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融冰
陰魂不散。
許蘅只想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葛逸。
即使從來不走近,但那個身影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了許蘅的心情,許蘅曾經想過要再把話和他說清楚一次,但看見許蘅停下來返身走近,葛逸卻驚然,慌張而飛快地跑掉了。
三月春寒料峭。
似乎除了不斷地學習,許蘅再沒有別的樂趣。
下雨的天,陰沉沉的,風推動空中厚重的烏雲。
葛逸轉過頭,看到許蘅的身影在自習室最旁邊的玻璃窗外一閃而過,他看了時間,是下午的四點三十一分,比許蘅每次離開去吃晚飯的時間早了一個多小時。
——應該是擔心下了大雨回不去吧!
葛逸急匆匆收拾了筆記本,也快步離開了自習室。
到了樓下,許蘅已經撐開傘走了,外面雨絲綿綿,沒帶傘的葛逸踯躅了片刻,最終心一橫,沖了出去……
仍舊是不遠不近地跟着許蘅。
葛逸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麽,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想看見許蘅。
時時刻刻,每一分,每一秒。
很快,葛逸的肩頭就被雨水打濕了,頭發上也滿是寒涼的水澤。
穿過中央大樓的時候,風很大,葛逸聽到半空突然間發出了一聲“喀嚓”的脆響,他下意識擡頭,看到一扇脫落的玻璃窗直墜下來砸向許蘅,他來不及多想,一瞬間裏吓得面無人色,立即飛身撲上去推開許蘅:“小心!”
雨傘脫手滾落,許蘅重重摔在地上,頭暈目眩中,他聽見了玻璃碎裂一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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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有女孩子驚叫着從大樓裏跑出來。
許蘅的手掌刮出了血,手臂似乎也摔傷了,短暫的眩暈感過去後,他忍着疼爬起來,回過頭,看到身後碎玻璃中央趴着一個人。
“出事了,快來人吶!”
“打、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
聽到不小的響動,大家紛紛跑了出來。
葛逸。
許蘅愣怔,耳中開始嗡然作響,繼而他臉色慘白,不顧旁人的關切和詢問,跌撞沖向葛逸身邊……
葛逸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裏,稍微動一動,渾身都痛,他輕輕地嘶了口涼氣。
過來送藥的護士看到人醒了,趕忙跑去通知了醫生。
醫生過來檢查之後,很是欣慰:“比預想中恢複要好。小夥子,就留院觀察幾天吧,注意飲食要清淡。”
葛逸還記挂着許蘅,忙問道:“醫生,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子呢?”
醫生犯起了疑惑:“什麽男孩子?你們學校就送來你一個傷員啊。”
醫生和護士走了以後,葛逸一個人躺在病房裏,左右兩邊都是空床,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安慰中又覺得有點兒冷清。
許蘅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
“咳。”
聽見咳嗽,葛逸轉頭看去,既驚且喜地看到許蘅推門進來,然後驚喜很快幻滅,他變得不安和局促,嗫嚅好半天,直到人走近病床了,他才小聲支吾開口問道:“你,你沒什麽事吧?”
許蘅盯着葛逸臉頰上被碎玻璃濺傷的兩處小口子,沒有說話,單是搖了搖頭。
然後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謝謝你。”許蘅輕輕地說道。
葛逸讷讷,低下眼說:“沒關系,我……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許蘅面無表情,看他一眼,只是留話說:“好好休息,我還有課,明天再來看你。”
——明天?!
——意思是明天還能再見面,還會像現在一樣離得這樣近的說話?!
葛逸悶着頭不敢擡起,心髒卻是撲撲地狂跳個不停。
許蘅沒有食言。
葛逸因傷口感染需要多住兩天醫院,許蘅每天傍晚都有去探望他,并且給他帶清淡的飯菜。
由于這次意外,兩個人的距離被拉近了,彼此之間說的話也變多了。
葛逸不讓別人把他受傷的事情告訴給父母,所以除掉老師、同學的看望,他一天裏的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躺着發呆,最大的期待就是許蘅出現。
大約是三天後,符修提着一罐排骨湯來醫院。
那時候,護士剛給葛逸後頸處的傷口換好藥,囑咐他坐一坐,一小時以後再躺下。
符修将湯放在床頭邊的小桌子上,一面打開,一面冷冰冰瞟了葛逸一眼:“苦肉計演得很不錯嘛。”
葛逸擰眉看他:“喂,搞搞清楚,我真的是傷員,不信你看看……”
“我沒興趣看。”符修才懶得在意葛逸當時裸_露在外的皮膚被玻璃渣子紮傷了多少,他把湯往病床上的人面前一送,沒好氣地說,“要不是看你是為救許蘅受的傷,我才不會來。”
符修的廚藝是非常不錯的。
在醫院裏清湯寡水吃了幾天,正是難受的時候,此時一聞到噴香的肉湯,葛逸心中頓生感動,肚子也很不争氣地咕咕了兩聲。
符修全程帶着一種忍氣不發的情緒看着葛逸喝了半小時的湯,對葛逸感謝和稱贊他的話語不置一詞。
醫生來通知說“周一可以出院”的時候,葛逸臉上顯出了不大情願的神色。
葛逸央求道:“醫生,再讓我多住一個星期吧,我身上傷都還沒好呢!”
醫生聽了,不由得發笑:“你還要多好?結的痂全掉了才叫好?”
葛逸指着剛換過藥的地方說:“可是這裏……萬一我出院了,傷口再受感染怎麽辦?”
醫生說:“離你出院還有兩天,這兩天,護士會仔細幫你處理的,保證你出院以後,傷口只會好,而不會再發生任何感染。”
葛逸仍舊力争不辍:“但是我渾身上下還是很不舒服啊,醫生您就……”
不等葛逸話說完,醫生就瞪起眼睛說:“你這個同學怎麽這麽不知道好歹,住院又不是很好的事,病治好了就趕緊回學校念書去!好了,床位騰出來給需要的人,別的話不要多說了,我會通知你們主任周一來給你辦出院手續的!”
葛逸失望透頂。
出院,出院……出院以後,每天還能見到許蘅嗎?
符修是個聰明人,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符修收拾保溫杯,臉色冷了回去,“我會告訴許蘅你周一可以出院的。”
“哎,你——”
“真不要臉!”
還有小半罐湯沒喝掉,符修不齒地罵上了一句,緊接着提着保溫杯頭也不回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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