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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鐘唯是被冷醒的。迷迷糊糊中打了個噴嚏，一發而牽動全身，疼的不得了。他一邊哀嚎着一邊按着肩膀小幅度地活動開來。

緊接着又打了個噴嚏。他趕緊把車窗升起來。先是淋了雨，又這麽怕車裏睡了一晚，不感冒就謝天謝地了。昨晚明明是想等人的，也不知怎麽就睡着了。

揉了揉臉，讓自己迅速清醒過來。看看時間，還有十分鐘到六點。他發動車子，得趕緊回家洗漱一下。

鐘唯住的離這裏不遠，大概十分鐘車程，走路半個小時也能走到。雖然地段近，但他那兒是新小區，程舒尹這邊是老公房，還是有着明顯差距的。

他回到家裏，先是沖了個熱水澡，刮了胡子，又閉目養了會兒神。心裏鬥争了一會兒，還是回程舒尹那兒準備接他。車還沒停穩，手機響了。

程舒尹起床的時候，胃隐隐的有些疼。

其實胃病這東西，疼着疼着也習慣了。他沒太在意，去廚房燒開水準備呆會兒泡個沖劑，順手把杯子裏的涼開水給喝了。

但疼痛卻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剛洗完臉，又沁了一頭的汗。忍着胃部一陣陣痙攣似的疼痛，他強撐着走到廚房。

手在發抖，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無力。水已經燒開，他想倒一碗開水，沒想到手一軟，水壺和碗一起掉在地上。

瓷碗炸了開來，開水濺了一地。

拖着發軟的身體靠在沙發上，他摸出手機。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種時候從通話記錄直接撥出的號碼是鐘唯的。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喂，舒尹？”

“你現在在哪？”說出的聲音很鎮定，但只有程舒尹他自己知道，說這句話要用多大的力氣。

“被你發現了啊……在你家樓下。”

“你上來。”

說完這句話，電話就挂斷了。

鐘唯對着車裏的後視鏡整理了一下發型，就趕緊鎖上車往樓上跑。

在敲了足足一分鐘的門還是沒動靜的時候，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不太對勁。

程舒尹家的門是一道鐵門，一道木門，平時鐵門就是個遮掩，一拉就開。鐘唯後退一步，直接往木門上就踹了一腳。

門踢開了，程舒尹在沙發上不省人事，渾身虛汗把靠枕都浸濕了一塊。

鐘唯趕緊上前，把他腦袋抱在懷裏，猛掐他的人中。

掐得他指甲都疼了，程舒尹才悠悠地轉醒。

他看到鐘唯那張臉，差點又一個白眼翻暈過去。

“舒尹，好點了嗎？”

“胃藥在我電腦桌上，你幫我燒點開水吧。”

“好。那你再躺一會兒。一個人躺着沒事吧？”

“我是智障還是嬰兒，躺着也會出事？”

鐘唯被噎得沒話說，但看他虛弱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趕緊跑進廚房去了。

等他到了廚房，才看見裏面是怎樣的一副慘烈狀況。

把瓶膽碎渣随腳踢開，給自己開了一條路。撿起水壺洗了一下，結滿水接了水接上電源。這邊讓水燒着，那邊進了房間把藥帶了出來。

他坐沙發邊盯着程舒尹看了好一會兒。程舒尹感覺到他的目光，卻疲于應付，只當做自己沒看到。鐘唯摸了摸他滿是汗的額頭，站起身走到一旁，給公司打了電話請了兩個人的假。

程舒尹皺着眉躺在沙發上。他聽得到鐘唯打電話的聲音，一邊唾棄對方自居的姿态太親密，一邊又懊惱自己不争氣的身體。

鐘唯挂了電話就進了廚房，搗鼓一陣，端着泡好的藥邊吹邊往沙發走。

程舒尹緩過勁來了，自己撐着坐起來斜靠着。從鐘唯手裏接過碗，他試了一下溫度，就一口氣喝了下去。

把碗遞回去的時候，他對上鐘唯的表情，不太自然地說：“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上班吧，我一個人可以。”

“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你剛才都疼暈過去了……上次在公司裏也犯了。”

“等下我自己去就行……”

“我陪你去！”鐘唯的語氣強硬地打斷，讓程舒尹無法拒絕。

挂完號，鐘唯坐到程舒尹邊上：“現在感覺怎麽樣？”

程舒尹正在那兒糾結呢，明明決定了和對方保持上下級的關系，卻還是讓他陪着自己來看病了。鐘唯這句話撞到他槍口上了：“好點了就不看了？”

鐘唯認命地跑去看排號排到哪兒了。

過了一會兒拿着杯溫水回來：“你喝點，剛出了那麽多汗。”

程舒尹接過來，拿在手裏沒喝。“鐘唯，你不必……”

“現在先不說這些。”鐘唯打斷他的話，“應該下個就是你了。”

于是兩個人都一聲不響地坐着。

似乎這個病人看得特別久，老是等不到護士叫他的號。程舒尹喝幹杯子裏的水：“你能不老是晃悠嗎？”

“還要水嗎？”

兩人同時開的口，又同時閉上嘴，沉默。

護士終于出來叫號了：“58號，程舒尹哪位？”

鐘唯迅速地站起來：“嗯，我是。”

你誰啊？程舒尹翻着白眼。

“跟我來吧。”

鐘唯攙着程舒尹跟了上去。

醫生一邊問着問題，一邊在病歷上畫畫。問完拿着聽診器在他腹部聽了一會兒，又畫畫。

“去驗一下血吧，估計是胃炎。”醫生說着，撕下一張繳費單，在上面大大地畫了一個圈，遞給他們。

鐘唯拿着那張單子：“用這個去繳費？”

“對。”

“只要這個就可以了？”

“還要你的錢。”

“……”

程舒尹看不下去，已經先一步走出去了。

鐘唯趕緊跟上來沒話找話：“那醫生以為自己是鄧爺爺？”

好不容易排着隊驗完血拿到化驗單，兩人回去找醫生。

醫生老神在在地看了一會兒：“嗯，确實是胃炎，白血球這麽高。給你開兩盒胃炎沖劑。這幾天飲食注意點。”

有種小題大做後又大題小做的感覺。鐘唯領到藥的時候這麽想——這藥就是早上他剛給程舒尹泡過的。

其實看病沒花掉多長時間，就是排隊排了很久。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車子開回程舒尹家，鐘唯把人在床上安頓好，在竈子上煮上粥，這才一副對待特大項目的悲壯表情蹲下來盯着一地碎玻璃發呆。

早上忙着照顧程舒尹，這一地的狼藉都沒來得及處理。

這種場面他真沒對付過。還想着要不要叫個鐘點工過來，又想到程舒尹的狀況，還是讓他安靜休息着為好。

沒辦法，只能自己動手。把垃圾桶抱在懷裏，先撿大的碎片丢進去。每次都挑最大的一片，越挑越小，結果一個不留神，手上就被一塊三角的小玻璃劃傷了。

他把手指頭伸在水龍頭下沖了一下，屋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創口貼。

程舒尹被叫醒喝粥的時候，看到了鐘唯端着碗時翹起來的那根指頭。

粥被熬的很稠，有點糊味，味道并不好。程舒尹吃了兩口，說：“家裏沒有創口貼，你自己去樓下便利店買一個。”

鐘唯嘴賤地又問了一句“你自己在家沒問題嗎”，然後在對方的白眼中默默退出房間。

他紮好垃圾袋的口子，他邊換鞋邊說：“那我去買創口貼，垃圾一起帶下去……”

這句話剛說完，脆弱的垃圾袋就被裏面的碎片劃開了口子，嘩啦啦又撒了一地。

程舒尹差點把粥噴出來。強壓着咳了幾聲，他沒好氣的說：“鞋櫃上有玻璃膠，用它粘。”

“哦哦，原來還能這樣！”

鐘唯又開始翹着個中指找玻璃膠的頭。找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你先去買創口貼吧。”

鐘唯如蒙大赦。

聽到們關上的聲音，程舒尹揉了揉眉心。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鐘唯了。

昨天子柏對自己說，要樂觀點、開心點。 這樣的話不止他說過，很多人都說過。自己能給出的回答卻只能是“我明白”。

只是明白，不是去做。

程舒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想要什麽。他不喜歡房地産專業，卻在畢業後把簡歷投給了這家地産公司；他不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卻加班加點地比誰都拼命；他對網配圈早已沒了最初的喜愛，卻依然做着一部一部的劇。

他也不喜歡鐘唯了。

也許剛分開的時候，程舒尹心裏還存着點希望。也許只是手續辦得匆忙沒來的急通知自己；也許等他安定下來兩人還能遠距離保持關系。

可就連這樣天真而可笑的希望，也已經在自己打下“此劇已坑”四個字的手，捏碎在手心裏了。

夭折的不僅僅是自己一腔熱情策劃的CP劇。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恨鐘唯的。可每次想要甩他一巴掌，或是大罵出口的時候，心底有生出一股無力感。

想要什麽？是對方的道歉嗎？

鐘唯開門進來的時候，程舒尹站在客廳裏。他把鐘唯的外套塞進他手裏，同時拿回自己家的鑰匙：“謝謝你今天的照顧，我們扯平了。”

鐘鐵門在面前重重關上，鐘唯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他唯完美的微笑僵在臉上。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扯平。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二更_(:3」∠)_

兩天雙更尉遲快hold不住了T^T爬去睡一覺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