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怪物 開了
不遠處, 奚桃還在踱着步念念有詞地背晚上要拍的戲。
林然青一直看着她,仿佛奚桃格外下飯似的。
旁邊的群演問:“兄弟,你喜歡她啊?”
林然青羞赧地點點頭。
群演說:“雖然你長得是還可以, 但人家可是大明星,跟咱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
林然青不置可否。
吃完飯, 他從他的書包裏拿出一樣東西, 朝奚桃走去。
“姐姐。”
“嗯?”奚桃從臺詞裏回過神。
林然青手中捧着一只木雕。
木雕非常精致, 一眼就能看出刀工的幹脆利落, 線條極其流暢。
奚桃驚嘆道:“好漂亮!”
林然青說:“是你漂亮。”
他雕的是奚桃,準确說是奚桃扮演的紫琉公主,從發型、衣裳到面部表情,無不栩栩如生。
林然青說:“送給你。”
奚桃接過:“是你雕的嗎?”
林然青笑着點點頭,認真道:“是我親手雕的, 你喜歡嗎?”
奚桃說:“喜歡, 謝謝。”
兩人聊了兩句, 林然青的手機又響, 他接了個電話的工夫,一回頭, 奚桃又不見了。
林然青心中思忖:他确實是時候該進軍娛樂圈了吧?
……
奚桃做模特這件事,已經熟門熟路,一進畫室就可以非常自如地看看書, 做做體操, 或是直接趴下睡覺。
只要不發出太大的聲音,司夜基本上不會有意見。
事實上,有時候一整晚司夜也不怎麽看她,讓奚桃深深懷疑自己這個“模特”的意義是什麽。
等到天亮,司夜的工作結束, 奚桃也從畫室出來了。
回酒店洗漱補覺,臨睡前看了眼手機,發現霍行淵在淩晨給她發了消息:“今天也不過來麽?”
自從那個醉酒的夜晚之後,奚桃在劇組連軸轉,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去過霍行淵那兒了。
霍行淵問過她幾次,奈何她确實沒有時間。
奚桃回複道:“嗯,還要忙,不過我的戲份快結束了!”
她本以為霍行淵不會很快回信,然而他卻是秒回:“今晚我去劇組?”
奚桃猶豫道:“不行的……”
她把藝術家司夜奇奇怪怪的要求告知了霍行淵,霍行淵說:“那請假吧。”
奚桃:“啊?”
霍行淵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奚桃裹着空調被,低低地“喂”了一聲?
霍行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倦:“請一天假吧,我需要你。”
奚桃:“……”
她又可恥地心軟了!
奚桃小聲說:“我下午問一下方不方便。”
“好,”霍行淵說,“天黑之前,給我答複。”
奚桃說:“好的。”
今天是七月二日,初四。
霍行淵等到傍晚,太陽最後一絲光湮滅在天際,奚桃沒有回信。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本來早就應該習慣,本來也做好了死去的準備。
但因為奚桃的出現,他開始貪戀活着的感受。
貪戀每一個擁抱的可能。
霍行淵沒有再等下去。
他進了那間貼紙房間,貼紙從藍變成了黑。貼紙是一種“禁制”,當他進入其中變成黑色時,任何人都無法進入。
《望仙樓》片場。
紀導面無表情:“奚桃,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臺詞、情感、表情、肢體,一樣都不能錯知道嗎?”
奚桃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這是紫琉公主為了救玉狐仙跳望仙樓的一場重頭戲,也是劇情中紫琉的結局,情緒複雜交織,本來五點鐘就能拍完,硬生生磨了兩個多小時到現在還沒結束。
奚桃吊着威亞,站在“樓”上,背後其實是綠幕,也因此,對她這個非科班不專業的演員來說,要花點時間才能忽視周圍晃眼的綠色投入到角色情感中。
最後一次。
鼓風機吹亂奚桃的發絲,她驕傲笑道:“我生來就是龍血鳳髓,是人間最高貴的公主,從來只有我想要誰活就活,想要誰死就死。玉狐仙,你便是一只妖,一只狡猾的、膽怯的、懦弱的小妖,我要你活,你就不能死。”
沈玉硯雖然沒有出鏡,但在旁邊搭臺詞。
他高聲道:“紫琉!你以為你是誰!要你施舍我生?你不許跳!我從未喜歡過你,你聽到了嗎?!”
紫琉說:“玉狐仙,我要你活下去,我要你永遠記得我。”
她說這話時,臉上沒有強烈的愛恨,沒有負氣、得意或是可憐。只有不同以往的平靜。
然後,她跳下了望仙樓,同自己的血肉性命,祭予玉狐,要他真正成仙。
“咔!”紀導鼓掌道,“好!”
奚桃跳下來時落在準備好的軟墊上,還有些腿軟。她爬起來有點激動道:“過了嗎導演?”
紀導說:“過了過了。”
奚桃說:“太好了!”
她叫工作人員來解開她身上的威亞裝備,然後說:“那導演我先走了啊,你跟司夜老師說了嗎?”
紀導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來說:“我問下。”
奚桃有點着急。
她妝都沒來得及卸,從小黃那把手機拿了給霍行淵發消息說她馬上過去。
紀導說:“哎,等等,奚桃,司夜打了電話過來!”
奚桃一邊接過手機一邊小聲問:“那他知道請假了嗎?”
紀導說:“知道,助理下午就跟他那邊說了。”
奚桃點點頭,松了口氣,這才和他通話。
司夜的聲音透過話筒,仍然有着揮之不去的潮濕陰柔感:“奚桃?”
奚桃說:“是我。”
司夜的聲音低低的,沙沙的:“今天請假是要去見霍行淵嗎?”
奚桃愣了一下。
請假的真正理由她只告訴了小黃和紅姐,他怎麽知道?
雖然疑惑,但奚桃沒有深想,而是含糊應了一聲。
司夜說:“是去霍行淵那棟花園別墅嗎?”
奚桃問:“……您有什麽事嗎?”
司夜笑了笑:“我曾經聽說過一件事,或許是不靠譜的傳言,胡編亂造的故事,但還是想告訴你。”
奚桃問:“什麽事?”
司夜說:“霍行淵以前有過一個女人,有一天夜裏,她在霍行淵別墅外的路上跪下來痛哭攔車,讓人帶她去醫院,她遍體鱗傷,哭嚎着說霍行淵是一個怪物,可怕的,非人的,怪物。”
奚桃:“……”
司夜輕聲道:“我很喜歡你,奚桃,這個世界或許和你想象中不一樣,注意安全。”
他挂斷了電話。
小黃過來說:“奚桃姐,車子來了。”
“哦,”奚桃握緊手機,說,“我這就來。”
和小黃一塊上了車,奚桃一直低頭在看手機。
霍行淵沒有回複她的短信。
小黃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姐,怎麽啦?”
奚桃喃喃:“……早知道應該早點跟他說我會過去。”
小黃看到了她和霍行淵的短信界面,安慰道:“可能在忙沒看到,要不問一下林特助?”
奚桃抹了把臉,說:“算了,反正很快就過去了。”
小黃看了她一會兒,小聲問:“奚桃姐,你是不是有點喜歡霍總啊?”
奚桃茫然道:“什麽?”
她很快反應過來,當即笑道:“為什麽這麽說。”
小黃說:“就,感覺。”
奚桃捏捏她的臉:“那你的感覺真不怎麽準。”
小黃說:“那你是不喜歡嗎?”
奚桃脫口道:“他這種霸總以前不知道有過多少女人,我為什麽要喜歡……”
這話說出來,奚桃自己先呆了一下。
等等,剛才司夜跟她說了那麽幾句話,她覺得有點難受,不是因為說霍行淵是個怪物,而是因為說他以前有個女人那句嗎??
奚桃沉默了。
小黃還在旁邊說:“也是哦,霍總這樣又有錢長得又帥,身邊肯定少不了人,就是确實看起來不像,也沒聽說過什麽新聞,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
奚桃到了霍行淵家後,刷卡進去。
別墅裏靜悄悄的。
餐廳、客廳的燈都是按的,整個別墅都籠罩在濃重的夜裏。
似乎是聽到她進來的動靜,陳姨出了卧室,驚訝道:“小奚啊,你今天怎麽回來了?霍先生都沒跟我說,不然我得給你提前準備吃的呀。吃晚飯了嗎?”
奚桃說:“還沒有。”
陳姨一邊給自己系上圍巾一邊說:“怎麽匆匆忙忙來了?這古裝發型都還沒拆哪!有什麽急事嗎?今天想吃點什麽呀?”
奚桃一一回答:“沒什麽事,就下一碗面條吧,霍總呢?”
陳姨說:“在樓上呢。”
奚桃點點頭說:“那我上去看看。”
樓上也是一片黑暗,一盞燈都沒有開。
奚桃先去書房看了眼,霍行淵不在,又去敲霍行淵的房門,也沒有人應。
她站在門外低頭給霍行淵發消息:“我過來啦!你人呢?”
叮——
奚桃聽見了霍行淵手機來信提示音,在樓下。
她下去,在沙發上發現了霍行淵的手機。
奚桃跑去廚房小聲問陳姨:“霍總真的在樓上嗎?”
陳姨說:“是呀。”
奚桃說:“哦……那可能是睡了。”
陳姨看了她一眼,想到什麽,說:“也可能是在他的‘秘密房間’裏。”
奚桃:“就那個貼紙的房間?”
“是啊,”陳姨慈祥笑道,“小霍其實年紀也不大,有時候我都覺得他跟我兒子小時候一樣,一定要有個不許所有人看的‘秘密基地’。”
奚桃被這形容逗樂了一下。
不管霍行淵在哪,反正他應該暫時顧不上她了,奚桃就說:“那我卸個妝就下來吃面啦陳姨!”
奚桃蹬蹬上樓,推開自己的房門——
一條巨大的蛇盤踞在她房裏,蛇眼碧綠可怖,信子猩紅,張嘴朝奚桃撲來。
奚桃尖叫一聲,連滾帶爬踉跄後退,背部猛然撞上對門,發出很大的“砰”聲。
驚恐過後,奚桃定睛一看,發現眼前根本什麽都沒有。
沒有巨蛇。
是她最近太累出現了幻覺嗎??
陳姨在樓下問怎麽了。
奚桃吸氣道:“沒事!”
她摸着門把手站起來,沒料到輕一用力,咔噠一聲,門就被她擰開了。
奚桃松手回頭。
門內景象映入她眼簾。
首先是一道向下的階梯,階梯盡頭是巨大的水池,水池中……是一個怪物。
怪物擡起了頭。
人身魚尾的霍行淵,眼眸是深邃幽藍,上半身蒼白的肌膚上浮現出漆黑鱗片,他看向她的眼神,異常冰冷。
奚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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