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的身世
真的……不懂麽?
江芷婉擡頭看向此時也望向她的少年,只一瞬就避開了視線,袖內的雙手不覺握緊成拳。
十六年了……
自從他兩個月大時放進密室裏,她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次。
連「羽諾」二字,也是梓離替他取的。
想到這裏江芷婉臉上晃過一抹憎惡,讓看到這一幕的聶驕陽略有些驚訝,但接下來的便是如潮水般湧來的怒意和不解。
江羽諾他哪裏不好?
身為娘親,她為何要做到如此決絕?
聶驕陽緩吸一口氣平複心中意氣,告誡自己不要因為私情而遷怒于五長老。
五長老并不是這樣絕情無義之人,定然是有什麽她不了解的內情在。
回身,看到還靜靜望着江芷婉的那少年後心中生了些酸楚,對他笑道:“阿諾,先去內殿歇着。”
江羽諾點頭,随即收回放在江芷婉身上的目光,轉身往內殿的方向走去。
是她麽?
能想也不想喊出自己名字的人,一定是她吧。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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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邊清脆的銀鈴聲讓少年眸底漸生的落寞慢慢擊碎。
江羽諾擡起左手,看見手腕上的銀镯子後彎起唇。
人是不能這麽貪心的。
江羽諾回到內殿後,江芷婉臉上的神情也得以恢複平靜。
她對着聶驕陽行禮道:“君上,天海山閣決定将鬥法大會提前開了。”
鬥法大會提前開?
聶驕陽右手食指微微彈了彈,坐回桌案前點了點頭,“嗯,本君知道了。”
天海山閣這樣明目張膽地插手六國舉辦的鬥法大會,十分反常。
上一世天海山閣插手六國,是因為祁蘿身後的江羽諾,那這一次很有可能就只是因為祁蘿。
以祁蘿現在修為還敵不過自己,她有什麽籌碼能讓天海山閣為她辦事呢?
目光掃到桌案上的上古法陣後,聶驕陽臉色逐漸清明起來。
是啊……
祁蘿雖然修為不在了,但是江羽諾上一世教給她的那些她定然還記得。
其實自己上一世就覺得祁蘿很古怪,明明靈根不算得天獨厚,卻半路「殺」出來,修為水漲船高,成為天海山閣也忌憚的天之驕子。
看來是江羽諾替她找到了提高修為的捷徑,而這些捷徑,被祁蘿在這一世當作給天海山閣的籌碼。
聶驕陽将桌案上的陣法圖紙收好,指尖一拂送到江芷婉手邊,“鬥法大會的事你去安排,提前一日告知本君就成。”
“是……”
江芷婉低頭,目光掃到手中的陣法圖後驚道:“君上為何把這些給屬下?”
陣法是每位修者的殺器之一,便是師徒,也都會各自留一手。
可君上給的這些陣法看起來如此精妙,定然威力不凡。
“無妨,你便拿去罷。”聶驕陽勾動食指,一杯遠在一丈之外八仙桌上的清茶就飛入她手中,“這些陣法都是阿諾複原上古典籍中的,有他在,這次鬥法大會我們淩雲國輸不了。”
說完她用餘光仔細觀察着江芷婉,果然看到那人蹙了眉頭,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君上……”
江芷婉慢慢擡起一雙杏眼。
七位長老之中,她是修為最高的。
聶驕陽抿了一口茶靜靜看着江芷婉,不覺和內殿的那少年關聯起來。
江羽諾的眉目裏的确有江芷婉的幾分影子,但前者顯然要霸道許多。若是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或許不會輕易想到他們之間是母子。
畢竟江芷婉修為很高,看上去還十分年輕,最主要的是,江羽諾并沒有那麽像她。
聶驕陽又回憶起江陳氏起來。
江陳氏年輕時的确豐神俊朗,但他給人的感覺更多的是儒雅溫潤,而非江羽諾這種刺人的霸道。
江芷婉握緊手裏的陣法圖紙,開口道:“君上玩玩足矣。屬下告退。”
擡手再次行禮後她轉身走出大殿。
看到內殿玄關處露出的一片白色衣角,聶驕陽起身走了過去,對着背靠着玄關的那少年道:“江羽諾,到時跟我一起去鬥法大會麽?”
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她不放心。
“嗯……”
江羽諾輕輕點頭,正當他上前一步時,聶驕陽後退了一步。
“你這壞習慣,得改。”
聰慧是十分聰慧,但習慣太不好了,對他以後不好。
哪想那孩子一點兒也不明白她的苦心,抿唇又上前一步,固執的樣子讓聶驕陽不禁發笑。
“這裏,不可以。”
她将食指豎在對面少年的軟唇間,斂了臉上的笑意認真道:“對誰都不可以這樣,別人對你也不可。除非……”
聶驕陽頓了頓,随後開口道:“暫時沒有除非。”
等過幾年,自己不用解釋他也自然而然地就懂了。
江羽諾眼湖微晃,上前半步輕輕抱住聶驕陽,低聲道:“那只這樣,可以嗎?”
他喜歡靠她近一些,這樣他會很安心。
少年的小心翼翼讓聶驕陽本來狠下來的心動搖了,她想起江芷婉先前說的話,心裏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上一世自己怎麽就沒有答應,讓他成了自己的對手呢?
聶驕陽擡頭對上那雙潤澤汪洋的黑眸,輕聲問道:“小羽諾,如果這次我不去找你,你會不會……讨厭我?”
會不會和上一世那樣,抓住機會便致自己于死地?
江羽諾抱住她的雙手稍稍用力了一些,靠在她頸側搖了搖頭。
他不會讨厭她的,他怎麽會讨厭一個曾經對自己這麽好的人?
何況她是淩雲國的女帝,也是整個玲珑大陸修界的佼佼者,她有仙族的血脈,是一位高貴的不得了的女子。
她多看自己一眼都是他這種人的無上榮幸。
聶驕陽彎唇,她信這個回答。
“那如果,我們根本沒有相遇,你會不會讨厭我?”
“不要。”
江羽諾又抱緊了一些,他将臉埋在她的頸側,眼眶微紅。
“你和他們,必須有一個要我。”
這是必須的。
聶驕陽胸腔裏有什麽狠狠一顫,她立刻擡手輕輕撫着身前人的脊背,輕聲安慰道:“嗯,我要小羽諾。”
這一次,她不會讓他這樣漫無目的地來到這世上。
被父母抛棄,被幽禁十六年……或許他從懂事起就被告知,他是淩雲國女帝的靈爐,所以才會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裏。
她腦海中甚至出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每當他焦躁于那塊方寸之地時,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等女帝需要他時,他便能出去了。
靈爐甚至成了他人生的一個意義。
所以,所以上一世他才會那麽憎惡自己,憎惡抛棄了他的江府。
所以……當他憎惡的自己和江府不複存在時,他選擇去玄元島取那把玄元蝶刀來結束。
自己是聶氏最後的血脈,而玄元蝶刀是聶氏下界的老祖留下來的仙器。
他在出生沒多久時就因為自己成了靈爐,他的命數始于聶氏,最後也終于聶氏。
原來,如此。
江羽諾彎唇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他沒有很貪心,他們中有一個接受自己,便足夠了。
此時,江州城的城主府裏,一位儒雅無比的中年男子正仰頭看着正東方的蔚藍天空。
“南赫兄,你定然是不在了吧。”
不然,他怎麽會放棄芷婉,放棄他們的孩子。
可是芷婉卻不這麽覺得。
她素來傲氣,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芷婉将那孩子做成靈爐又将他關在密室,本是想逼南赫兄現身的吧。
只是等着等着,她便越發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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