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連憋了幾天,傅景之終于願意出門了。
而且他興致很好,要帶着枝枝一起去縣城裏游玩。
馬車裏鋪了一層厚厚的皮毛,毛色品質比富貴人家身上穿的皮毛也不遑多讓,在這馬車裏卻是墊腳的。
車壁內裏也是包裹過的,裏面還帶了碳爐,燃得是上好的金絲碳,車子裏暖烘烘的,也沒煙氣。
進去後,冬至又在裏面放了精致的糕點和茶水,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馬車,倒想是個小廂房。
不由得讓人感嘆,京城裏的皇子,派頭就是奢華。
聽說了六殿下要下山游玩,李将軍立馬推開懷裏的梨花,詢問道:“可知道他要去做何事?”
下屬回道:“只說是憋壞了,軍營裏的夥食又差,要去縣城打牙祭。”
“嬌貴的公子哥習性,随他去。”李将軍接過梨花遞的酒,重新将美人攬入懷中,吩咐道:“派兩個人悄悄跟着他們,回來後給我彙報行蹤。”
那人道“是”,領命便下去了。
他走後,李牧摸了一把懷裏的美人,別有心思的問道:“梨花,你時常給六殿下那裏送吃食,和他的那個美人可熟稔?”
“那可是六殿下看重的貴人,哪會和奴家這種人熟絡啊。從前在一處的落魄的時候,人家口口聲聲說的,人家可是良家子,看到我們就要離老遠了呢。”
梨花查看着李牧的臉色,用帕子粘了沾眼角,落了兩滴淚,繼續道:“若不是将軍憐惜奴家,讓奴家伴随将軍左右,奴家現在還吃不飽穿不暖呢。”
她嘤嘤的哭了兩聲,将自己的蜜桃往男人身上送了送,兩人很快就滾成了一團。
枝枝進了馬車以後,傅景之也彎腰進來了,他進來後直接軟攤在馬車的軟塌上,惬意的眯着眼睛,像只慵懶的波斯貓兒。
枝枝就沒那麽随适,她小小的一只,窩在馬車的角落裏。
馬車走了沒多遠,一只手腕伸到了她面前,“茶水。”
茶水小桌在她的這邊,馬車裏空間狹小,她只能半跪着過去,倒了一杯熱茶,稍等到不燙了才遞過去,溫聲道:“殿下,茶水好了。”
男人掀開了眼皮一角,伸手過去接了茶水。女人身上的馨香隐約可聞,比馬車裏的小香爐清甜許多,讓人心曠神怡。
枝枝要将茶杯放回去,身子一個趔趄。
她驚慌的擡頭,女人晶亮的眼睛裏帶了三分驚慌,眸光裏水波粼粼,無辜得小鹿一樣。
似乎是在詢問:你幹嘛絆倒我呀。
傅景之眼神恍惚了一下,寬大的衣袖一揮,蓋住了她蝶羽覆蓋的雙眼,嘴臉勾起,淡淡的說:“本王困了,睡吧。”
因為他這一句話,本就慢悠悠的馬車更加平穩緩慢。
枝枝半邊身子伏在他的腿上,男人的臂膀搭在她背上,像拍小孩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她的後背。
剛開始她還僵直着身子,但是随着馬車輕微的晃悠,加上男人的輕拍,枝枝眼睛的眨動的頻率越來越慢,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到了杏花樓,冬至輕聲道:“主子,我們到了。”
半睡半醒的枝枝聽到聲音,猛的驚醒,用迷迷糊糊的帶了霧氣眼睛看了一眼傅景之,迅速的從他的腿上爬了起來。小聲維諾道:“殿下。”
傅景之輕聲“嗯”了一句,卻沒有起身,微楮着眉目,隐隐透露着痛苦的表情。
聯想到自己一路上都是趴在他腿上的。
枝枝猜想。
他不會是腿麻了吧?
他不說話,枝枝和馬車外的冬至都靜聲不語。
直到傅景之開口道:“知府到了嗎?”
冬至回道:“一刻前就在酒樓門前侯着了。”
“下去吧。”
枝枝觀察着男人的臉色漸緩,跟在他身後下去了。
馬車旁有小凳伺候着,兩個人下去後,知府便滿面春光笑着迎上來:“下官見過六殿下,樓上包間已經備好了酒席,給六殿下接風。”
六殿下來這裏快兩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到縣城,知府好不容易得了一個谄媚的機會,恨不得把渾身解數都使出來。
當他把餘光掃到一旁服侍的女人身上的,暗自吃了一驚。
女人的面頰雪白無暇,眉眼精致如畫,一眼就能看出來,幾乎沒有妝扮就美得驚人,好像畫中仙子一樣。
乍一看是純真的少女,卻有着一股讓人移不開的驚豔。
在邊疆這些年,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美的女人。
知府克制着在旁邊貴人沒發現時就移開了眼,服侍着貴人上樓。
今天這客棧是他包下來的,大堂空無一人,熱熱鬧鬧的酒樓難得安靜。
“殿下身處京城,定是沒試過我們邊疆的特色,這杏花樓裏的胡羊排是我們這兒的一絕,下官還給殿下備了杏花酒。”
一路上都是知府在介紹吃喝。
枝枝終于知道傅景之為什麽要下山了。
怕是在軍營裏的廚子不滿意,所以下山來打牙祭來了。
他們剛到了二樓坐下,就有幾個小厮擡了羊排上來,香味一瞬間在包廂裏蔓延開來。
知府自己起身侍奉,拿了刀切了一塊羊排遞過來:“殿下。”
傅景之還沒來得及動手,屋子裏卻“嘩啦”一聲脆響。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小的一時手抖,驚擾了貴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枝枝擡頭,與那人對視一瞬間,眼睛一瞬間瞪大。
“哪裏來的不知事的,連個酒盞都端不好?”知府見宴席被打斷,怒氣上來就要一腳踢上去。
枝枝猛的出聲:“不要!”
她一個女人,雖是跟在六殿下身旁的,但是終究是個沒名沒分的女人。
此刻出聲,其實是非常不合時宜的。
但是她更不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就這樣被踹了一窩心腳。
如今場面幾乎是凝滞的。
知府雖是停下了,但是目光向着六殿下,顯然是要看貴人的眼色行事的。
枝枝也知道,她這一出聲太突然了,她軟下了膝蓋,柔順的跪在傅景之的身前,她仰着頭,雙眸泛着霧,似乎也是怕極了,眼底卻勇敢堅定,充滿了哀求。
“殿下,求你了。”
她的聲音帶着顫音,細細軟軟的,任哪個男人都要心軟。
傅景之看了一眼那個跪在碎茬裏的纖細少年,低聲道:“擡起頭來。”
這一聲自然是對少年說的。
陳瑾将頭擡起來,第一瞬間确實去看了一眼同樣跪着的姐姐,他含淚道:“貴人,是小的不懂事,小的驚擾了殿下,小的願意受罰。”
枝枝的手猛的拽住傅景之的衣袖,眼底的哀求之意更甚:“殿下,是我的耳環掉了,他是踩了耳環才跌倒,摔碎了酒盞的,要怪罪就怪我吧。”
他的衣袖被輕輕的向下拽了一下,一滴淚啪嗒落在地面上,似乎是女人最後的掙紮。
傅景之拿起羊排輕輕的嘗了一口,誇道:“确實是別有一番風味。”
但是他漬了一聲,“就是有些膩了。”
知府一直在觀察着他的的神色,自然人精一樣的反應過來,笑着圓場道:“還不快打掃了碎茬,再換一盞杏花酒來。”
陳瑾用手捧着碎茬收拾了地面,快速的退出去,很快又換了一個小厮端了酒盞上來。
傅景之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女人,枝枝忙收了眼淚,乖覺的上去倒酒。
一頓酒席間,全是知府大人在自說自話。
飯菜接踵而至,傅景之都是嘗了幾口就放下筷子,似乎也是興致缺缺。
酒席過半,枝枝終是忍不住輕聲道:“殿下,我身子不适,離席片刻。”
“去吧。”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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