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章六十：琴川焦冥

☆、章六十：琴川焦冥

章六十：琴川焦冥

琴川被歐陽少恭掌控，已不複當初的熱鬧繁華。

少恭回到琴川時，桐姨便知曉他的打算，他想把琴川變成一個無悲無喜只聽他號令的國度。在這裏，他便是主人，無人會背叛他、厭惡他、害怕他。桐姨勸過多次皆被他嚴詞拒絕，更差點被喂了焦冥。少恭的意思是不許幹涉他的事，決意将人送到東海安享晚年。

桐姨不願看着歐陽少恭泥足深陷，差人去尋了方如沁。

方如沁雖心許歐陽少恭，卻知他與巽芳兩人琴瑟和鳴，不想巽芳竟是他人假扮。少恭心灰意冷之下回到琴川，更是一反常态，話裏行間之意似是想自此後便留在琴川，與她一起生活。多年夙願一朝成真，方如沁喜不自禁，卻又心懷忐忑，好似鏡花水月夢一場，讓人看不真切。

對于自己的婚事，若不是少恭，她亦無心。倒是蘭生，以前她逼着他與月言成親，而今想開了，襄鈴便襄鈴吧，他喜歡願意回方家就好。他這孩子尚在生自己的氣，哪日歸家看到自己給他繡的婚袍定開心的很。只是，她皺了皺眉，眼下還是不要回來了。

自歐陽少恭回來後，琴川便染了瘟疫，治理瘟疫的藥卻是歐陽少恭從青玉壇帶回來的。茶小乖心思敏捷，一下便察覺出其中蹊跷。歐陽少恭難不成還會未蔔先知，這事太過奇怪了些。

疫情越發嚴重，方如沁便去詢問少恭何時派藥，據他所言，這藥既可治療瘟疫無病服下亦可防止感染。令她納悶的是，少恭竟不許她服用，一番解釋下來，她才明白竟是丹藥不夠。她既未感染，眼下不服也無礙。

她此處看了下，不見桐姨身影，少恭說她回了老家，她亦未曾懷疑。

桐姨跟在少恭身邊多年，即便安享晚年也該留在琴川才是，又怎會去東海那極偏之地。方如沁是太過信任少恭，這才未多想。

不想她未出藥廬，卻聽桐姨差人約她在歐陽家老宅相見，她竟不曾離開琴川。

在方如沁心裏，少恭是一個仁慈的醫者，萬不會做那般殘忍的事。燭龍之鱗中少恭騙錦娘服下丹藥的情景讓人不寒而栗，這又怎會是她認識的少恭。即便是桐姨親自告知，她亦不信，她得去找少恭。

許多事由不得她信不信，他給琴川衆人服用的确實是焦冥，讓人失了靈魂成為徒留軀體六感全無的活死人。這與殘害他人性命有何區別？面對陰冷着臉寒聲問她為何不一如既往信任他的歐陽少恭，方如沁只覺渾身發抖，寒氣從腳底冒起，她認識的那個溫和善良的少恭去哪裏了。

歐陽少恭步步緊逼，一夕間最熟悉的人成了殺人惡魔，令她不斷發顫。人在遭遇突變時，總會有些過激行為，抓起剪刀刺向他時，方如沁人早已心思大亂。

她不是不知道他會覺得疼，而是已顧不得他的感受，歐陽少恭瘋了。他将人囚禁在此前去派藥，方如沁心急如焚，突然想起那日少恭不許她服藥，那時對于她少恭心裏仍是不想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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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沁渾身發冷，茫然無措的盯着少恭結下的法陣。這些無辜的琴川百姓是她召集，今日卻要死在少恭手下，一陣陣的不安擊垮了她，讓她跌坐在地上。

這琴川，當屬茶小乖消息最靈通，人亦最機靈。他本就懷疑歐陽少恭，有意讓方如沁去試探，放藥時不見她便知事有隐情。乘着歐陽少恭派藥的間隙，茶小乖來到了方家，見到了被囚的方如沁。

方如沁不會法術走不出結界，他只能帶着燭龍之鱗去找孫月言，哪知他方拿到燭龍之鱗便遇到了折返的歐陽少恭。茶小乖在琴川也算是個人物，無利可圖他又怎會提出來給自己煉藥，定是察覺出了什麽。料定他會來找方如沁，歐陽少恭索性便來個甕中捉鼈。

歐陽少恭法力驚人，茶小乖只是西海的一只海妖，怎是他敵手，一招未接下便重創，拼着最後一絲力氣逃了出來。方如沁将燭龍之鱗給茶小乖讓他通風報信之事徹底刺激了歐陽少恭。這世上終是無人認同他的做法，也無人願意留在他身邊。既如此，他便留下她，服下焦冥是最簡單的方法。

如沁，我本不想如此對你，你既向着外人便休怪我無情。

茶小乖帶着燭龍之鱗找到孫月言，将歐陽少恭為禍琴川一事告知。她雖是個弱女子，為了方蘭生卻可拼盡一切。她這一路奔波的找到了方蘭生，不是讓他去尋死。方如沁交代不讓他回琴川，就是想要保全他。眼下，這人抛開一切便要回琴川，孫月蘭體虛人若，靠着樹猛咳了，她的氣息不穩，每喊一句蘭生便捂着胸口喘氣。襄鈴拍着她後背安撫道，“孫姑娘，你身子弱，不能喊的急。屠蘇哥哥和晴雪姐姐不會讓蘭生出事的，你不要再喊了，蘭生他.....蘭生他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

孫月蘭用力抓住她衣袖，雙眸盈滿水氣已然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她咬住唇語帶懇求道，“襄鈴，我求求你，去攔住蘭生。他喜歡你，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好不好？”

強自忍下淚水，孫月言紅着眼不斷哀求道，“好不好？襄鈴.....”

襄鈴本就心軟，亦不想蘭生出事，被她這麽一催，心神已亂，她倏然起身道，“我一定幫你把蘭生勸回來。”

哪知她方起身，蘭生竟回來了，雖神色仍舊憔悴恍惚，人卻不再沖動。

少恭已經喪心病狂，不知是否已經對着二姐下手。方蘭生自是急于回琴川，卻不宜一人行動。依孫月言所言，琴川多人服用焦冥，那裏早已是歐陽少恭的地盤。屠蘇輕言軟語相勸，晴雪一直拍着他的肩膀不斷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他們比誰都清楚，一切才剛開始。

孫月言勉力站起來，走到蘭生面前道，“蘭生，你要撐住，二小姐不想你出事。”

方蘭生霧眼朦胧含淚，咽下哽咽嗯了聲。

孫月言脫力般的靠在襄鈴身上，喘口氣道，“你若回琴川，我也去。”

“不行！”方蘭生一口拒絕，“太危險了，你和襄鈴留下。”

“呆瓜，我也要去。”雖然二姐不喜歡她，可她教了她許多女兒家的事，她心裏亦是感激她。她有事，襄鈴自當相助。

情況緊急不容耽擱，方蘭生神色鮮有的嚴肅，“襄鈴，月言就勞你照顧，屠蘇，我們走。”

襄鈴扶着孫月言想要追趕已來不及，急的她一頓腳。孫月言低咳一聲，歉意的望着她道，“襄鈴，我仍是想去琴川。”

“跟着他們，離的遠些不讓他們發現就好。”襄鈴靈機一動撇嘴道。

兩人一路跟着他們到了琴川，親眼見到琴川衆人已成焦冥，二姐生生的消失在方蘭生眼前。孫月言一個眩暈，險些暈倒，襄鈴急急扶住她，人亦呆了。

她心思單純，自是理解不了歐陽少恭那般瘋魔的想法。蘭生說的對，少恭已經不是少恭了，他竟然想把人變成屍偶，用這樣的屍偶建起來的國度太過可怕。即便避免病痛之苦，更可形貌永駐，容顏不滅，可他們已不是懂得喜怒哀樂的人。

她是只妖，很多時候她都不懂人在想些什麽。屠蘇哥哥說少恭殺了肇臨，說他早已安排好這一切，當年烏蒙靈谷時用了血塗之陣奪取焚寂劍、上天墉城假意求學意圖盜劍、三年後再上天墉城盜劍殺死肇臨，一樁樁一件件的血案，歐陽少恭百死不足惜。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歐陽少恭，他原是多麽溫柔的一個人，為何要走上這條腥風血雨之路。歐陽少恭已去蓬萊，他說要在那裏用焦冥建一個永恒的國度，約屠蘇哥哥蓬萊一戰。她的目光從歐陽少恭離開的地方移向了站在那久久不語的尹千觞。

千觞大哥也很難過吧，他已許久不曾飲酒。曾幾何時，他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和少恭喝酒。方才蘭生正欲與少恭動手，卻是千觞大哥揮劍而至，劃破了他後背衣衫一片這才露出當年殺死肇臨時被焚寂所創之傷。

尹千觞已無話可說，幽都巫鹹身份的揭曉、與歐陽少恭多年情誼成空刺激着他，讓原本灑脫不羁的他變得滄桑深沉。夜深時，他時常想起兩人一起飲酒暢游的畫面，白衣谪仙的歐陽少恭已模糊在久遠的記憶中。

少恭對他終究手下留情，他與桐姨裏應外合毀了漱溟丹，明知是調虎離山他人未走遠，亦只是放了幾句狠話轉身便走。他若再踏前幾步，便能察覺到他的氣息，也許他已察覺到，卻給了自己一個借口放過他。

少恭對他留情，對方如沁卻是狠心的很。方如沁除了繡給方蘭生的一件婚袍，借助燭龍之鱗給蘭生留下的幾句叮囑外，什麽也沒留下。二十多年來，她為方家嘔心瀝血，為方蘭生操碎了心，死前挂念的仍是蘭生，而蘭生終究是來遲了。

方蘭生成天想着離開到外面的世界游蕩，方如沁總是擰着他耳朵罵他不成器，放着這麽大的家業不管，成天游手好閑的盡闖禍。她罵着擰着，好似眨眼般方蘭生已成人，再也不會為了她一盤點心高興半天，也不會因為新裁了衣衫合不攏嘴，那人纏着自己的蘭生想要飛離自己。

她舍不得，卻也強求不得。

她不要他報仇，離開琴川，躲的遠遠的，再也不要遇到少恭，活着就好。

她曾說過若他與少恭一起遇險，她要救蘭生。這是做姐姐的真心話，誰能比得了這個自小便寵着的弟弟。生死不過一場，蘭生的路還長，不要因為她斷送了。少恭變了，蘭生遇上他只有吃虧的份，她的弟弟誰也不能欺負。只是，她見不了他穿上婚袍的樣子，定是俊俏異常。

襄鈴......她走了，幸好還有她。

方蘭生抱着婚袍哭的聲嘶力竭，他什麽都不要了，江湖再大也不涉，只要二姐能回來。這婚袍繡了大半，二姐夜半回來時仍挑着燈芯在繡，方蘭生便一直跪在那哭不停。他摩挲着婚袍，感受到那細細的針腳，将臉緊緊貼着婚袍，眼淚一滴滴打濕了豔紅衣袍。

再也沒有了，二姐不在了。

方蘭生從回來後眼淚便沒止住，嗓子早已啞了，晴雪擔心萬分，屠蘇便傳信給陵越。眼下，也就師兄能勸得動蘭生。經此事後，屠蘇覺得蘭生成熟了，他雖哭的兇，卻再也沒沖動的說要單槍匹馬去報仇的事。

方蘭生難過，襄鈴亦不好受，兩人一起時大多是嬉戲打鬧，從未想過會遇到不開心的事。方蘭生遭此變故，襄鈴卻什麽忙也不上。失去親人的感受她能體會，她勸不了蘭生，卻要他知道她只想他開心。

歐陽少恭欲擡起蓬萊，勢必會引起滔天巨浪，到時無論是陸上或是西海都會受到牽連。西海龍族不宜插手人間之事，茶小乖代表西海來找屠蘇，只求他們能盡早解決此事，萬不可讓少恭引起滔天巨浪驚動榣山的悭臾戰龍。若兩方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此事宜早，尹千觞已去東海打探消息，方蘭生與襄鈴決定前去相助，只是眼下孫月言還需靜養，他便将人托付給了茶小乖。

襄鈴他們一走，屠蘇與晴雪啓程前往幽都。少恭精心謀劃所要奪取的便是焚寂劍，這劍與他之間究竟有何關系，無人知曉。此劍被女娲大神封在烏蒙靈谷，其中淵源她定清楚。幽都的将神之術可召喚女娲求解，兩人近用了半日便到了幽都。

幽都婆婆年事已高，将神之術還需由靈女晴雪主持，多祭司護法方可行。女娲與屠蘇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直聽的她心涼到底。

太子長琴與悭臾的一段往事雖屠蘇早已知曉，她卻是今日才知。用他魂魄煉成的焚寂劍集萬千兇煞之氣，具有毀天滅地之力，更能吞噬持劍者心智。太子長琴不敢囚于煞氣中，一半仙靈掙脫而出便是如今的歐陽少恭，另一半仙靈仍在焚寂劍中。而當年烏蒙靈谷被屠，韓雲溪深受重創，奄奄一息間魂魄進入了焚寂劍中，成了煞氣的宿主，兩廂牽扯下，韓雲溪才可存活。而今，屠蘇已能控制焚寂煞氣卻抑制了它強大力量。

諸神靈力衰落無法插手人間之事。一人一半仙靈，能打敗歐陽少恭的只有百裏屠蘇。只是，眼下的百裏屠蘇沒有煞氣相助奈何不了歐陽少恭。

紫胤真人與陵越為了助屠蘇控制煞氣煞費苦心，而今為了制止歐陽少恭卻要解開封印。封印解開時，便是百裏屠蘇赴死時。強大的煞氣以人類之身無法長時間承受仙靈的力量，不出三日必将散去一切靈力而死。也就是說世間再無百裏屠蘇。

晴雪自知阻不了屠蘇的決定，她只願幽都久傳的死而複生之法真的存在。若到了那日，屠蘇免不了散靈的結局，還有此法可試。人死後靈本應回歸天河，若人心存執念不願離去，靈與記憶便會越過漫漫的時間長河，散落在大地中等待着有人去找尋。

人活一世，總有取舍。死亡并不可怕，也不意味着淡忘，總有人會記住。

就如屠蘇在忘川篙裏所見一般，韓休寧心裏一直記挂着韓雲溪。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的線有好多的要交代的，總覺得22萬的正文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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