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因大部人家都欠收,所以閻二勇的石匠生意也不太好,自大堂兄的新婚過了十來天後,他們師徒倆也回到了家裏。

因閻家糧食不夠吃,錢琛就早早了回了山上,他臨走前交待閻悅冰:“小九,等師兄回到山上給你套山雞吃,到時候我再送點玉米面下來,不要跟他們去偷東西吃啊!”

閻悅冰一頭黑線:地裏已沒什麽吃的了好不好!

都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果然還不到下雪的時候,剛十一月底就飄起了雪花,劉氏不讓閻悅冰到處跑了,給她圍了個火爐在腳下,搬了張小桌子在她胸前,母女兩個坐在房間裏做棉鞋。

閻悅冰看着劉氏手中的鞋底問:“娘,這是爹爹的還是師兄的?”

劉氏用針頭在頭發中梳了一下才說:“你師兄的。他過年就要十六歲了,個子長得快,去年做的那雙棉鞋,我看他今年要穿不進去了!”

閻悅冰不解的問:“娘,師兄一雙鞋子哪裏夠穿呀?”

劉氏解釋說:“你大姑每年也會給他做一雙。有時候我也會多做一雙,沒娘的孩子,總是可憐的。小九,你做娘做鞋面吧,要是來得及,娘好給你師兄多做一雙,省得他不舍得穿,大冬天的有時還穿草鞋。”

閻悅冰想起那個長起了小胡子的師兄,一股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好,娘,只是我做不太好看,您可別笑話我!”

劉氏欣慰的說:“還說什麽好看不好看,只要結實耐穿就行了,你師兄可是個實在的孩子。別看他平時不多言不多事的,人可聰明實在着呢!”

閻悅冰不解的問:“娘,師兄很有文才呢,他為什麽不去考秀才呀?”

劉氏嘆息一聲:“以你師兄的文才,要考個秀才怕是易事。只是考了個秀才,也沒什麽實在的用處,只有考上了舉人朝庭才有貢米,可是哪有銀子去州府考舉人呢?再說這世道亂得呢,朝庭的日子怕也不是太好過!”

閻悅冰在內心深深的為錢琛嘆息,這不就是現代的貧窮學子麽?家裏沒有錢,只得中途辍學,平白可惜了大好人才!

只是這不是她能改變的現實!

轉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三,一家子人早早起了床起來除塵,掃地、掃蜘蛛網,又加上難得的有兩天沒下雨雪,家裏的桌凳都擺到了外面來洗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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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悅冰端着一盆堿水出了廚房門,只見院門被推開,錢琛又挑着一擔東西進了門。

閻悅冰急忙放下手中的水詫異的叫了聲:“師兄,你怎麽來了?娘、爹,師兄來了!”

劉氏急忙出了屋看到錢琛不安的問:“琛兒,這山路這麽難走,你今天怎麽來了?”

錢琛放下肩上的擔子遲疑的說:“師娘,我今年在這兒過年!”

閻二勇聽到女兒叫喚也出來了,聽了自己徒弟的話不安的問:“琛兒,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錢琛是不在這兒過年的!

劉氏見錢琛神色很是不好,立即上前拉着他說:“琛兒,沒吃午飯吧?師娘去給你下碗面,等晚上再給你做兩個好菜吃!”

錢琛嘴巴嚅了嚅,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師傅、師娘,琛兒年初三就得去邊關了!”

“什麽?”劉氏驚吓得大嘴都合不擾了!

閻二勇急忙問:“琛兒,這到底怎麽回事?你爹爹有秀才功名,你可以不服役的呀?怎麽會讓你去邊關?”

拉着錢琛坐下,閻悅冰立即給他端了一碗溫開水等他喝完才問:“師兄,邊關要打仗了麽?”

錢琛放下碗沉重的說:“今年大旱,西北邊上更厲害,據說有三個月沒下一滴雨水。現在邊關幾個城市,到處都是流匪不說,敵國更是蠢蠢欲動!”

“爹爹是可以免兵役的,我也不滿十六也這一次可免,可是叔叔榜上有名,他年紀快四十了,可是富弟才十四,家裏要去一個人,也只有我合适了!”

閻二勇堅決的說:“不行!錢琛不能去!你爹就你這一根香火,要是你去了有什麽意外,那我和你叔叔一生都不得安寧!”

錢琛感動的說:“師傅,您不用擔心,琛兒學了十年的功夫,雖然不見得有多大能耐,可是自保應該還是可以的!可叔叔一手功夫、二無才學,這要是上了戰場,就是讓他跑也跑不過別人!”

劉氏哭了:“我的琛兒,你要過了年才十六呀!這麽小哪能上什麽戰場呀?你要是走了,師娘這心裏可要擔心死了!”

錢琛安慰倆人說:“師傅、師娘,這每家每戶十年一丁,本是朝庭的兵制,既然現在輪上了,也沒辦法逃脫。”

閻二勇似有了決定:“琛兒,師傅手上有三兩多銀子,你手上有多少?”

錢琛一楞:“我手中不到二兩!”

閻二勇拿了衣服要出門:“你在這等着,師傅找人借銀子去,我們用銀子買兵役,這些是朝庭允許的!”

錢琛攔住閻二勇說:“師傅,您不要去了!今年這年歲,哪家有銀子能借?就是要買通這兵役,也不是一點點銀子能買得斷的,至少要五十兩銀子才行,可您要去哪借呢?”

閻二勇不依的說:“不管有多難,師傅也得去試試!你爹就你這一根獨苗,你要是上了戰場,以後師傅到了地下如何見你爹娘?”

錢琛擦了一下眼眶認真的說:“師傅,琛兒知道您對我好,您把我當親兒子一般來待,我心裏清楚的很。只是這樣的年歲,不可能借得到這麽多銀子,官府更不會少一兩銀子讓我們抵了這兵役。您就不要去了,琛兒從心眼裏感謝您。”

劉氏聞言大悲:“琛兒,我可憐的孩子,你才十五歲呀!這麽小的年紀,讓師傅師娘怎麽放心讓你上戰場,戰場上刀劍無眼,它可不會管你年齡大年齡小,我可不許你去。要去還是讓你叔去吧!”

錢琛走到劉氏面前抱住她說:“師娘您別難過,真的不是叔叔不願意去,而是琛兒擔心叔叔這把年紀去了戰場,危險更大!要是真讓他去了出了事,叔叔這一大家子以後怎麽活呢?”

一邊是自己親如兒子的徒弟、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就是知道錢琛說得不假,可是閻二勇聞言臉上立即一暗,呆呆的坐在一邊話都沒力氣說了!

錢琛看不得師傅師娘這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于是安慰他們說:“你們真的不要擔心,就憑琛兒學了這近十年的棍法,立不立功很難說,但保命足夠了!”

劉氏嘤嘤的哭了好一會,才接過女兒遞過來的棉巾擦擦眼淚說:“看來琛兒是非去不可了!那這幾天你就在家裏好好的呆着,我們一塊過年團圓年!”

而閻悅冰聽到了整個事情的始末,只是黯然的坐在一邊發呆,她不敢想象,一個半大孩子在戰場上,會有怎樣的結果!

錢琛走到閻悅冰的身邊輕輕的問她:“小九,你是不是也擔心師兄?”

閻悅冰咬咬嘴唇熱流湧上眼眶點點頭,她怕一開口,自己眼淚會流下來,這個時候眼淚無用!

錢琛摟着閻悅冰的雙肩微笑的看着她的眼睛問:“小九,相信師兄一定會平安回來麽?”

這個時候就是不相信也會說相信,閻悅冰使勁的點點頭:“相信!”

錢琛心酸的抱緊了她說:“小九一定要相信,師兄定會平安回來,到時候一塊帶小九上山打獵物吃!”

因為兵役的事,村子裏有十來戶人家都有壯丁,這個年過年真是冷清!

初二一早,錢琛背上包袱站在院子門外:“師傅、師娘,琛兒走後你們不用擔心,以我的身手一定不會有事,等仗打完了,我就馬上回來!”

劉氏拉了拉錢琛的衣領說:“師娘給你做的那兩雙棉鞋是雙層底的,不要舍不得穿。不管在什麽地方,琛兒都要記得把自己照顧好!家裏你不用擔心,我們在這裏等着你回來!”

錢琛含着眼淚說:“師娘、師傅要保重!小九要好好聽爹娘的話,等師兄回來了,我再來教你寫字帶你打獵!”

閻悅冰真的想哭了,可是她知道她一哭,這劉氏更是會憋不住,于是拉着錢琛的手說:“師兄,聽小九一句話行不行?”

錢琛蹲下來抱着她說:“小九說,師兄一定聽!”

閻悅冰認真的看着錢琛的眼睛說:“師兄,你一定要記住,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要保住自己的命!千萬不要有什麽立功受獎、當官發財的想法,你要知道,沒了命,什麽都沒了!”

錢琛一楞,眼前的師弟仿佛不象個九歲的孩子,而象個九十的老人,把世事看得這麽透徹!

閻悅冰焦急而又認真的神色,錢琛看在了眼裏,他鄭重的承諾:“嗯,小九的話師兄一定記在心裏!我一定不會去想什麽立功受獎、當官發財的事,我唯一的願望是,能健健康康的回來看到你們!”

閻悅冰伸手緊緊的抱住了錢琛的腰不舍的說:“師兄保重!小九在家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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