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想說那她就聽

秋日下午最易困乏,宋奾繡了大半日已是呵欠連連。

日頭不錯,門窗都敞開着,涼風從四面灌進來,人瞬間清醒不少。

宋奾放下繡繃,問旁邊給她整理絲線的挽翠:“小廚房的菜都備好了?”

“備好了的。”

秦奕娴這兩日時不時就會跑過來,有時晚上與她吃飯,有時午後賴着說要學刺繡,宋奾好不容易教了些基礎,她又說太難了不願再學。

昨天離開前還說今晚要來吃飯,點名想要吃宋奾親手做的那道翡翠魚丁,磨着宋奾不得不應下來。

時辰差不多,她做完秦奕娴也快過來了,宋奾起身朝小廚房走去。

翡翠魚丁是揚州菜,清甜爽口,未出嫁時小娘就經常做給她吃,她也格外愛吃。

後來學會了她倒是給衛淩做過,那食盒是送到他面前了,他吃沒吃過她卻是不得而知。

宋奾做得熟了,在小廚房沒花多長時間,待下人說秦奕娴已經到了便與廚房做的其他菜一同端了出去。

秦奕娴看着像是剛來,見了宋奾立馬湊過來,“表嫂你做好啦!”

“是,都按你的吩咐做好了。”

“太好了!”秦奕娴拉着宋奾坐下,又道:“挽翠你快去給表哥拿對碗筷來。”

宋奾一驚:“你表哥要過來?”

“嗯,我方才經過書房正好碰見表哥從外頭回來,就提了一嘴,他說等會兒就到。”

秦奕娴說完左右看了看,靠近宋奾耳畔,低聲道:“表嫂你還不知道吧,今日表哥同姑父又吵架了,表哥最後甩門而出,将姑父氣得不輕。”

秦奕娴說話伴着動作,好像要将當時緊張的氣氛表現出來。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不久前,我和姑姑都在,我方才見了表哥都有些害怕,還好表哥沒有遷怒于我,我問他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吃飯,他也應了下來。”

秦奕娴說不到重點,宋奾只好問道:“二郎與父親是為何吵起來的。”

“唔......我不大懂,不過姑父應當還是不滿表哥沒跟大表哥一樣上戰場,姑父說表哥現在做的什麽事惹了朝裏的大臣,讓他在群臣中左右為難。”

“還說表哥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卻偏偏要自己離開衛家單打獨鬥,總之都是在責怪表哥,最後竟還說表哥不配為衛家子孫。”

秦奕娴說着說着自己也感傷起來,“姑父怎麽能這樣說表哥!我當時想為表哥說話的,可是姑姑把我拉住了。”

“你表哥不會怪你的。”宋奾簡單勸慰了一句。

聽秦奕娴這描述,這次争吵好像比以往還要更加嚴重些,衛海奉說的話也确實重了些。

到底還是父子倆,有什麽事非要鬧成這樣。

“表嫂,等會你記着勸勸表哥啊,我要是表哥飯都吃不下了。”

宋奾還沒答話,衛淩就出現在了門口。他看着今日确實是心情不好,此刻板着個臉,唇角向下,看過來的眼睛也沒什麽情緒。

宋奾起身,接過挽翠添的碗筷,一一給他擺好,招呼倆人:“好了,用飯吧。”

衛淩徑直坐到飯桌上,宋奾而後在他身旁坐下。

秦奕娴偷偷看了眼衛淩,又給宋奾遞了個眼神,宋奾不得已開口:“二郎快嘗嘗今日的飯菜合不合胃口。”

“奕娴你也吃吧,涼了味道就不好了。”宋奾給她夾了一筷子。

“真好吃!比姑姑屋裏的還好吃,表嫂不僅貌美如玉、秀外慧中,還會刺繡、做飯,這天底下也就表哥有這個福氣了!”秦奕娴喋喋不休贊道。

秦奕娴慣常用一通誇獎來活絡氣氛,可今日誇到了宋奾頭上,讓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宋奾當即給她夾了菜,警告一番:“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秦奕娴嘻嘻笑,又朝衛淩道:“表哥,你快嘗嘗,表嫂今天可是特地為我做了翡翠魚丁呢。”

三人明明都知道了早間發生的事,可此時卻都沒提起,宋奾也朝他望過去。

衛淩點了點頭,筷子卻伸向了另一道菜,宋奾心底一默,他不知道哪道菜是翡翠魚丁。

宋奾輕笑了笑,趁秦奕娴低頭吃菜的空隙給他夾了那道翡翠魚丁,“二郎還沒吃過呢吧,今天正好奕娴想吃就順手做了。”

衛淩動作頓住,轉頭看她一眼,意味不明,良久才轉回頭去,夾起碗裏的魚肉,輕輕咀嚼起來。

“怎麽樣,好吃吧。”秦奕娴迫不及待問道。

衛淩吃完,又自己夾了一筷子,吃完了才道:“尚可。”

“尚可就是好吃了。”秦奕娴說着,“可惜我過兩日就要回府,不然真想日日待在表嫂屋裏。表嫂,祖母生辰那日你記着去尋我。”

“好。”

秦奕娴沒了話,飯桌上也消停下來,三人各自吃着飯。

吃得差不多,秦奕娴沖宋奾眨眨眼,怕宋奾不懂,還沖衛淩的方向擠眉弄眼。

宋奾笑了出來,沒理她。

秦奕娴“嘩”地站起來,大聲朝衛淩道:“表哥,其實表嫂可擔心你了,你要是覺着不開心、生氣,不妨跟表嫂說說。”

衛淩與宋奾一下愣在原地:“......”

而始作俑者早已跑開:“那我就不打擾表哥表嫂歇息啦。”

屋子裏突然靜得出奇,宋奾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則實在尴尬。

這個秦奕娴做的什麽事,什麽叫擔心他?她一點都不擔心他好嗎......

宋奾深吸口氣,吩咐挽翠讓人進來收拾飯桌。

下人收拾的聲音微微掩蓋了不明的氣氛,宋奾開口:“......二郎早些回去安置吧。”

而衛淩顯然不想回去,望向她:“你何時與奕娴關系那般好了?”

“這不是二郎所希望的嗎?”

衛淩想了想,好像是這樣,沒錯。又問:“她與你說了什麽?”

宋奾本不想理會那句話,可他都問出口,她只好解釋:“奕娴與我說了銀安堂的事,她也是擔心你才那樣說,二郎無須放在心上。”

“無須放在心上。”衛淩細細咀嚼這句話,她就這樣說了一句,沒問他發生了什麽,甚至要趕他走,她這是自己沒放在心上吧。

衛淩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管她想不想聽,兀自開口:“我是不是沒與你說過,父親一心只想讓我繼承他的大業這件事。”

宋奾本來已經站了起來,可冷不防聽到他說這樣一句,愕然回頭,正對上他深望過來的眼神,腳步一下頓住。

算了,他想說那她聽聽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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