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拒絕告白
除非是真的?
薄溪雲一怔。
這意思是,易少只讨厭假的緋聞?
薄溪雲不知道易鐘深為什麽會補充這後面半句,但他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跟着點頭道。
“虛假的緋聞确實不好,還會影響到真正的戀愛。”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聽了薄溪雲的認同,卻并沒有多少積極的反應。
易鐘深眸光沉沉地望着他,反而更沉默了一些。
薄溪雲只以為對方一貫冷淡,也沒有多想,順勢便想要先為之前送紙條的事道歉。
“傍晚那張紙條的事情,添了那麽大的麻煩,我很抱歉。”
“……”
易鐘深沉默着,冷淡的神色愈發顯得有些莫測。
不過他最後還是說了一句。
“不是你的問題。”
汽車啓動,兩人沒有再多聊,薄溪雲繼續安靜地并腿坐好,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剛駛出校園沒多久,又有電話鈴聲響起。
這次易鐘深直接點開了車載屏幕,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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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深,你到一中了嗎?”
電話那邊是個極溫文清雅的年輕聲線,原本在看自己手指的薄溪雲都不由得被吸引,偏頭看了一眼。
許是察覺他的視線,易鐘深将音量調低了一點,維持在不吵人的程度。
他道:“出來了。”
“哎,你已經忙完了?”對面的青年有些驚訝,“我還堵在路上,市東這邊在下雨,到那兒估計還得半個小時。”
車載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的備注。
【顧二】
青年問:“你現在準備去哪兒?”
易鐘深:“白家,拿證件。”
“這麽巧。”青年想起什麽,“對了,他家好像在舉行什麽宴會,說是為了慶祝找到真正的兒子——”
易鐘深微微蹙眉,擡指落在了屏幕上,截斷了對方的話:“嗯。”
“見面聊。”
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
車廂內重新安靜下來。
易鐘深的目光偏落向一旁,身側的少年安安靜靜,并沒有因為最後的話而生出什麽異樣。
他單薄的背脊挺直,雙膝并攏,坐姿乖得讓人心癢。汽車平穩行駛着,街邊晚燈的薄薄光亮投落進車內,給少年柔軟的輪廓塗抹上了暖調的暈影。
看起來溫暖又安寧。
但車又開了一會兒,等到在一盞紅燈前停下時,易鐘深卻忽然開口,問:“不舒服?”
薄溪雲遲了半拍才聽見他的聲音:“……嗯?”
少年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卷長的睫毛在光下愈發有些金燦燦的,他似是沒聽清:“什麽……?”
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但車內另一個人已經發現了。
易鐘深說:“你腿前的儲物箱裏有暈車藥。”
少年有些精神不好,人看起來就更乖了,說什麽都照做。他依言拉開箱門,就看到了裏面的噴霧劑和未拆封的一次性噴罩。
“謝謝。”
他撕開包裝,罩住口鼻噴了兩下。噴霧式的暈車藥見效非常迅速,薄溪雲很快緩和了一些,臉色也終于不再那麽蒼白。
易鐘深的指腹在方向盤上摩挲了一下,問:“坐前排也暈?”
薄溪雲聞聲擡頭,淺色眼眸裏暈着些濕漉漉的水汽。
他輕聲說:“之前不會,可能這兩天太冷了,有點沒精神。”
少年原本體質就不算好,最近整日奔波,狀态差得更明顯了些。之前班主任叫他去時,就發現了端倪。
事實上,現在距離薄溪雲上次四十一度高燒也才僅有幾天時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還有些虛弱。
“沒事的。”
薄溪雲有計劃要花時間妥當養好這個身體,但他并不慣于讓別人為自己擔心,所以仍像應對班主任時那樣回答沒事。
“暈車藥很管用,謝謝。”
而且,易鐘深開車很穩,這輛車內也沒有什麽難聞的汽油和皮革氣味,反倒似是如主人一般,溫暖的空間裏沁漫着一種清淡的薄薄冷香。
在這冷香之中,薄溪雲漸漸舒緩了許多。
他又察覺到了易鐘深的視線,但望過去時,對方已經收回了目光,說:“箱裏有毛毯和眼罩。”
眼罩是一次性的睡眠款,毛毯也是新的,帶着晾曬過後暖融融的陽光味道。
只不過這些東西與車內過于簡潔沉穩的陳設風格相比,着實有些不搭,薄溪雲也沒想到,易少的車裏東西還會備得這麽齊全。
易鐘深的聲音低了下來,卻依舊不像是可以打商量的樣子:“會堵車,休息一會兒。”
薄溪雲也的确有些暈沉,便沒有推辭,依言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他太纖瘦,眼罩便顯得稍微有些大了,沒能蓋嚴。透過邊緣一點間隙露出的視野,薄溪雲迷迷糊糊看見身側人握着方向盤的臂肘,以及大衣嚴整的袖口處露出的凸起手腕骨。
那骨骼線條,同樣被雕琢出了俊朗而鋒利的弧度。
易鐘深去年畢業,雖然他和薄溪雲只差一歲,但橫跨在兩人之間的,已經是成年與未成年的距離。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冬雨。
夜深天寒,那抹薄薄的冷香卻好似為人搭構出了足以遮風避雨的安全感。
規律的雨滴打落聲中,薄溪雲漸漸安然地睡了過去。
白家主宅。
雖是寒冬,此刻的白家卻是熱鬧非凡。在外牆絢麗燈光的映照下,多層的寬敞別墅有如豪華禮堂,各處都被裝點得格外精致,從大門通往主宅別墅的路上,甚至還鋪滿了豔麗的紅毯。
看得出,白家為這次宴會做了十足精心的準備。
客人們已經悉數到場,尤其是一些有身份的貴客,更是被專門的侍者請到了貴賓廳中,一應的招待格外周到。
所以,當白家大門外出現一輛根本沒被記錄過的陌生汽車時,保安的第一反應就是将來人攔了下來。
雨勢已經變小,透過擋風玻璃可以看見車主的臉,保安們并不認識這人。而且這輛車雖然停了,卻連車窗都沒有打開。
保安們難免有些狐疑。
但盡管不認識車主,他們卻不可能不認識邁巴赫。因此保安們的态度很是良好,車停了沒多久,就有一個迎賓打扮的侍者小跑過來,負責與來客溝通。
結果看見車主的第一眼,侍者就愣住了。
他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易……易少?!”
易家雖然已經搬去了B城,但當年在Q市卻是絕對的首位。現下易家在首都更是勢頭大好,侍者自然不會認錯易家的獨子。
他忙不疊趕上前,車窗卻沒有降下來,侍者這時才發現副駕駛上還有一位乘客,看起來似乎是在睡着,大半張臉都被眼罩遮住了,只露出一個漂亮的尖尖下颌。
“快快快,快請貴賓進來!”
侍者忙讓保安們讓路,也沒再敲窗去打擾易少,便請車開進去了。
“哎這車怎麽……”保安們不由疑惑。
從大門一路鋪到別墅門口的紅毯很長,這是客人們要走過去的區域。之前其他車輛來時,在紅毯前都會停下,客人們步行,車則被停放在大門外的停車場。
可是剛剛這輛邁巴赫,侍者卻根本沒和對方說這些規矩,直接就将人請了進去。
以至于所有人眼睜睜地看着。
在兩旁明亮的燈光下,這輛銀黑雙色的邁巴赫一路軋着華美的紅毯開了過去。
侍者卻根本顧不得給保安們解釋了,他連忙用對講機和遠處別墅內的同事們聯系,彙報易家少爺到場的事。
惹得保安們愈發疑惑。
這位易少的到來,值得人這麽激動嗎?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別墅內、宴會廳裏,易少的到來所引發的轟動,遠比在侍者間的更上一層。
“真的?!”
“易家來人了?這可真是貴客啊……”
“太難得了!”
觥籌交錯的宴會廳中,聽聞這個消息,原本正優雅地輕聲交談着的客人們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樂聲悠揚的禮廳頓時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同樣在宴會廳中的白宋,自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白宋是提前從學校回來的,為了趕來參加白家這個宴會,他理所當然地翹掉了晚自習。就在剛剛,白宋還被父母帶着見了不少客人。
只是今晚來客們的身份非富即貴,尤其是貴賓廳的一些客人,姿态更高一些,對白宋父母熱切的态度也沒有表現出多少興趣。
畢竟,白宋一家充其量也只算個親戚身份,白家實際上是靠家主白格磊一個人做大的。
不過白宋知道,這機會已經相當難得。好歹他是白家人,才有機會見到這麽多大人物。
不像那個已經被白家趕出去的冒牌貨。
想到薄溪雲,白宋不由得又露出了冷笑。
周遭仍在繼續有關易少的話題,白宋知道,在Q市,白氏企業絕對是名列前茅,因此,市內數得上名號的人物,今晚基本都受邀到了場。
也正是這個圈層的人士,才更清楚易家的地位。
在場諸多人裏,還有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曾受過易家的蔭庇。
言談間,衆人對易少也是贊不絕口。
“來的是易家公子吧,去年剛去了T大的那位?”
“對啊,成績又好,人也穩重,前途簡直不可估量啊!”
“易少人也随了易先生,長相那也是一等一的……”
白宋等的就是這種機會。
他趁機提高聲音,對身邊人道:“易少這麽優秀的人,居然還有人不自量力想高攀,真是可笑。”
現下跟在白宋身邊的都是他的跟班,聞言頓時配合起來。
“這說的誰啊,不會是那個假少爺吧?”
“可不就是他嗎?”白宋哼笑,“都知道易少專心學業,最讨厭緋聞,薄溪雲還上趕着去打擾,我都替易少覺得煩人。”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着實不算低,再加上說的話都與易少有關,很快就把衆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也叫大家都知曉了這件事——
白家那個剛被趕出門的假少爺,居然妄想着追求起了易少。
見衆多目光集中在自己這邊,白宋頓時更加愉悅。
他知道客人們不會對自己的話一股腦全信,不過今天他本來也只是想把傳聞點一下,給衆人大致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象。
等傍晚在學校的那件事徹底傳開去,那才是真正的熱鬧。
白宋想着,臉上不由浮現出了冷笑。
這一次。
薄溪雲會被徹底踩進泥裏。
對了,學校那邊的人怎麽還沒發來消息?
白宋摸出了手機,屏幕上并沒有未讀消息。
只是現在并不方便擺弄手機,他也就沒有主動和對方聯系,打算再等一會兒看看。
白宋繼續和跟班們添油加醋,聊着薄溪雲被拆穿的暗戀與高攀,引得宴會廳內其他人都開始低聲議論。
直到白家家主出現,宴會廳內才重新安靜下來。
白格磊來了。
白格磊身材高大,步履帶風,昂貴考究的西裝三件套削減了他一貫的悍然氣勢,更添一分上流風度。
他剛一進來,客人們便紛紛和他問候致意,白格磊淡然颔首,俊朗的面容不怒自威。
不遠處的秘書迎上來,白格磊道:“易少來了?”
秘書點頭:“已經在門口準備停車了,一兩分鐘就能進來。”
聞言,客人們終于确信,易少真的來了。
衆人紛紛驚嘆。
“這是專程來為白公子回歸送祝賀的嗎?”
“易少可有日子沒回Q市了,怎麽也得大半年了吧?”
“還是白總的面子大啊,易家的都能請來!”
白格磊依舊神色嚴肅,并沒有多餘的表示。
但看得出來,對這樣的稱贊,他其實相當受用。
“去通知小修,”白格磊對秘書道,“讓他換好禮服就盡快過來,不要讓易少久等。”
秘書應聲:“是,我這就去找少爺。”
吩咐完,白格磊便轉身向正門方向走去。
這個宴會廳本來就是由複式別墅內二層挑空的大客廳布置而成,別墅正門正好也是宴會廳的入口。
見狀,客人們也随白格磊一起,向正門的方向聚攏了過去。
而備受期待的易少,并沒有讓大家等待多久。
“咔嗒”一聲輕響,雕花木門緩緩被推開,一名迎賓侍者走在最前,引出了其後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圍攏的人群紛紛翹首望着這邊,只見來人并未讓侍者代勞,卻是親手撐着一把寬大的黑傘,傘檐下,男生的面容英俊而冷淡,一雙漠然的淡色眼眸有若幽深寒潭。
他步入屋廳,仿若一同帶進了深冬夜雨的霜寒。
最讓人驚訝的是,易鐘深的身側居然還有一個身影。
衆人矚目之下——
易少親自撐傘,護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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