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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了小半個月，姜寧終于把稿子交了上去。

剛交好稿子她就立馬收拾好行李趕往附近城市的機場。

去機場的時候姜寧給宋喬陽發微信，[宋教授今天在幹嘛？]

姜寧在安檢了宋喬陽才回複消息，[今天要上一天的課。]

[什麽時候回來？]宋喬陽又發了一句。

姜寧思慮片刻，決定給宋喬陽一個驚喜，[後天！]

[那我後天來接你。]

[好。]

姜寧笑嘻嘻地收起了手機，她想好了，等會兒悄悄地溜進宋喬陽上課的教室，坐到最後一排，欣賞宋教授上課的樣子。

一想到這，姜寧恨不得飛機立馬起飛。

過了安檢，姜寧在找候機口。

擡頭看指示牌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她應聲望過去，看到了一個穿着墨綠色登山服的人正健步走來。

明明是件再普通不過的登山服，他卻穿出了氣質矜貴的模樣。

姜寧突然頓住，她恍惚間又回想到了在北京街頭那一晚自己突然的逃跑，留下靳南周一個人倉皇無措地站在人流中。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的靳南周。

沒想到此刻，在離北京2300公裏、離雁城1500公裏的山區機場，能再次遇到自己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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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候機區，機場坐落在群山之間，窗外群山環繞，雲霧缭繞。

“好久不見。”姜寧笑着跟靳南周打招呼，“怎麽突然來着了？”

“旅游，一直聽說川西很美，所以過來看看。”靳南周坐下，雙腿交疊。

“哦。”姜寧雙手撐在兩側，點了點頭。

“你呢？”

“我來這采訪，今天弄完準備回去了。”說完姜寧還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怕誤了登機。

“你準備呆在老家不回北京了？”

“對。”姜寧笑了笑，“不再回北京了。”

靳南周很意外，他印象裏的姜寧一直像是浮萍一般，冷淡又疏離，怎樣都好，底層需求就是能有處安身就行。

她也曾對他說過，北京對于她這種漂泊無定的人是最适合不過的地方了。

如今她卻離開了，而且看起來，她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

“靳南周，以前我對你造成了傷害，我一直沒有跟你當面道歉過，對不起。”

姜寧的道歉讓靳南周拉回了思緒。

他看向姜寧，姜寧眼神清亮，即使是在道歉，也沒有任何怯意，她直直地看向靳南周，眼神誠懇。

靳南周坐直了身體，“沒有，那之後我也一直想跟你說，我以前說的那句話是氣話，希望你不要在意。”

時間是最偉大的調和劑，過往的一切猛烈的沖突和傷害只要經過時間的洗滌都會淡化。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這就是時過境遷，人們常常這樣安慰自己的。

“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你同時也警醒了我。”姜寧低頭羞澀地笑了，“我現在過得很幸福。”

看着姜寧的模樣，靳南周似乎也明白了。

姜寧現在真的過得很幸福。

靳南周思慮片刻，還是将心中一直不解的疑慮問出了口，“我能問理由嗎？你那次逃避我的理由。”

姜寧微微一頓，她抿了抿嘴，“心理創傷，對不起，交往之前沒有跟你說。”

靳南周驚訝地看向姜寧，他想說很多，比如為什麽不能向當時作為男朋友的他坦白、比如造成心理創傷的原因、比如現在她能克服了嗎……

但靳南周又看到此刻坦然的姜寧，他又覺得這些問題不重要了，此刻堅定坦然的姜寧就是他所有疑慮的答案。他将所有的驚訝和不解全吞進了肚子裏，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機場廣播提示靳南周的航班開始登機了，靳南周看了眼手表，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哪天來北京玩，我招待你。”

姜寧笑了，眼睛笑得彎彎的，“謝謝你。”

靳南周不再說什麽，轉身像登機口走去。

太陽透過整牆的玻璃斜射進候機大廳，椅子和指示牌的影子被拉得狹長，包括遠去的靳南周的影子。

看着靳南周離開的背影，姜寧不知怎麽的，想要和靳南周最後一次好好地道別。

“靳南周！”姜寧沖着靳南周的背影喊去。

靳南周身形一頓，過了幾秒才轉過身來。他站在背光處，陽光模糊了他的輪廓。

姜寧深吸一口氣，朝不遠處的靳南周喊道，“謝謝你，對不起，還有再見！”

姜寧看不清靳南周此刻的表情，她只看到靳南周直直地站在了原地好一會兒。

在姜寧疑惑地快要走上前去問怎麽了的時候，靳南周才高舉手臂朝姜寧揮了揮，然後再次轉身走向了登機口，随後身影消失在登機口處。

姜寧看到靳南周走到廊橋中央的時候停了下來，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稍作停頓後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機艙。

姜寧笑了笑，她透過玻璃看向窗外的飛機坪，窗外天朗氣清，正是飛行的好天氣。

姜寧下飛機趕到雁城大學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了。

她拖着大行李箱到物理樓下時犯了難，這麽大的行李箱拖進教室肯定會被發現，于是姜寧作罷，在樓下的停車場找到了宋喬陽的車，躲在了旁邊。

她規劃着等會兒如何吓宋喬陽一跳，正暗暗竊喜着的時候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姜寧轉過頭看去，龔老正慈祥地看着她。

姜寧吓得退後了一步，磕磕絆絆地跟龔老問了好。

龔老慈愛地看向姜寧：“等喬陽呢？”

姜寧讷讷地點了點頭。

“我看最近那小子心情特別好。”龔老看向姜寧，“你們是不是？”

姜寧又笑着點了點頭。

龔老一看笑得更開懷了，他爽朗地笑出了聲，“好啊，你們倆終于在一起了，不枉費那小子北京走一遭。”

“北京？”姜寧疑惑地問道，“他什麽時候去了北京？”

“你不知道？”龔老也驚訝地看向姜寧，随後反應了片刻才點了點頭感慨道，“這小子。”

“他本來一回國是去了北京的我一個同學的研究所，剛去研究所沒多久就聯系上我說要來雁城大學教書。”龔老補充道，“我之前還以為他是受不了研究所的工作壓力才回來的，直到去年我帶他去北京開會，在街頭遇到了你。”

龔老記得那一年冬天，他最後一天開完會去商場買禮物給老伴，宋喬陽陪在一旁。

出商場的時候他發現宋喬陽一直站在那不動，順着宋喬陽的視線望過去，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女孩站在路邊，和身旁的男人說着什麽。似乎是說到什麽好笑的內容，女孩恬靜地笑了。

那年北京的冬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雪，街上寒風冷冽，一片蕭條。宋喬陽看着馬路對面的姜寧，她和身旁的男人談笑風生，看得宋喬陽一陣心酸。

他不想再看到這幅景象，卻怎麽也邁不開腿走遠，于是他就站在寒風中靜靜凝望。

等龔老走近拍了拍他，他才回過神來，沒由頭地跟龔老講起離開北京的原因。

“她和別人在一起了，呆在北京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了。”

宋喬陽興沖沖地回國，來到北京，卻又在知道佳人有所屬的那一刻敗興而歸。

曾經龔老不是沒有給他介紹過幾個好姑娘，宋喬陽也都去了，象征性地見過幾面之後也沒有了然後。

他跑到宋喬陽辦公室，當面問他：“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宋喬陽只是搖了搖頭，明明是笑着，卻有些許無奈，“您還是讓我專心做研究吧。”

“這又不沖突。”龔老說。

“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宋喬陽妥協了，開始想龔老的問題，“她可能大大咧咧活潑愛動，但她也會喜歡安靜呆着，看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她可能很膽小，但關鍵時刻她又會第一個站出來；她可能很脆弱，但她也一定會很堅韌；她可能東走西顧，但她一定知道自己所想要的。她可能會受到很多傷害，但她也會默默吞下所有的苦難再繼續前進；她可能很糊塗，但也足夠自省。”

看着宋喬陽越說嘴角愈發上揚的樣子，龔老越來越糊塗了，“你說的這樣的人得多矛盾？哪兒給你找這樣的人？”

宋喬陽回過神來，神色黯淡了幾分，他嘲弄地看向龔老，“這不就是給您出難題了嗎？讓您解不開，也好讓我安心做研究。”

龔老氣得吹胡子瞪眼，撂下一句“你就孤單着吧你”便氣沖沖地走出了辦公室。

龔老現在回想起來，宋喬陽描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話似乎跟眼前站着的姜寧有些許重合起來。

萬般坎坷的故事總是迷人的，龔老想。

宋喬陽這人死板固執，了無生機，除了做研究就是教學生，他是做學術的好人才。

但他也終究是個人。

他得有血有肉、有悲有喜，不能成為這樣一個無所圖無所想的人。

遇上了這姑娘後，宋喬陽會煩惱、會開心，他開始在意很多東西了。宋喬陽一潭死水的生活裏，開始有了希冀。

龔老終于放下了心來。

姜寧聽完詫然地呆立在原地，她突然覺得眼眶酸澀，她一點也不想捉弄了宋喬陽了。

“我跟你講的這些，你可千萬不要跟那小子講哦。”龔老故作嚴肅地‘命令’姜寧，“不然那小子又開始唠叨我了。”

“好。”姜寧答應了下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氣，感激地對龔老說道，“謝謝您跟我說這些。”

龔老一聽哈哈大笑，随後用手拱在嘴邊，悄咪咪地對姜寧說道：“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是你們又還沒在一起，說這些像逼你似的。”

教學樓廣播鈴聲突然響起，原本寂靜的教學樓傳來了聲聲躁動。姜寧向樓上望去，走廊開始有人頭攢動了。

龔老直起了身子，手背在身後，準備跟姜寧道別，“好了，我要回去跟老伴吃飯了。”

姜寧點了點頭，朝龔老微微欠身，“謝謝您龔老。”

龔老不再說什麽，笑着拍了拍姜寧的肩膀就走了。

看着龔老遠去的背影，姜寧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

她看向教學樓，她突然發現剛回雁城的時候，來這裏還宋喬陽鑰匙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地方等着。

沒想到離那時才過去了半年，這半年裏遇到了好多好多的人，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每一件事都讓姜寧在慢慢變好，姜寧感激這一切，最感激的……

當然是宋喬陽。

過了幾分鐘姜寧看到宋喬陽下來了，他臉上的眼鏡還沒摘掉，他正低頭看着手機。

過了一會兒姜寧的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姜寧樂了。

她沒看手機，也決定不再吓宋喬陽了。她想開心地走到他面前，好好給他一個擁抱，然後說——

“宋喬陽，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