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真正成為她的靈爐（下）

月色朦胧。

靈泉裏的紅影一拂衣袖，便帶着一道白影回到岸邊。

她體內的靈氣開始暴漲，不能再待在靈泉裏了。

“江羽諾？”聶驕陽低頭輕喚一聲，陷入沉睡的少年便慢慢睜開一雙如氤氲着霧氣的染墨黑眸。

她在喚自己。

“天黑了。”躺在聶驕陽雙膝上的少年擡眸的一瞬，恰好能透過層層樹影瞧見天上的一輪明月。

這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以她的膝為枕，躺在她身上。

江羽諾微微偏頭，迎着樹影透過的月光看着她。

自己在密室的每一年，都會從啞嬸那兒得到一張她的新畫像。

以前啞嬸啞叔不在時，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

聶驕陽對上暈染着月光和自己那抹紅色的雙眸，心都跟着柔軟了，“等得空了，我帶你去看啞嬸和啞叔。”

江羽諾眸色暗了一分。

啞叔和啞嬸，或許再也找不到他們了罷。

他慢慢握住聶驕陽的左手，心也一齊跟着收緊。

“聶驕陽，或許，我們都是棋子。”

那些事，他離開淩雲國半年才逐漸想明白。

啞嬸和啞叔一直以來各司其職，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

他們也是棋子，甚至是真正意義上的棋子，和提線木偶沒有區別。

上一世他沒有深究，自願當那幕後之人的棋子。

但這一次，他不想。

小羽諾甘願把身體讓給自己，不是讓自己與她再次為敵的。

他希望自己也能明白她的好。

江羽諾彎唇，慢慢松開那只微涼的素手。

嗯，他明白了。

哪怕她像之前那樣對他，他也不會再惱。

她記得以前的事，她知道自己以前做過什麽。所以，她棄自己也是應該的。

聶驕陽微微一怔，随後開口道：“離開的……是小羽諾？”

還是小羽諾有了上一世江羽諾的記憶。

“是。”江羽諾靜靜地看着她，“他不在了。”

剩下的只是自己窺見的一點記憶罷了。

莞爾，那股清冷靈力失控，江羽諾的靈府如遭受一記重錘，震得連魂魄都仿佛快碎了。

反應過來的聶驕陽立刻想穩住自身的靈力，但只是徒然。

若她能控制住，又何須去尋一顆轉靈石。

看到少年逐漸失去血色的那張臉，她面色發白道：“撐住，你體內的法則之力就快散了。”

撐住？她要自己撐住？

江羽諾不可置信地仰眸盯着面前女子，恨不能望透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探取她的心思。

她不是惱自己搶了他的身體？讓自己該去哪兒便去哪兒麽？

“糖人……還送我麽？”

聶驕陽擡起左手輕輕覆住那雙黑眸。

她不敢看那雙滿映着自己的眼睛，這樣只會讓她越來越後悔當初。

可她更後悔自己的自滿，才讓祁蘿有機可乘，讓他受這種不該受的苦。

“糖人……”

“送。”聶驕陽彎唇，“法器也送，都送給江羽諾。”

可惜，少年因為靈府中撞入的洶湧靈力而震得魂識不清，耳邊只有陣陣轟鳴聲，吵得他難受極了。

哪裏都難受極了。

糖人，他也想要她送的糖人。

但她定然覺得這樣的自己十分讨厭，才會連看都不準自己看她一眼了。

“江羽諾？”

少年絮亂的呼吸讓聶驕陽頓時不知所措起來，煉化過程中不能停止。

可她又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在他靈府中那股越來越橫沖亂撞的靈氣！

“江羽諾，你試着去控制它。”

他的魂識十分強大，江芷婉在他魂識裏開出的靈府也固若金湯，就像是在一座山裏雕刻的佛像，除非山體崩塌，否則佛像屹立不倒。

是他的話，完全可以控制存于靈府中的靈力。

“江羽諾！”

聶驕陽松開左手輕輕拍打着那張雪白的臉，但少年緊閉着雙眼，同樣緊蹙的眉頭無不在透露着他的痛楚。

怎麽會這樣？

她能感知到自己的靈力在他靈府越發放肆，為所欲為。

不應該會這樣的。

江芷婉早就用自己的靈力替他開了靈府，自己今日煉化起來應當是很輕松的。難道是因為法則之力擾亂了他的靈府？

“江羽諾！”

江羽諾——

聶驕陽眸色一晃，低頭看向那少年。

這具身體裏的魂魄不是小羽諾，他是已經被江芷婉毀去過一次靈府的江羽諾……他如今根本不是自己的靈爐！

聶驕陽不覺咬緊下唇，用左手引出轉靈石将自己體內的靈氣引渡其中。

此時，靈泉外有一道身影悄然無息地消失在叢林裏。

一夜煎熬……

第二日旭日東升，聶驕陽确定躺在自己雙膝上的那人體內最後一絲法則之力消失後，才慢慢閉上了眼。

調息片刻，感應到靈泉外熟悉的靈力後開口道：“元司，多謝。”

看來有人替自己守了許久。

聽到聶驕陽的聲音，元司出現在兩人跟前。

“想問什麽便問罷。”聶驕陽仰着一張蒼白的臉笑問道。

元司握了握拳，開口道：“他受的不是普通的傷。”

昨日替他療傷時自己便清楚了。

只是不想竟然要讓驕陽美人替他煉化成靈爐才能保命。

“嗯。”聶驕陽點頭，“那顆紅珠不是凡物，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對于不能說實話她的确感到歉疚，但這點還是沒有騙他的。

元司點頭，他蹲下身将躺在聶驕陽身上的少年扶起，眼中帶着疼惜道：“我還是第一次瞧見煉化靈爐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狽的。驕陽美人，我也當你的阿弟好不好？”

能得她的偏愛，當阿弟他也願意。

聶驕陽揚眉站起身，低眸之時，恰好湧進叢林的陽光落在她身後，一如是一副被勾勒出的美人圖。

“好啊。”她彎唇，“以後誰欺負你，我定為你出頭。”

元司仰頭一笑，一張在另外五君之中并不出彩的面容在這晨光中顯得格外柔和，讓聶驕陽覺得清朗極了。

“一言為定。”

第二場幻境鬥法仍在繼續。

有的修士因為在規定時間裏破不了當前的幻境而出局。

總共三十名修士，如今連一半都沒有了。

而又有一大部分人被困在第五重幻境裏。

眼見時辰快不夠了，落花水鏡這重幻境中突然出現一道白羽身影。

“誰？”

不說闖進了鬥法大會，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六君親設的幻境中。

披着一件肩頭嵌滿白色羽毛鬥篷的年輕俊美男子搖着手中的一把黑羽扇，鳳眼風流。

“別怕，本君只是來給我的未婚妻增些樂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