卡頓了一秒，心底覺得好笑，卻也沒有解釋什麽，冷着臉嚴肅：“好好比賽，這不是你們要操心的事。”

小光頭重重點頭：“那加訓……”

“照常。”方淮擡眼看他，“自己要求的，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本來也沒抱什麽希望的小光頭嘿嘿一笑。

“你真喜歡乖的類型？”宋榕檀突然問。

方淮面色未變：“不讨厭。”

宋榕檀抿唇，心底盤算。

方淮這種性格怎麽可能說喜歡……那麽他的不讨厭大約就是喜歡。

他翹起嘴角，越來越肯定起自己讓[阿圓]成年的決定。

等春季賽結束，休賽期他就可以經常和方淮雙排了，到時候吹吹枕頭……不是，到時候旁敲側擊勸上兩句，一樣能增加方淮留下來的概率。

但目前的首要任務，還是拿到春季賽的積分第一。

TETD職業聯賽的春季賽段，只有積分制的常規賽，夏季賽才會在積分常規賽的基礎上，增加積分排名前八位隊伍的季後賽。

春季賽積分第一和夏季賽冠軍隊均能得到世界賽小組賽的入場門票，剩下的四個外卡賽名額，将綜合春季賽積分和季後賽排名進行分配。

目前，RTG以大局全勝、小局只有一個2：1的戰績位列積分榜第一。

上賽季夏季賽冠軍隊GR緊随其後，同樣大局全勝，小局比RTG多了一個2：1，因此位列第二。

RTG作為聯賽新王，整個賽期都保持着極高的競技水準，甚至還在穩步上升。

而舊主GR也不落人後，實力和成績穩如泰山。

下一場比賽，就是萬衆期待的雙王對決。

這是RTG的最後一場比賽，如果2：0贏下，他們就能穩坐積分第一的寶座，直接拿到世界賽門票，再無人可以撼動。

“晚訓結束。”

決戰前日，深夜十二點，方淮合上滿是字跡的訓練手冊，語氣難得有了些許溫和。

宋榕檀也關了電腦起身，難得沒再加訓到更晚，比巴蔔幾人也跟着收拾了東西。

“教練早點休息。”宋榕檀道。

方淮嗯了一聲，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看着屏幕，微皺了一下眉，出門接起。

宋榕檀面上沒什麽反應，草草收了一下桌子便跟了過去。

方淮倚在訓練室外的欄杆處，手機裏的聲音不算大，卻在靜谧的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小方啊，下半年你打算去哪個隊伍？”

那人聲音裏盡是虛僞的溫和，叫人聽了作嘔。

是CRC老板周元盛。

方淮垂眸站在雨夜的寒風裏，沒有回話。

宋榕檀的頭皮收緊，哄地一下，腦子裏似乎有根弦突然繃斷。

他上前兩步抓住方淮手背，借着他的手把手機送到自己耳邊。

“他不會走。”宋榕檀壓抑的聲音比往常更沉，一字一頓的話語像是刀劍出鞘，厲厲刀光警告着試圖靠近的人。

周元盛開口：“你誰……”話才說了一半，便毫無預兆地被挂了電話。

宋榕檀拇指在方淮指節上輕按，力度傳導到鎖屏鍵上，屏幕熄滅，方淮鏡片上的反光驟然消失。

他擡眼，毫無阻隔地直直看向方淮眼底，忽然感覺掌心被傳來一陣力道，掙紮着想從他的桎梏中溜走。

宋榕檀下意識收緊指節，将那片溫軟的觸感困在手中。

方淮被眼鏡和劉海半遮的眉眼微皺。

宋榕檀卻又上前了半步。

方淮眯眼，啓唇冷冷地吐出一個含怒的音節。

“Ring。”

“我錯了。”宋榕檀挑眉，面上卻沒有半分悔意。

方淮的怒氣忽然被他這一句服軟的話措手不及地打散。

他略有些迷惑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用最刺頭的表情說着最卑微的話。

“RTG可以出雙倍年薪。”宋榕檀聲音冷肅，他從沒這麽認真過。

“……什麽？”

宋榕檀板着臉：“要是還嫌少，讓老板把我的工資獎金也發給你。”

方淮頓了一下，語氣辨不清情緒：“然後呢？”

“股份？”宋榕檀下意識收緊手指，“可以。我有RTG的股份，給你一半。”

“松手。”方淮再次嘗試抽出手腕。

還不滿意？

宋榕檀壓低眉毛，像個在拍賣會上傾家蕩産的買家，咬牙：“全給你。”

方淮垂眸，冷淡：“我說松手，聽不到嗎？”

他背後忽然變了風向，雨絲一轉，盡數招呼在宋榕檀面對疾風的臉上。

冷冷的冰雨在他臉上胡亂地拍。

他的心情也跟着如墜冰窟。

他找了這麽多年的人，明明已經在自己眼前了，卻又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下。

半晌，感受到攥着自己手腕的力度減輕，方淮順勢掙脫，微光下，皓白的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紅印，很快便消散。

方淮移開視線。

“不想我走？”他擡眸，淡淡瞥了一眼宋榕檀。

金發青年垂着眼，緘默不語。他背着光，辨不清臉上的神情，蓬松柔軟的發絲卻被驟雨澆了個透。

水珠沿着耳根滑落，在淩厲的下颌角突然失去支撐，砸到他已經洇濕的肩頭。

方淮忽然伸手，指腹擦過那道濕痕。

僅僅是一個短暫的、不到一秒的動作而已，可方淮指尖觸碰過的肌膚之下，宋榕檀的咬肌驟然繃緊。

方淮遮住眼底笑意，平靜開口：“你知道我的年薪是多少吧。”

“沒我多。”宋榕檀聲音帶了點啞。

“……”方淮順了口氣，才道，“為什麽我在RTG說年薪，在國外只說半年……”

“你不會動腦子想想嗎？”

“你……簽了一年？”宋榕檀茫然擡頭，方淮敏銳地察覺到他眼眶不同于其他皮膚的色澤，帶了點紅。

方淮淡淡：“要我拿合同給你看嗎。”

耳邊風雨聲不知何時漸漸停息，方淮無聲地笑了一下，剛想轉身回去休息，忽然被人摟進了懷裏。

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毫無預兆地沖破了他所有的防線，細細密密地将他裹住。

宋榕檀肩上被雨水浸濕的那一小塊痕跡，正抵在他的下巴上。

方淮第一次察覺到，宋榕檀比他高了不止兩三厘米。

心跳和體溫透過初夏的薄衫，沒有距離感地在兩人相觸的胸前脊背鋪開，一縷微濕的金發帶着洗發水的冷香，趁機貼在方淮頰邊。

有些癢。

方淮有些茫然地輕輕偏頭，試圖甩掉這簇頭發，耳邊極近處卻傳來宋榕檀吸了吸鼻子的聲音。

想起之前看到他眼角的隐約紅意，方淮微怔，準備推開他的手一頓：“哭了？”

宋榕檀锢在他後背的手臂緊了緊。

“……氣的。”

他正要繼續說什麽，身後訓練室突然傳來比巴蔔大大咧咧的聲音。

“隊長，你水杯沒……卧槽！”

還沒凝結起來的暧|昧氣息被驟然沖散，自宋榕檀身邊蔓延開的那些情緒像是被掀了老底，兀自在空氣裏尴尬。

方淮處變不驚，擡手搭上頸邊宋榕檀的肩，輕輕推開：“松手。”

宋榕檀沒動。

“你隊友在看。”

暖烘烘的身體這才稍遠了一點點。

“也是你的隊友。”宋榕檀聲音還有些悶，語氣卻帶了笑。

說完這句，他便主動松開了手。

他直接轉身朝呆愣在門邊的比巴蔔和小光頭走去，目光甚至沒有在方淮臉上掠過一瞬。

只是剛一擡腳，就邁出去同手同腳的一步。

“水杯呢？”他輕咳一聲穩住身形，坦然伸手。

比巴蔔渾身僵直：“你你你……”

“教練夏季賽還會留在RTG。”宋榕檀挑眉，“慶祝一下怎麽了？”

小光頭眼睛驀地瞪大，看向教練。

方淮輕笑，沒有反駁。

比巴蔔和小光頭對視一眼，反應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歡呼出聲。

小光頭張開手臂，擡腳就要跑，卻被他隊長攔在了半路。

“抱什麽抱……行了不早了，讓教練早點休息吧。”宋榕檀振振有詞，完全看不出是現編的理由。

也好像剛剛那個抱着教練不撒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在說什麽？”比巴蔔神情頓時古怪，“教練已經走了啊。”

他旁邊，小光頭也摸了摸锃亮的腦門，疑惑：“我只是想跑個圈發洩一下……”

宋榕檀回頭，半分鐘前方淮還站着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回到寝室，方淮洗了個澡躺下，溫熱的水氣很快将微冷的被子烘熱到近似人體的溫度，像是一個低配版的擁抱。

他第一次有了這種想法——在他意外收獲了第一個擁抱之後。

方淮頓了兩秒，翻了個身，擁住堆疊的被邊往懷裏抱了抱，卻還是覺得有些太過松軟……

眉頭微微皺起，眼周肌肉的收縮帶着睫毛輕顫，他抿了抿唇。

之前……是不是應該回抱一下的。

他忽然想。

出于禮節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聽好了，不許你們抱淮哥，也不許拉手，不許煲電話粥，不許兩個人偷偷雙排，不許吹教練枕頭風……

RTG衆（假笑）：只。有。你。敢！

淮哥：我不說話，你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