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乖覺

半個小時後,顧筠的公寓內,紀瑤瑤看着眼前餐桌上瓷碗裏盛的東西,眉頭差點沒打成結。

如果她沒看錯,這應該是一碗……煎蛋面?

對面顧筠的桌上,同樣也擺着這樣一碗面。

這兩碗面都是顧筠做的,自然依照她的口味來,上面沒有放蔥花蒜末,看起來難免有些清湯寡水。

如果真是清淡些還好,可紀瑤瑤記得片刻前在廚房裏,顧筠煎蛋的時候,她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

啪嗒,煎蛋用鍋鏟翻過來,黑得像碳一般的背面迅速與鍋底融為一體,可以說是煎蛋消失術。

如此尴尬的一幕,紀瑤瑤瞬時腳底抹油,找了個借口開溜,給顧筠留下幾分面子。

可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眼下看着這連面湯都有些發黑的煎蛋面,紀瑤瑤實在沒有勇氣下口。

偏生此刻顧筠還擡眸朝她看過來:“不是餓了嗎?怎麽不吃?”

這下紀瑤瑤就算是不想動筷子也得動,她拿起沉甸甸的筷子,在碗裏不動聲色地挑選了下,找出幾根沒有被煎蛋染黑的面條,艱難地送進嘴裏。

還好,至少面是熟了的,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面條竟然打了結,咬下去層次感頗為豐富。

外頭是煮得近乎軟爛的面條,中間的口感剛剛好,至于最中心的面,似乎還能品嘗到面粉的原始香味。

另外,面裏放的醋有點多,紀瑤瑤硬生生咽下去,只覺得牙根發酸,她顧不得其他,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涼水。

大約是動作太急,紀瑤瑤嗆得沒忍住咳了幾聲。

她順勢放下筷子,下定決心不再動那一碗面,顧左右而言他:“姐姐怎麽想到做這個?”

這麽家常的晚餐,實在與她霸總的身份格格不入。

“我只會煮面條。”

顧筠的回答倒是很坦誠。

會?

算了,紀瑤瑤安慰自己,會做一件事并不代表做得好。

只是顧筠這廚藝,讓她不禁好奇:“那你在國外留學時吃的是什麽?”

不是大家在國外讀書都會練出一手好廚藝來嗎?怎麽偏偏顧筠就沒有?

“沙拉,三明治,牛排。”顧筠道,“餐廳裏有什麽,我就吃什麽。”

眼下紀瑤瑤算是明白了,難怪人家能成大事,原來是根本不将精力放在這些細枝末節上。

紀瑤瑤不禁想,要是哪天人類研制出可以代替食物的營養棒,顧筠為了節約下時間工作,定能拿這營養棒當一日三餐。

就算你告訴她這營養棒和電影雪國列車裏演的一樣,是用攪碎的蟑螂蛋白做的,她恐怕也能面不改色地嚼碎咽下去。

沒有味覺需求的女人,恐怖如斯。

正當紀瑤瑤東想西想的時候,顧筠也正慢條斯理地挑起一筷子面,送進口中。

接着,她的眉頭便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和紀瑤瑤一樣,端起水喝了一口。

不過相比之下,顧筠的動靜要從容得多,如果不細看,很難發覺她的異樣。

紀瑤瑤沒有錯過這一幕,不用戳破叫人不忍直視的真相,她也有借口:“我突然……好像不是那麽餓了。”

顧筠沒有說什麽,只是将碗推開幾分的動作,昭示出她顯然也沒有吃下去的欲。望。

紀瑤瑤後靠在椅子上,側頭看去,窗外夜色正濃,坐在高處可以将這座城市的夜景一覽而盡,

車水馬龍,燈火輝煌,遠處寫字樓的燈光徹夜不息。

一靜下來,紀瑤瑤又想起不久前張雅同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有些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顧筠已然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怎麽了?”

紀瑤瑤唇瓣張了張,最後還是無聲地嘆了口氣:“算了,沒什麽。”

知道顧筠定然不會相信自己的否認,紀瑤瑤腦筋一轉,岔開了話題。

她掩在桌布下的足尖悄然勾上顧筠勻稱的小腿:“我只是想問,這麽久了,姐姐難道就不想我?”

紀瑤瑤的足尖就和她整個人一般,一舉一動帶着挑。逗,引誘着人墜落。

二人上一次親密還是在春節時候,顧筠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她眸色暗沉沉的,正要做些什麽時,紀瑤瑤似是察覺一般,猛地收回腳尖,轉身就往浴室去。

她唇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我先去洗澡,姐姐等我。”

不知想到什麽,紀瑤瑤又歪了一下頭,眼底閃爍着意味不明的光彩:“還是說,姐姐想要一起洗?”

片刻後,紀瑤瑤就為自己這句話,付出應該承受的代價。

浴缸內的熱水早已放滿,卻依舊在一起一伏間,漫出瓷白的缸沿。

水面泡沫如雲堆積,遮住姣好身軀,一只手如同溺水的人般,陡然從水面探出,死死扣住浴缸邊沿,力度大得指甲蓋下沁出鮮嫩欲滴的紅豔。

紀瑤瑤仰着頭,窒息感叫她一陣陣頭皮發麻,嗓子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發不出丁點兒聲音。

被蹂。躏過的唇瓣水光潋滟,無助地一張一合,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緊接着,她的唇瓣複又被吻住。喘不過氣來的紀瑤瑤細細密密的烏黑長睫底下,沁出點點淚痕。

她身上原本珠光白的肌膚浮現出別致誘人的粉,這粉色映入顧筠的眸中,便化作暗暗的沉意。

暌違久矣的親密,叫紀瑤瑤身體找到熟悉感覺的同時,又多了幾分不堪承受的怯意。

烏發在水中飄散開,只能随水波一并蕩漾,她渾身止不住打着顫,想要躲開肆意亂為的顧筠,雙手卻又下意識緊緊攀住她的脖頸,看起來更像是欲拒還迎。

……

公寓裏的燈整夜未關,不知是嘗到甜頭抑或苦頭的紀瑤瑤亦整夜未眠。

她只記得自己被濕漉漉地從浴缸裏抱出來的時候,還是顧筠替她擦的頭發,還有……別的地方。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結束,顧筠卧室的床又大又軟,就像一張沒有邊際的船,紀瑤瑤上去了,差點就下不來。

她原本就沒吃晚餐,到了最後更是渾渾噩噩間餓得頭暈眼花,淚眼朦胧地看着顧筠道:“我餓……”

煞風景就煞風景,總比這麽不光彩地餓死在床上好。

紀瑤瑤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報着豁出去的心思。

但話一說口,她還是不争氣地閉上眼,沒敢去看顧筠臉上神色。

半晌,紀瑤瑤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緊接着,臉頰處傳來溫熱的觸感。

等身旁床墊沉了下又恢複原狀,顧筠離開卧室的腳步聲響起,紀瑤瑤才反應過來,那是一個吻。

若不是身上早就沒勁,她恐怕恨不得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顧筠鮮少這般親昵地吻她,大多只是在床上動情的時候,帶着侵略意味的吻。

紀瑤瑤翻了個身,懶洋洋地趴在床上睡過去。

等顧筠端着早餐進屋的時候,看到的是在床上早已睡熟,未着寸縷的紀瑤瑤。

大概真是累急了,她連被子都不曾蓋好,烏發披散在枕上,漏出圓潤白皙的肩頭。

因着趴下的姿勢,美人優越的曲線被埋沒,薄削的肩翼,精致的蝴蝶骨,以及小巧的腰窩,反倒一一凸顯出來。

比例巧妙,線條優美,像是上好的藝術品,足以放到展櫃內供人欣賞,前提是這藝術品上沒有布滿暧。昧不清的紅痕的話。

顧筠也明白,昨夜的自己的确有些過了。

起初她不過是察覺到,這一次的紀瑤瑤似乎乖得過分,像是刻意在順着自己來。

顧筠便不禁想試試看,她能乖到什麽程度,沒想到卻将人折騰得過了頭。

她走上前,沒有再多做什麽,而是将被子提上去給紀瑤瑤蓋好。

蠶絲被摩擦過本就敏。感的肌膚,睡夢中的紀瑤瑤止不住渾身一顫,眉頭微微皺了下,複又舒展出。

只是這個小動作,顧筠莫名覺得喉頭似是又有些幹渴,她別過臉不再多看,轉身離開卧室。

紀瑤瑤醒來時,枕邊一如既往地空無一人。

她對此倒是習以為常,酸軟的雙臂撐着枕頭坐起來,心中還是不禁埋怨起來果然早晨那個溫情的吻都是錯覺,資本家的血都是冰冷的!

每次都将她一個人丢下,顧筠倒真是不怕自己将她的家一搬而空。

這般念叨着,紀瑤瑤腳步虛浮地朝衣櫃走去,找顧筠的衣服穿。

昨夜她的衣裙盡數落在浴缸外被打濕,想必現在也是上不了身。

紀瑤瑤随便套了一身衣服,正要離開時,咔嚓一聲,書房的門響了。

她看着顧筠從裏面走出來,身上穿的還是早上那身居家服。

紀瑤瑤頓時心情多雲轉晴,雙眸彎成月牙:“姐姐早安。”

“不早,現在已經是下午七點。”顧筠說着走進廚房,她打開冰箱,不知拿了什麽出來放進微波爐裏,“我叫了外賣,你先吃飯。”

聽到是外賣,紀瑤瑤松了口氣,老老實實坐在餐桌旁等。

有了昨日顧筠的廚藝對比,總被家長诟病的外賣此刻看起來也是色香味俱全,三菜一湯,紀瑤瑤的饑餓感終于消失了。

顧筠依舊在忙,只不過将電腦從書房拿到餐桌旁,繼續在看着不知什麽東西。

正當她全身心關注于工作時,洗漱過後的紀瑤瑤悄然走至她跟前,面色帶着些猶豫。

“有事?”顧筠擡眸問道。

原本紀瑤瑤還在遲疑不決,現在顧筠開門見山問了,她也不再拖延,只想問個清楚。

不過在此之前,紀瑤瑤選了個更讨好顧筠的姿勢。

她俯下身,坐到顧筠腿上,雙手攬住她的脖頸。

就這個姿勢,顧筠就算生了氣,紀瑤瑤也能很快将人哄好。

有了這一劑強心針,紀瑤瑤才終于将困擾自己整夜的話問出口:“姐姐的母親,是在聖誕夜去世的對嗎?”

這句話一說出,紀瑤瑤便小心翼翼地看着顧筠,連呼吸都屏住。

想象中的怒意并沒有來,顧筠手落在紀瑤瑤腰間攬緊,以防她掉下去。

她輕描淡寫道:“嗯,你問這個做什麽?”

紀瑤瑤的心,冷不丁像是被什麽敲了下。

她說不清自己是歡喜還是別的什麽,只是有些五味雜陳:“可姐姐去年還陪我過生日……”

她莫名生出負罪感,腦袋沒精打采地耷拉下來:“還是我自作主張,帶着姐姐去了你母親為你而建的游樂場。”

那個時候顧筠在想些什麽?

會不會懷念逝去多年的親人。

“不是為我建的。”

顧筠冷不丁道。

“嗯?”紀瑤瑤詫異擡眸,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什麽?”

顧筠任她趴在自己肩頭,漫不經心把玩紀瑤瑤纖細五指:“我說,拾夢游樂園根本不是為了我而建。”

她母親陳青心目中游樂園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個與她年歲相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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