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死者孫立傑
午飯也吃完了,該問的事情也問了,費利向布爸告了個別,起身告辭。
小布原本老老實實的在那坐着發呆,看到費利要離開,趕緊追出來問:“費利老兄,那案子怎麽辦?”
“我說過了,那案子可以結案。”費利腳步不停,低頭看了看手表。
“啊?那我們不繼續查下去了嗎?”小布的臉色有些失落。
費利腳步微微停頓,偏頭看了看小布,低頭嘆口氣說:“我再說一遍,這個案子的死者和兇手都非常明确,而且兇手明顯沒有受到任何脅迫,也沒有同夥,所以說這個案子只能結案了。”
小布低頭不語,悶悶的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我明白你的感受。”費利回過頭看着小布,搖搖頭,嘆口氣說,“現在确實是心裏有些內疚?其實我也是。不過雖然案子已經結了,我們的調查卻可以繼續。”
小步擡起頭來,表情有些驚愕:“調查繼續?要查什麽呢?”
費利摸了摸下巴,沉思着回答:“有很多東西可以調查。比如說,憑什麽張遠會認為孫立傑是殺死他女友的兇手?張遠的女朋友究竟是怎麽死的?這些我們都可以去查一查。”
“查了就可以翻案了嗎?我們究竟能做什麽?”小布不解的問。
“翻案?你怎麽會想到這樣奇怪的詞?”費利再次搖搖頭看着小布解釋,“我說最後一次,人都已經死了,兇手也已經落網,對于這個案子我們什麽都做不了。但是,我們需要知道真相。小布,我知道你覺得你對不起死者,所以說,現在這是你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小布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複雜,頓了一頓,她擡起頭來說:“費利老兄,你放心,你是最了解我的,我不需要你擔心。”
了解的笑了笑,費利點點頭說:“那好,我想我們最好先去死者家裏看一看。既然你覺得內疚,那麽無論如何我們都該去見見他的家人吧!”
“好的。”小布點點頭,露出一個讓費利安心的微笑。
孫立傑的家在A市老城區,面前這棟居民樓一看就知道有一些年頭了。費利和小布低頭确認了一下地址,一同往樓上走去。
上樓之前,小布躊躇半晌,還是決定買了一點水果和補品。既然要見死者的家人,手中拿着東西多少能讓她覺得心裏能好受點。雖然她和死去的孫立傑說到底并沒有什麽關聯,但是她本來可能有機會阻擋他的死亡,如今卻變成了這樣的狀況,她不能不感到內疚和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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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利了解小布的心情,也明白她的感受,所以就由她去了。他明白,小布這個女孩,要麽非常感性,要麽有些超出自然的理性,現在正是她感性的時候。
來到孫立傑家門口,小布輕輕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輕輕地開了,一位哭的雙眼通紅的老婦人出現在費利和小布面前。
這位老婦人看起來大約六十多歲,神情委頓,實際的年齡應該要小上許多。她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棕色短上衣,一條灰色麻布褲子,衣服下擺上有很多褶皺,顯然被眼淚沾濕了很多次。她半灰白的短發用兩根黑色的小發卡子簡單別着,翹起的發絲稍顯淩亂。她有一張被歲月镌刻了許多皺紋的臉,此刻滿滿的盡是悲傷和絕望。
看到費利和小布,老婦人蹒跚着向前探出了身子,她的眼神稍顯呆滞,眼角的淚痕還沒有幹。
小布見到這個老婦人,心裏明白這應該就是孫立傑所說的他的母親。盡管小布此前在心中有很多想法,也自以為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真切切的見到這樣一位悲傷的母親,小布心中的不安和愧疚感越來越強烈。她蒼白了臉色,垂下頭,眼角的同情、哀傷和自責根本無法掩飾,手指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衣角。
費利注意到了小布哀傷的表情,他微微皺起眉頭,擋在小布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阿姨,我們是孫立傑以前的朋友。聽說他出了事,我們過來看看您。”
老婦人的臉上露出了些微驚訝的神色,頓了幾秒鐘,一滴眼淚不可抑制的從她的眼角滑落。顫抖着牽住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淚水,老婦人慢慢打開門說:“你們進來吧。”
進了門,費利和小布打量這整個房間,發現屋裏的設施非常簡陋,一個破舊的沙發,一張簡單的桌子,室內幾乎沒有什麽擺設,似乎是很貧困的樣子。
一張安靜的黑白相片靜靜的擺在桌上,沾滿塵土的舊香爐裏點起了三支為逝者所燃起的香。桌上擺着兩個碗,放着一點食物和兩個蘋果,看樣子應該是供品。
攙扶着老人家落座,費利和小布也一同坐在了沙發上,房間裏的氣氛非常壓抑,兩個人都低着頭,不敢看老婦人悲傷的表情。
老婦人一落座便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哭泣着向費利和小布訴說:“昨天下午人就拉去火化了,我連我兒子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着。聽他們說,我兒子死得很慘的。我真不知道他這是得罪了什麽人……三年了,我等了三年才盼得他出獄……結果他只陪了我兩個月就這麽……這麽走了……還不如不要回來……”
小布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不敢擡頭,也根本不敢看她,只好僵硬的把水果和補品放在桌上說:“阿姨,嗯,你別太難過……”
“怎麽能不難過?”老婦人的目光有些呆滞,淚水從臉頰上一顆連着一顆落了下來,那神情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如墜入深淵般的無助和絕望。她捂着心口,看着費利和小布說:“三年了,有了兒子我才有個盼頭,現在沒希望了,一點希望也沒了……我兒子他死的好冤啊!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他不該死啊……這兩個月、他出獄後的兩個月,我兒子他一直在屋裏陪着我,有空也只是去買一些報紙看看有沒有招工啓事……你看……”老婦人顫抖着翻出幾張報紙,哆嗦着指着報紙上面畫着紅色圓圈的地方給小布和費利看,淚水滴落在報紙上,帶着哭腔的說,“我兒子他是真的改了……他是真想找份工作,好好的過日子……可是,我真不知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老婦人越哭越傷心,小布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心頭亂的很,有些不知所措。到最後,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裏好了。費利則突然覺得非常難過,他想起了前天晚上那個跪在他們面前哭求的男子,那時他還活蹦亂跳的站在他和小布面前,世事無常,現在想起來竟然感覺很恍惚,好像那個場景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
擡起頭,費利看了看屋內的環境,從那幾樣簡單的擺設也可以看得出來,都已經有些年頭了。牆上挂着一張相片,仔細一看,居然是孫立傑年輕時候的照片,那個時候的他看起來還蠻年輕、蠻帥氣,臉上帶着濃濃的稚氣,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是一個壞小孩。
又安慰了哭泣的老婦人一會,香燃盡了。小布鄭重的為死者添了三支香,誠懇了鞠了三個躬,雙手合十,送上自己的歉意。告了辭,小布和費利幾乎是逃一樣的走出了那個房間,那房間太壓抑了,前天就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的人,如今變成了一張黑白相片,讓他們都覺得非常難過。
費利和小布出門的時候,老婦人與其說是送到門口,不如說是蹒跚着腳步無意識的跟到了門口。她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費利和小布,緊緊握住小布的手說:“我的兒子沒有錯,他改過了……他沒有殺人,沒有和以前的壞朋友往來,他一定是冤死的,你們不是他的朋友嗎?一定要相信他……”
沉重的點了點頭,小布一字一句的說:“您放心,我們相信他,他沒錯。”
費利輕輕拍了拍小布的肩膀,以示安慰。
出了門,小布一直悶聲不語,走下樓梯,小布身子一軟,靠在了樓梯最下部的側牆上坐下,低下頭,捂住了臉。
費利有些擔心,湊過來蹲下,勸解說:“地上涼,我們可以找別的地方去坐坐。小布,你也不要太難過,其實這并不是你的錯。”
“在剛剛當上警察後,我翻閱過很多舊卷宗。”小布慘然的笑笑說,“費利老兄,你知道團夥搶劫這種案子可不是每年都有的。我好像隐約看見過他的資料,他的資料上寫的非常的--反正是不好聽。搶劫殺人團體的同夥,這實在不是一頂很好的帽子。如果不是昨天父親告訴我他對孫立傑的印象,我可能始終會認為他不是個好人。這次是我先入為主了,我就是想否認也沒有辦法,我真的真的錯了一次……費利老兄,我保證,我會記住教訓的。”
“我何嘗不是和你一樣……”費利安慰的拍了拍小布的肩膀說,“其實我對這種情況,真的沒有經歷過。某些方面,我的經驗甚至不如你。這件事總的來說,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無可奈何。但我們确實有過錯,在我們沒法确定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之前,我們的選擇并沒有絲毫為他考慮。令人難過的是,犯過一次錯誤的人,無論再怎樣改過,總是會讓人不信任。如果要為自己找理由的話,我們可以說他自己自作自受,他是罪有應得。但是,這次的狀況卻完全不是這樣,小布,我認為他是無辜的。我們現在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有證明他的清白了,就算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那也足夠了。”
小布點點頭,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費利心中非常擔憂。他有些迷惘,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開小布的心結,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否真的能如人所願……而且這個事件,絕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那麽,在這背後究竟隐藏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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