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吻她 造物主在他身上加諸了太多矛盾
他的魚尾不是影視劇中所展現的“美人魚”那樣唯美光滑, 即使在波瀾湧動的水池下,那黑壓壓的影子也彰顯着那魚尾的巨大、粗犷與猙獰。
是怪物。
奚桃的腦子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是麻的。
在和那幽藍噬人的眼睛對視了不知道多久之後, 奚桃終于找回對身體的控制,緩緩後退一步。
“……”打擾了。
她心中默念着, 就要關上那道房門, 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或者又一次無厘頭的幻覺。
但霍行淵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海潮拍岸聲是如此清晰, 奚桃甚至嗅到了空氣中的鹹腥味。
地板開始漫出水漬,水流旋動,裹住她的腳踝,輕輕一拉。
奚桃叫了一聲,猝不及防, 完全把握不住平衡, 撲通跌入了水池之中。
掙紮着浮上水面, 奚桃嗆咳兩聲, 發現有東西抵在她腰間。
——霍行淵的魚尾。
奚桃能夠感覺到魚尾冰涼的鱗片下血液的流動與脈搏的跳動,鮮活、光滑、濕膩。
活的, 真的。
霍行淵是一個怪物。Ding ding
他動了。
奚桃在這觸不到底的水池中浮着,動彈不得。
霍行淵湊近她。
湊近了,奚桃才發現他手指間還有半透明的蹼狀物, 他的耳朵也延出尖長透明的物質。
他的沉默一如往昔, 但帶給奚桃的感覺已截然不同。
“霍、霍總?”
“奚桃,”霍行淵喃喃念她的名字,“奚桃。”
魚尾卷住了她的腰。
纖細、柔軟、溫暖。
奚桃迫不得已被他攬進懷裏,她想到不久前的那次醉酒,在泳池, 他抱着她。
那時她醉得迷迷糊糊,但至今還殘餘着與他擁抱的觸感,和如今一樣冰冷,但那時他動作輕柔,而現在太用力。
“霍行淵,”奚桃說,“我喘不過氣來了。”
沒有辦法。
事已至此,奚桃覺得只能接受霍行淵不是人這個事實,再心平氣和地和他談談。
談一談解除協議之類的問題……
然而霍行淵聽了她的話,沒有放松,反而把她箍得更緊。
奚桃的手垂到水面下去推那異常有力的魚尾,免得他真的把她腰絞斷,但怎麽也推不動。
在呼吸困難、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頭頂的恐懼之下,奚桃眼眶通紅,淚盈于睫。
她想到司夜那通電話裏說的話,發着抖,低聲懇求:“霍總,你放開我,好不好?”
霍行淵啞聲笑了。
奚桃淚眼朦胧地看着他。
霍行淵撤去魚尾,換成手臂,在水中摟緊她的腰。他低頭吻去她眼睫上的淚珠,另一只拆掉了她繁複的古裝發髻。
烏發散落而下,浸入水中,像是另一尾魚,和他的尾鳍交纏在一起。
“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嗎?”霍行淵摩挲她寒毛豎起的後頸。
奚桃誠懇認錯:“對不起,我不應該推開那扇門,霍總,你放我出去,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簽署保密協議也可以,我從您這裏拿到的錢和您集團旗下的商務也可以終止合作……”
霍行淵凝視着她:“我這樣很恐怖吧?怪不得你想要跑,想要和我斷絕一切關系。”
“不,”奚桃矢口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霍行淵笑了笑,他知道她就是這個意思。
奚桃只覺得愈發驚悚。
忽然,水面開始升高,霍行淵抱着她游到水池中央,摸着她的後腦勺,捋順她濕漉漉的長發,低聲說:“在外面忙了一天,累了吧?睡一會兒吧。”
奚桃:“……”
大哥,你扪心自問,現在這個情況我怎麽可能睡得着啊?
她試探道:“我想去房裏睡,可以嗎?”
霍行淵說:“不可以。”
奚桃說:“為什麽啊,可能這裏的環境對你來說比較舒适,但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睡覺還是比較喜歡在床上睡而不是在水裏,所以……”
霍行淵看着她碎碎念,極力想要勸服他。
他伸出手,觸碰她的唇、齒。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奚桃看着霍行淵。
霍行淵沒有注視她的眼睛,而是頗具探究興趣地研究她的唇。
反差。
他的手是蒼白的,她的唇是殷紅的。
他的手是冰涼的,她的唇是溫熱的。
霍行淵的手指從奚桃的唇角滑到她的下颏,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擡起頭。
他則低頭,吻住她的唇。
好涼。
這是奚桃的第一感受。
他的嘴唇和呼吸,都是冷的。
霍行淵的動作很慢,但有着不容置喙的堅定。
奚桃根本無從抵抗,只能節節敗退。
魚尾攪動着水池,水浪滔天,奚桃愈發站不穩,只能勾緊了霍行淵的脖子,水迷了眼睛,剝奪視覺以後,其他感官的體驗成倍增加,譬如聽覺,譬如觸覺。
奚桃聽見了水浪聲,聽見了霍行淵略略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也聽見了自己。
某個瞬間,她幾乎分不清時間和空間。
只感覺自己正被一個人急切地渴求和索取着,無窮無盡,永不滿足。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行淵松開了奚桃。
奚桃眼中是溫潤水光,她臉頰、鼻尖與唇角都是緋紅的。
她大口呼吸,喘着,胸脯與水浪一起,一起一伏,一伏一起。
灼灼豔豔的春日桃色,格外柔軟和可口。
霍行淵的魚尾興奮雀躍地在水下環繞着奚桃擺動,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有眼神閃了閃。
他眼中那種非人質感的幽藍已經退卻很多,黑色瞳仁正在取代藍色。
“奚桃……”霍行淵張了張嘴。
奚桃擡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吸了吸鼻子,什麽都沒說,撲騰着游上岸。
奚桃走上臺階,回到二樓走廊,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流了一路,她不在乎,徑直走進自己的卧室,砰地關上門。
腦袋放空地卸妝、洗頭、洗澡。
草草吹幹頭發後她到頭就睡。
深夜,外面的天已經黑透。
霍行淵推開了奚桃的房門,走到她床邊。
奚桃今天卸完妝以後的臉有幾分蒼白,即使在睡夢中,神情依然透露出淡淡的不安。
他握住奚桃露在被子外的手,低聲道:“對不起。”
霍行淵本想說他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他知道那只是拙劣的借口。
與其說“控制不了”,不如說那就是他,是他的本能、欲/望和最真實的一面。
造物主在他身上加諸了太多矛盾。
他是深淵與海之主,是死亡與生命之神,是能夠制造飓風波浪的海妖,是眼能泣珠的鲛人,是獻祭喉舌換取雙腿此後日日如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
她愛過他。
然後忘了他。
任由痛苦、深淵和死亡吞沒他。
“奚桃,”霍行淵說,“我愛你。”
他知道她聽不見,也不會有回應。他從來沒期待過。
奚桃在睡夢中極低地啜泣了一聲,攥緊了霍行淵的手,夢呓道:“沈玉硯,你別走。”
霍行淵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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