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 獻舞 臣女想請娘娘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

絲竹管弦之聲響起, 劉念着了羽衣,踮着腳尖翩然而入。

她本就生得絕美,如今帶了醉意,更添了幾許風情, 便當得起一句美不勝收。身上的羽衣是用百種鳥兒的羽毛制成, 底色是鶴羽的白,再加上孔雀、翠鳥、鹦鹉等鳥的尾羽, 不必費心去染色, 便是熠熠生輝的。

月光之下, 她周身宛如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便說是月中嫦娥,也是有人信的。

美人曼舞, 本就引入遐想, 若是這美人本就帶了旁的心思,那只怕是沒有一個男人能抵擋得住的。

賓客們都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無論是美麗的臉龐、曼妙的舞姿,還是纖細的腰肢、赤着的腳背, 都吸引着人們的目光, 一刻也不忍離開她。

霓裳羽衣舞本是壯麗的, 可落在劉念手中, 便多了幾分清麗婉約和欲拒還迎的味道。

她的前襟微微袒露着, 素白的身子就這樣呈現在容洵面前,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呈給他似的,美得通透而大膽。

她微微屈膝, 跪在容洵面前,低眉一笑,帶着無限風情, 道:“臣女舞藝不精,恐污了陛下的眼,還請陛下恕罪。”

樂聲漸漸停下來,賓客們都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連推杯換盞都忘了。

劉行止和徐慈心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滿是篤定與自信,他們知道,劉念這一舞,定會名動天下。別的或許不夠,可勾引男人是足夠了。

劉子寧不安的望着臺上的劉念,她豐腴的胳膊露在風中,微微的有些發寒。

容洵沒說話,只看向雲羨,道:“皇後以為如何?”

雲羨想了想,很誠實的評價道:“舞得極好。”

劉念一喜,道:“不知臣女可能向陛下和娘娘讨兩個賞賜?”

容洵垂眸看着自己的酒盞,道:“說來聽聽。”

劉念含羞帶怯的看着他,淺淺的勾了勾唇,道:“第一個賞賜,臣女想請陛下賜酒一盞。”

容洵冷笑一聲,道:“這有何難?”

他微微向福瑞示意,福瑞躬身走上前來,捧着一個大酒壺放在劉念面前,道:“小姐不必客氣,這酒啊,管夠。”

劉念媚眼如絲,盈盈一拜,道:“多謝陛下。”

“第二個賞賜……”劉念咬着唇,看向雲羨,道:“臣女想請娘娘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讓我入宮侍奉陛下和姐姐。”

話音一出,賓客們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劉念這是什麽意思,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勾引自家姐夫到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

劉子寧猛地看向徐慈心,嗫嚅道:“母親……”

徐慈心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劉子寧看着一旁劉行止成竹在胸的模樣,便瞬間明白了。

“你……”

雲羨一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說今日劉念為何好心好意的跳舞給她看,原來在這等着呢……當真是好算計。

雲羨本想直接拒絕,可又怕容洵被她迷惑了,萬一她駁了容洵的面子,倒是不好。

可若是讓她入宮……那不是又走回書裏的老路了?

雲羨猶自糾結着,便聽身邊容洵的聲音響起,他明明聲音陰厲,可不知為何,她竟從中聽出了些許笑意。

“想伺候朕麽?”

劉念驀然擡起頭來,眼裏滿是喜色,道:“臣女願意。”

容洵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神情淡漠,道:“可惜……你不配。”

“什麽……”劉念咬着唇,眼睛圓瞪,盈盈的閃着水光,似是不敢相信。

雲羨心裏松了一口氣,剛要開口,便聽劉念接着道:“陛下不肯要我,可是因為怕姐姐吃醋?可我并不期望做什麽妃嫔,只要做個宮女便心滿意足了。”

葉良娣聽不下去,率先站起身來,道:“劉小姐,此事與皇後娘娘有什麽相關?可不能胡亂攀扯。”

謝芳儀等人忙附和道:“就是啊,皇後娘娘寬宏大量,我們可都是小肚雞腸的,看不慣旁人這樣說娘娘。”

福瑞見容洵已心生厭煩,忙走上前來想拉劉念起身,道:“風涼了,小姐穿得單薄,還是先回去罷。”

劉念掙紮着不肯起來,她還想再說,便聽到容洵看向侍衛,聲音徹骨幽寒,道:“沒看夠嗎?還不把這女人拖下去!杖責五十大板!”

侍衛們一擁而上,将劉念按在了地上,向外拖拽着。一路上,都能聽見劉念凄厲的哭聲。

劉行止和徐慈心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從萬人矚目到萬人鄙夷,似乎就發生在一瞬間,形勢便急轉直下了。

“陛下……”劉行止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求情道:“臣女自幼體弱,只怕受不住五十大板,求陛下開恩吶!”

容洵冷凝着一雙眼,臉色陰鸷得不成樣子,道:“朕未治丞相個教女無方之罪,已是看皇後的面子了。若丞相覺得朕處事不公,大可告老還鄉。”

容洵頭偏擡着,狹長的眸子瞥着劉行止的臉,全然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直看得劉行止腦門上的青筋直跳。

他幾乎沒有遲疑,只重重的拜下去,道:“臣不敢。”

劉行止還算坐得住,徐慈心卻已面色灰敗,憔悴的不成樣子了。她不敢向容洵求情,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怔怔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心如刀絞。

五十大板可不是玩的,基本上就是生死由命了。

劉子寧忍不住,剛要起身便被徐慈心死死的攥住了,她朝着他搖了搖頭,眼中盈着一汪淚。

“可是妹妹……”

劉子寧一句話沒說完,便已看到了劉行止不耐的神色。于他而言,無論是多疼愛的女兒,到了必要的時候,也都是可以舍棄的。

而徐慈心,大約也認為沒有什麽比老爺的官職更要緊。

他恨恨的握了握拳頭,終是沒有起身。

雲羨擡頭望着劉念一路被侍衛拉出去,身上的羽衣被滾得滿是髒污,只怕是再也不能穿了。

劉念是自作孽不可活,那衣服倒是白白糟踐了。

雲羨抿了抿唇,她收回目光,無意間瞥見徐思溫,他直直的望着劉念離去的方向,眼中是難以言喻的隐痛,想來,是他怎麽也想不通,他心愛的姑娘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從前明明是很單純、很驕傲的。

雲羨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人們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似的,滿堂都是飲酒談笑之聲,仿佛那只是個不重要的插曲,仍是賓主盡歡的。

臨近尾聲,賓客們開始依次向容洵敬酒祝壽。

雲羨瞧着絡繹不絕的來人,他們臉上都帶着盈盈的笑意,只有徐思溫緊繃着臉坐在原地,他只是不住的喝酒,一盞酒一盞酒的灌下去,好像拼命要喝醉似的。

容洵端着酒盞,有人來敬酒,便擡頭淺酌一口,到後來,便連頭都不擡了,想來是有些乏了。

雲羨坐在他身側,悄悄的把他酒盞中的酒換成了桂花茶,趁着沒人,她低聲在他耳邊道:“這宴席沒意思,待會酒席散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容洵聽着,微微側目看向她,她正淺淺笑着,眸光溫柔而赤誠,他好像有很多年,都未曾見到這樣好看的笑容了。

雲羨在他的眸光裏看出了一抹不可置信,正要開口,便見劉行止走了過來。

雲羨懶怠見他,便避過頭去,自顧自的喝着茶。

容洵眼中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殺意,道:“丞相好貪的心,家中出了一個皇後還不夠,還想再出一個貴妃。假以時日,只怕這天下,丞相也要置喙了。”

劉行止忙請罪,道:“臣知錯!臣教女不嚴,竟教出這樣膽大包天的蠢東西,還請陛下責罰!”

容洵眸色一冷,只把玩着手中的酒盞,不置可否。

劉行止跪在地上,只覺周身都冷得徹骨,卻不敢擡頭,只深深的把頭埋下去。

“王景行、顧忠、崔言!”容洵猛地喚道。

這三人皆是一驚,顧忠膽子小,幾乎把一整杯酒都潑到了袍子上。

他們戰戰兢兢的走出來,跪在容洵面前,極謙恭的喊道:“陛下!”

容洵掀了掀眼皮,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不疾不徐,道:“你們三個成婚多久了?”

三人一怔,相互對視了一眼,王景行率先回道:“臣成婚十三年有餘了。”

“臣……臣成婚八年。”顧忠抖得不成樣子,還是崔言看不下去,虛扶了他一把。

崔言吞了口口水,道:“臣成婚七年了。”

“如此……”容洵勾了勾唇,道:“休妻,你們可願意?”

“什……”顧忠張了張口,道:“不知賤內犯了何事……”

容洵笑笑,拍了拍顧忠的臉,道:“如此說來,顧愛卿是不願意的了。”

“不……不是……”顧忠的舌頭打了結,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

“來人!即日起,這三個婦人流放涼州,永不許踏入京城一步!”容洵說着,看了沈讓一眼,道:“沈指揮使,你親自派人送她們去涼州,若是敢跑,便打斷她們的腿,死活不論!”

“是!”沈讓站起身來鄭重應了,只一眼,便有皇城司的人擁上來,押着那三個婦人走了。

女子流放即便在大楚也是極少見的,這一去路途遙遠,雖不是死罪,也差不多了。若是僥幸活下來,只怕也要剝層皮。

這三個女子都是高官之妻,從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只怕是遭不住。

賓客們皆在心底感嘆着,卻大氣都不敢出,只靜靜看着。

崔言大着膽子,道:“不知賤內所犯何事?還請陛下開恩哪!”

容洵冷嗤一聲,道:“崔大人倒是個重情重義的,你既心疼愛妻,不若你同她換換?”

“這……”崔言深深的低下頭去,道:“臣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他的妻子本來存了一線希望,如今一見,只覺心頭一空,絕望到了極點,忍不住的恸哭起來。

其餘兩個女子一聽,也都哭號着,罵自己的丈夫無情無義,不算男人。

沈讓唯恐驚擾了容洵,沖着皇城司的人比劃了一下,他們便捂住了那三個女子的嘴,饒是她們天大的本事,也哭不出來了。

福王是容洵的皇叔,常年駐紮在邊境的,為了給容洵過壽才特意趕了回來,他皺着眉,道:“陛下,今日是陛下的壽辰,如此行事,是否不吉?”

容洵渾不在意的笑笑,道:“皇叔思慮的是,朕也是顧及這個,才沒讓人将她們杖斃,也好多積些福德。”

福王怔了怔,頗有些無奈的回道:“陛下宅心仁厚,實乃大楚之福。”

容洵知他說的是反話,也并不惱,只看向劉行止,聲調一沉,道:“丞相起身罷,朕福薄,此生有皇後一人,便足矣了。”

雲羨眸子倏的睜大,她這才反應過來,容洵懲處的那三個婦人,便是方才嚼她舌根的人。

她望向他,心裏一時有種說不出的意味,像是心底深處在翻湧着,連帶着整個身子都微微發麻。

劉行止若有所思的看了雲羨一眼,重重的道了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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