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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現在京城的住處都是暫時的,她沒法留下地址給娘親回信,就只有多寫信回去報平安了。
五月向夥計詢問得知,離聚福館最近的驿站在東門附近,便出了聚福館一路尋去。
走了沒多久,她就經過了數條頗為繁華的街道,街道兩邊商鋪林立,賣着各種新奇好看的物事,還有些鋪子裏賣得物件她都看不懂是做什麽用的。她心中有事,雖然好奇無比,也只是走馬觀花地邊走邊瞧。
即使午後街上也有不少行人或是客商,或購物或匆匆而行。五月甚至看到好幾次服飾怪異,膚色特別黑或是特別白,眸色也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所說語言更是怪異難懂。她極力忍住了,才沒有一直盯着那些人看。
突然她見到一家醫館,巨大而氣派的黑底金字招牌,上書“安保和堂”四個楷書大字,光門面就橫跨了四間鋪子的位置,一長溜的黒木櫃臺,一整面牆的黑色藥櫃,密密麻麻的一格格藥屜。櫃臺後面站着好幾個稱藥賣藥的夥計。櫃臺一端盡頭處,放着一張一人長的黒木桌,後面坐着個中年男子,看樣子當是安保和的大夫,對來的病人作最初步的診斷或是給予客人買藥配藥方面的建議。
長櫃臺兩端都有門通向後面,那個大夫後面一扇門較大,挂着門簾,應是醫館入口,另一端的門則較小,不過也有三尺多寬,應是夥計出入藥庫的通道。
五月看到這麽氣派的醫館,不由得心生羨慕,自家的仁濟醫館和安保和堂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小地攤。她住在京都的這段時間若是能在安保和堂裏做大夫,那她的食宿費用就有着落了,她暗暗決定去驿站寄完信後就來這裏問問。
饒是離聚福館最近的驿站,等五月走到那裏已近黃昏,雖然已經過了午後最熱的時間,驿站內還是熱烘烘的,就算是京都的驿站,裏面也帶着一股驿站特有的汗味、塵土味。
五月寫了信遞交給裏面的驿夫時,才知京都的驿站收費比其他地方要貴了三倍多,寄去瑞平的信要二十文錢,這還是要等驿站累積信件到一定數量才統一送遞,又極易遺失的平民信件。
寄完信出來,五月回到了安保和堂門口,裏面還有幾個人在買藥,她跨進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找誰推薦自己。
櫃臺後面一個閑着的小夥計見到她東張西望的樣子,便招呼道:“姑娘,是要買藥還是看大夫?”
五月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想來問問你們可還需要大夫?”
京都的小夥計見慣了世面,聞言并沒有露出懷疑鄙夷等态度,不過表情還是有些詫異:“姑娘也會給人看病?”
“是啊。”五月點點頭。
一側桌後的中年男子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起身走了過來:“姑娘看起來年紀不長,學醫有多久了?”
“我從六歲開始跟着爹爹學醫的,在家鄉坐堂行醫也有一年多了。”
中年男子訝異道:“六歲?那不是剛剛開始學識字的年紀?”
他略加思忖後又道:“安保和堂現在暫時不需再聘大夫,姑娘如果願意,可過一段時間再來問問。”
他不曾考校過五月任何醫術方面的問題就如此說,五月聞言已知他是在婉拒自己,所謂過段時間再來問問,也不過是婉轉說法,畢竟六歲開始學醫聽起來确實匪夷所思。然她不願就此放棄出門:“先生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讓我試試,給一個病人看過之後,開出藥方,先生一看便知。”
這個大夫搖頭道:“我們安保和堂看病是有信譽的,病人信任我們才來看病,如何能夠讓病人試來試去的?”
五月也贊同他的說法,想了想道:“那先生說幾個病例,我來開方也可以。”
此時恰好有個老伯進來求醫,那大夫便道:“姑娘過段時間再來問問吧。”說完便回到桌子後面詢問那老伯,不再理睬五月。
雖然安保和堂的人非常客氣,卻和南延的醫館一樣,根本不信五月會有獨立坐堂的醫術,甚至不願給她展示或是嘗試的機會。
五月藥田裏的藥草還不曾采摘,此時若是從背囊中取出大量藥草來賣實在怪異,只得怏怏離開。
五月回去的一路上,再無賞看商鋪的心情,在京城的花銷巨大,從寄信所費就可見一斑。她目前住在聚福館還無需房費,一旦要離開自尋客棧,就需要穩定的收入來源。如非迫不得已,她不想動用冉隽修給的那張銀票。
光靠藥草種植的話,她就還需繼續擴種藥田才行,而人力時有窮盡,雖然在玉佩洞天裏的藥草不需她花費太多時間去照料,基本只要種下去等待成熟采摘就行了,目前照料這些藥田就已經要占用她大半個晚上的時間。
她盤算了一下,在藥田同樣大小的情況下,還是需要多種植價值較高的藥材,普通的藥草留足備用就可以了。可惜她現在所能種植的藥草并不全,若是能夠找到更多珍惜藥草種子就好了。
回到聚福館,五月向夥計詢問了冉隽修給她的地址該如何過去,得知趙夫人現在住在京都城西,以今日馬車所行時間來推算,她靠步行過去恐怕需要将近兩個時辰,此時已經來不及再去拜訪,只有等待明日了。
☆、陰差陽錯
第二天,五月如往常一樣早起,今日她要去拜訪趙尚書的夫人。
聚福館出來就是條大街,她便沿着街道向西。因為一路走得急,雖然今日是個陰天,她身上還是起了一層薄汗。她怕見到趙夫人時顯得失禮,便放緩了步伐。
橫穿過安京中央可以并行八兩馬車的朱雀大街,便是城西北的區域,五月一邊走,一邊思忖着見到了趙夫人該如何詢問爹爹的下落,也不知這趙夫人是不是好相處。
她發現城西這塊區域,商鋪漸漸少了,大宅變得多了,雖也有商鋪林立的街道,但卻不似城東那般喧嘩熱鬧。她又向路人或是商鋪掌櫃問了幾次路,終于找到了趙夫人現在所居之處。
門上挂着嘉勇侯府的門牌,門口守着的是兩個士兵而非家丁。五月猜想也許這裏是趙夫人的娘家,想來趙大人入獄之後,趙夫人便搬回了自己娘家。
她取出冉隽修所寫的拜帖,交予門前守衛,其中一個守衛入內通傳,五月便在門口等着。
守衛回來得比五月預想中要快得多。五月不由惴惴,這種深宅大院,從門口走到裏面恐怕就要半盞茶,還要層層通傳,這守衛卻不到一會兒就從裏面出來了,難道是趙夫人不在亦或是根本不願見她,這守衛才會這麽快出來的嗎?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入內通傳的守衛來到門前,對五月道:“姑娘請進吧。”
五月趕緊向裏走,一跨過門檻,她就見到一個頭發花白,模樣精明幹練的中年人,穿着整潔的藍色細棉布長衫,手中拿着她帶來的拜帖,微笑着對她道:“葉姑娘,請跟我來。”
五月微覺詫異,這中年人雖然穿着長衫,但看起來不似府中主人,倒像是管家一類的人物,難道他不需通傳就能直接帶她入內見趙夫人嗎?
那花白頭發男子是個通透玲珑的人物,見她詫異神色,已知她所想:“我是夫人的管家趙盧,葉姑娘喊我趙管家便是。”
五月應了一聲,跟着趙管家入內。趙管家見着一個丫鬟,便吩咐她帶五月去見趙夫人,并把拜帖也轉交給了那丫鬟。
五月又随着那丫鬟一路兜兜轉轉,穿回廊過花園經荷池,終于到了一個院子前,丫鬟道:“姑娘在門口稍待,我去禀報夫人。”
不久丫鬟出來引五月進去。五月深深吸了口氣,這深宅大院,排場确是非同尋常地大,看起來規矩也多,她略略感覺到一點壓抑,便又做了幾次深呼吸。
進到屋子裏面,轉過一道屏風,五月總算見到了趙夫人。
趙夫人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五官頗為秀美,肌膚白皙,幾乎沒有皺紋,仍然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風韻。然而她的鬓角發際卻帶着些許灰白,看起來有些顯老。她帶着親切和氣的笑容,一見五月便起身向她走過來:“葉姑娘,可見到你了。”
她親親熱熱地拉起五月的手,仔細地端詳着她:“眉目和葉大夫還真有幾分相似呢,不過要漂亮得多了,看起來你娘怕是個大美人吧?葉大夫整天都提起你,我聽得多了,心裏便有個模糊的印象,今日見你總覺得不是第一次見到呢!”
五月滿腹的緊張瞬時被趙夫人笑着打趣的這幾句化解得毫無影蹤,她雖然有些詫異,趙夫人似乎對她來此拜訪早有所知,但心中挂念爹爹目前的情況,這是她現在最急于知道的事,便直截了當地問了:“趙夫人,我爹之前住在趙大人府中,不知他現在何處?”
趙夫人露出一個自責的表情道:“哎,這事都要怪我不好,是我疏忽了。葉大夫寫了信,我本來是想讓翰雲抄了地址送去的,結果……葉姑娘你別急,葉大夫他沒事,你先喝杯茶,聽我慢慢說。”
五月便由趙夫人拉着,到桌邊坐下,聽趙夫人細說事情原委。
·
原來小半年前,葉昊天剛剛抵達安京,便住進了趙府,替趙尚書治病。起初兩個月一切順利,趙尚書的病情得到控制,并漸有起色。
冉隽修得知家中出事時便向趙尚書與葉昊天告辭回了南延。誰知緊接着告病在家休養的趙尚書也被牽扯進這件案子,冉隽修離開的第三日他就也被關入了诏獄。
趙尚書的病情剛有起色就遭逢大變,入獄當夜就吐了血,趙夫人得知後急得垂淚,一夜間就憔悴了不少,之後連續幾日憂慮,便添了許多白發,五月所見她鬓邊的灰白就是這麽來的。
趙尚書入獄後的第二日,葉昊天随同趙夫人一起去探望,他見到趙尚書臉色青灰,一夜之間就比他抵京之前病情還要危重,眉頭便皺了起來,搭脈之後,更是深深皺眉。
趙夫人以為他是思索用藥配比,站在一邊靜靜等待,她出身公侯世家,雖遭此大變,在家中偷偷地哭了一夜,此時卻顯得冷靜自制。
葉昊天半晌擡頭道:“請讓在下入內替趙大人治療。”
司獄板着臉道:“诏獄重地,怎麽可以随便放人進去,你就隔着門替他診治吧。”
趙夫人取出一錠銀子,塞入司獄手中道:“隔着門無法針療,還請這位大人行個方便,楊大夫是我家中醫生,一直為永望治療的。”因葉昊天入京時改名易姓,所以此時趙夫人只以為他姓楊。
見司獄仍是不肯,趙夫人也板下了臉:“永望又不曾定罪,待事情分辨清楚了,他出了诏獄,官複原職,便還是吏部尚書。現在他身體有恙才需要大夫替他治療,這位大人橫加阻撓,莫非是收了誰的好處,要不明不白地置吏部尚書于死地嗎?”
司獄本想再讨些好處才那樣阻撓,見趙夫人翻了臉,心裏也有些惴惴的,尚書夫人便是從一品的诰命夫人,何況這位夫人娘家還頗有背景,趙尚書目前落難,難保以後不會官複原職。他只個從九品的小吏,可不想為了求財而得罪這些大人物。
他立時松了口道:“只有今日一次啊。”說着便叫獄卒打開獄門。
葉昊天卻道:“只有一日怎麽行?以趙大人目前的身體狀況,需每日兩服藥,一次針療。”
司獄倒是犯了難:“每日進進出出如何使得?這畢竟是诏獄……”
趙夫人雖然失望卻也無奈,只得對葉昊天道:“楊大夫,現在這種情況,針療只能免了,就只要麻煩楊大夫給永望開藥了。”
她又轉向司獄道:“每日我送一次藥過來給永望喝,如此是否可行?”
司獄點頭道:“送藥倒是可以。”
葉昊天沉默着,對趙夫人喊他一起回去的話也充耳不聞,突然他好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擡頭對那司獄道:“在下願陪同趙大人一起坐監。”
趙夫人大驚失色:“楊大夫你是說陪拙夫一起坐監?那怎麽使得?”
葉昊天雖然性格溫和,于醫道上卻是堅持己見到了固執的地步,此時眼見本來快要治好的病人卻因入獄而加重了病情,如何肯放棄:“趙大人病情危重,若單靠湯藥,不但難以治愈,還有更重的可能。何況在下入京本就是應了冉公子之邀,為治好趙大人所患疾病而來。趙大人的病明明可以治好,在下就不能半途而廢。既然不能每日進出,那在下便只進不出,直到趙大人病愈為止。”
安京的诏獄是為涉嫌犯罪的王侯大臣而設,條件比普通監獄要好很多,制度也相對較寬松,防範并非很嚴,涉案官員在獄中常常擁有一些特殊待遇和權利。趙尚書本是告病在家休養,也未曾坐實罪名。司獄既收了銀子,再瞧着他此時灰敗的臉色,便向廷尉提出了趙夫人的請求,最終是同意了葉昊天一同入獄,在獄中替趙尚書治療。
葉昊天進入獄室,向司獄讨了筆墨紙硯,寫了藥方,又寫了一封家書,說明原委,委托趙夫人替他寄回家中。因此時沒有信封,他便另外寫了地址一并交予她。
趙夫人對他的義舉感動非常,心中暗暗決定要重重回報于他。她回到家中書房,取了信封正欲謄抄地址,卻聽聞趙尚書的同僚上門拜訪。趙尚書幼子翰雲此時正在書房,便自告奮勇地要替她寄信。
于此非常時期,那是誰也不能得罪的,趙夫人急于迎客,想想翰雲已經十二歲,只是謄抄地址自非難事,便把信給了他。誰想趙翰雲謄抄地址時,錯寫一字,那信是寄出了,卻寄去了另一個地方。驿卒送信過去,若是無該地址或是該地無人收信,按慣例便是帶回當地驿站,入庫存放一段時間後統一銷毀。
·
五月聽完趙夫人所述,這才得知,自己這一趟入京之旅,原來是如此陰差陽錯之下才造成的。
她低頭默默想了一會兒後,問道:“趙夫人,你既然以為我爹寫得信已經寄出,自然不會想到我會來京城。可是你見到我時毫無驚訝之色,似乎早就知道我要來了,之前趙管家也是如此。”爹爹入京改名易姓,她又是如何知道他其實姓葉,又稱自己為葉姑娘呢?
趙夫人微顯詫異,随後笑道:“真是個聰慧的孩子,難怪葉大夫提到你總是在誇你。”
她接着耐心解釋道:“隽修那孩子在南延見到你,便修書給我,解釋了楊大夫原來是姓葉,又說你要來京城找葉大夫,還托我尋找葉大夫,我這才知道翰雲這傻小子沒把事辦好,竟然出了這麽大的岔子。但我收到信時,你們應該已經上路了,我便只能做好迎接你們來的準備。”
她本來是準備迎接隽修和五月兩人的,誰想昨日午後,來的卻只有隽修,當時她就感到奇怪,問他緣由,他又不說,只道葉姑娘這幾天應該就會來拜訪的。
當年冉父在京中任職,直到冉隽修十四歲時才請辭回了老家南延,因此她也了解隽修的性子,便不再多問,只吩咐趙管家這幾日留心着,若是有位葉姑娘找來,一定要客客氣氣地馬上帶她來見自己。
五月聽了趙夫人所言,心中暗暗好奇冉隽修是不是也來過她這裏,他昨日比陳郎中一行還要早出發,照理這兩天也該來此拜訪的,只是趙夫人不說,她不好開口問。
作者有話要說:
強力外援來了~哈哈
本文明天停更一天,後天15日繼續老時間見~~
☆、诏獄探父
趙夫人講述了事情原委之後,嘆了口氣道:“葉姑娘,我總覺得十分對不起葉大夫,他于我家有大恩德,我本該照拂好他的家人,讓他安心的,卻害得葉姑娘大老遠地找了過來,要是你在路上出了點什麽意外,我真是要愧疚一輩子的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已經來了京城,葉姑娘就住下吧,明日我就帶你去探望他。”
“今天下午不能去探望嗎?”五月這一路趕來,為的就是确認葉昊天的平安,雖然聽趙夫人解釋後稍稍心安,終究是親眼見到了他才會真的放下心來。
趙夫人解釋道:“去诏獄探望也不是想去立即便可以去的,通常情況下是一旬一次。永望他因為患病,才可以每日一次去送藥,今日一早已經去送過藥了,只能再等明日送藥的時候去了。不過葉姑娘你放寬心,你父親雖在獄中陪坐,那诏獄與普通大牢不同,不會受苦楚,只是難見天日,不得自由。你在京中也不認識什麽人,就在我這裏住下吧。”
五月點頭應承:“好。”
她的東西都在玉佩洞天裏,聚福館并沒有留下什麽,加之趙夫人給她的感覺非常親切近人,住在她家更方便探望爹爹。只是陳夫人的治療她不能半途而廢,既然要等到明日去探望爹爹,她便趁着此時去替陳夫人做針療,也好趕得及天黑前回來。
想到這裏她便接着道:“趙夫人,我答應了替一位陳夫人針療,她家住在城東,我現在要去替她治療,等治療完畢再來。”
趙夫人道:“城東這麽遠?葉姑娘先在我這裏用了午飯再去,我讓趙盧備車送你過去,治好了再接你回來。”
“也不算很遠,我走過去就行了,不用麻煩趙管家送了。”五月本是走慣了路的,這來回兩個多時辰的路,她并不放在眼裏。
趙夫人笑道:“葉姑娘從南延那麽遠的地方過來,一路辛勞都是因我而起,哪有不留你吃頓飯就讓你走的道理?接送一下又有什麽麻煩的。”
言畢她不待五月再推辭,喚了丫鬟讓她去廚房說一聲,來了客人,中午加菜。接着她又挽起五月的手臂道:“離吃飯還有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
一路上趙夫人和五月閑聊着,問她諸如這麽遠的路過來辛不辛苦啦,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出門會不會害怕啦之類的問題。
說了一會兒話後,趙夫人狀似無心地問道:“葉姑娘,你從南延過來,是和隽修那孩子一起上路的吧?怎麽就只見你一個人來了呢?”
“我們路上遇到了陳夫人,為了給她治病,我就與她同車了。”
趙夫人道:“那陳夫人不也住在安京嗎?你們應該是同路的,不是嗎?”
五月低頭不語,本來應該是同路的,那別扭鬼不告而別才會變成了各走各的,想起此事就生氣。接着她轉念一想,冉隽修應該是昨日午前就到了安京,照理來說,他父親和趙尚書私交很好,應該首先就來拜訪趙夫人的呀。想到這裏,她詫異問道:“冉公子沒有來過?”
趙夫人一臉無辜地搖頭道:“沒有來過啊!”
五月感覺有些不安,難道他心疾又犯了?所以才沒來拜訪趙夫人?
趙夫人瞧着她的不安神色,聯想到昨日隽修的神情,嘴角帶了些微笑意問道:“你們吵架了?”
“沒有。”五月否認道,那別扭鬼一付冷漠疏離的樣子,哪裏吵得起來?
·
午飯後,趙管家送五月去陳郎中家,她路上先去了次驿站寄信。既然目前住在趙夫人這兒,她便可以告知娘親這裏的地址,以及爹爹的近況,讓娘親徹底放下心來。
陳郎中不在家,綠荷來引她入內治療,五月便把自己現在住在趙夫人處的事情告訴了她,讓她轉告陳郎中。
一番針療結束,五月坐在馬車上,向趙管家問道:“安京有多少家醫館,趙管家可知道個大概?”
趙管家笑道:“葉姑娘這可難倒我了,安京城這麽大,大大小小的醫館不知有多少家呢,怕是數也數不清的。”
五月郝然道:“原來有這麽多啊?”她仍然是用着她在瑞平那個小鎮上的眼光來看安京,卻不知安京城之大,并不僅僅體現在從城西到城東的距離上面。
既然京城裏醫館如此之多,他就算是心疾發了,應該不會找不到大夫來替他醫治了吧?
“不過知名的大醫館,也就這麽幾家,好比安保和堂、童慶堂、同仁堂……”趙管家在心中默數了一下道,“大概有十多家吧。”
五月在心中暗暗倒抽一口冷氣:“安保和堂我知道,昨日我去驿站時路過,原來像那麽大的醫館還有十多家?”
趙管家道:“是啊,這些大醫館還只是尋常人去看病的地方,若是王侯将相,還有官品較高的,就是找太醫院的醫官看病了。”
五月點點頭,若是爹爹當年沒有出那件事,以他的醫術肯定能考上太醫院,那現在就已經是太醫院裏的醫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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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嘉勇侯府,趙管家周到地找了個丫鬟領五月回到她暫住的小院,五月卻笑着拒絕了:“我記得路。”
趙管家心中訝異,面上并不流露,點點頭:“那姑娘自便,夫人交待,請葉姑娘把這裏當自己家一般住着,千萬別拘束。”
五月告別趙管家,一路穿回廊過花園經荷池,心道若不是自己有了玉佩洞天後記憶極好,第一次住進來若是無人引路,還真的是會在這迷宮般的大宅裏迷路的。她回到自己暫住的小院,驚訝地發現屋子裏有兩個丫鬟,房間已經布置一新,各色衣被用具齊備。
兩個丫鬟一見五月便福身行了個禮,其中一個道:“葉姑娘,夫人命奴婢們來服侍你。我叫妙音,她叫妙韻。”
五月一時愕然,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被丫鬟伺候着的那一天。短暫的愕然之後,她嗫喏道:“我不需要人服侍,煩請姐姐們去和夫人說一聲,就說我住在這裏已經給夫人添麻煩,不用再讓你們來服侍了。”
妙音低頭道:“葉姑娘若是嫌奴婢們服侍得不好,奴婢們也不敢留在這裏,夫人知道後會另換兩個丫鬟過來。”
趙夫人知道五月出身,因此遣來的這兩個丫鬟都是性子溫和老實的,但畢竟是這侯府裏的丫鬟,有哪一個不是人精?見了五月言行,便已經猜知幾分她的性情,當下以退為進,如此一說,讓五月再也推拒不掉。
五月無奈,只得道:“我不是嫌棄姐姐們,只是不習慣有人服侍。”對她來說,住在侯府中本就有許多不便,這她早有預料,只是為了能常常見到爹爹,不得不住在這裏。看來以後她要進入玉佩洞天只能等夜深之後了。
晚間吃飯時,更有一件事讓五月吃驚的。
趙夫人提出要收五月為幹女兒,五月極力推辭,然而趙夫人不理她的推辭,直接命丫鬟都改了稱呼,稱她為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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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五月收到了娘親寄來的信,她頗為意外,昨日才寄出了告訴娘親此地地址的信,娘親怎會知道侯府住址?又怎會知道她來了此處?回想昨日趙夫人所說,莫非又是冉隽修所為?他在南延時就寫信給了娘親告知侯府地址了吧?算算寄信來回的時間,倒是對的上。
她打開信,細細讀來,果然如此。
程青蓮還在信中詢問五月在路上是否順利,又提醒她若是借住在侯府要謹言慎行,尋找葉昊天之事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也不要心急,慢慢打聽。她也提到了仁濟藥鋪經營的情況,這幾日都還好,因五月把所有藥材價格品名藥效都詳細标示清楚,她不會搞錯,只是醫館暫時關閉,讓一些病人頗為失望,鎮上又無別家醫館,自此這些病人求醫就要去鄰鎮了。
五月看到這裏,略有愧意,如今看來,她一意赴京,實在是過于魯莽了,若是當時聽了冉隽修的勸,先寄信來詢問爹爹的下落,那麽趙夫人就會告知爹爹的近況,爹爹也可再寫一封家書回家。
她昨日已經寄信報了平安,又告知了爹爹現在的情況,那麽娘親的這封信便不用再回了。
辰時正,趙夫人遣了人來,五月早就準備完畢,這就随着趙夫人一起前往诏獄。
诏獄設在京都廷尉府內,确如趙夫人前日所說那般,并不像五月原來想象中的地牢那般陰暗潮濕,犯人們都用肮髒的木欄杆隔着,身上還帶着枷鎖,反而顯得特別幹淨。
然而畢竟是牢獄,進入其中,便能感受到一陣無形的壓抑,面無表情的獄卒獄官,詭異靜谧的走道,偶爾會有一聲怪異無比的叫嚷或是呻.吟,不似人聲。
所有這一切,都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五月默默跟在趙夫人身後,看着獄卒打開門上一扇小門。趙夫人體貼地讓開位置,讓她站到門前。
五月扶着門向內看去。
爹爹下巴上原本修剪整齊的胡子變得多而雜亂了,這是她的第一眼印象。
他的青衫有些皺巴巴的,不過還是很幹淨。他的雙眸還是如半年前一般,溫和明澈,仿佛他此時并不是在牢獄中,而是坐在他的診室裏,迎接下一個病人。
她思念了好幾個月的親人,此時就站在她對面。
五月顫聲叫道:“爹爹!”話音未落,兩串眼淚已經從頰上滑落。
葉昊天本來溫和平靜的表情變得激動起來,卻并不是很驚訝。
趙夫人前幾日探望時曾告訴他,因為寄信時謄錯了地址,他家人沒能收到信件,還以為他在京中失蹤,五月離家要來京城尋找他的事。當時他非常吃驚,還曾希望趙夫人能勸五月回家去,畢竟瑞平來此路途迢迢,變數太多,他擔心五月在路上出現意外。然而趙夫人告訴他,五月已經出發,她收到信時,怕是都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了。
他本來還為五月擅自離家的事生氣,但一想到她一意要來京城尋找自己的一腔孺慕之情,又感動非常。他這幾日在牢中,除了趙尚書的病情之外,滿腦子想得都是這件事,眼見着五月真的平安抵京,來探望自己,本來已經平靜下來心情還是激動了起來。
然而縱使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在此時此刻卻只化作了一句:“月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提醒,下一章57章為防盜小番外,講的是表哥納福的一夜冒險,與主線無關,不感興趣的請不要買。58章将在明天16日老時間更新。】————
☆、番外一
程納福自從得知五月竟然瞞着姑姑,一個人偷偷去了南延,心中便一直癢癢的。
他想不到表妹居然這麽大膽,他身為一個堂堂男子已經十八了,再過兩年就要行弱冠之禮了,卻一直在這個小鎮上居住,不曾出過遠門,難道他連表妹這樣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都比不上嗎?
他也要去南延!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嘛,他程納福雖然這輩子都讀不了萬卷書了,行個一兩百裏路去鄰近縣城總是要嘗試一下的。且到了南延,他還可以找回表妹,這樣姑姑也會對他高看許多。
表妹向來機敏,但到底是個弱女子,說不定她一個人在南延會遇到什麽困難,他若如英雄般地出現在她面前,替她解決了困難的話,就算表妹一向冷淡,那種情況下也一定會傾心于自己的。到時候再和爹娘提一提,也許……也許……
程納福想着想着,臉上不禁露出了向往之色,右手握緊了拳頭在左掌心上用力一擊,心中已經下定決心,爹爹今日一早就出發去找表妹了,他要今晚出發,趕在爹爹之前到南延,救下表妹,這樣才能讓表妹感動啊!
他等着娘親做好飯便急急忙忙地吃了起來。丁小花見他吃得又快又大口,完全不似往日那種挑挑揀揀的樣子,還以為是今天自己做的菜特別好吃呢,不由得喜滋滋地不停給他夾菜:“福哥兒,好吃就多吃點!”
納福怕娘親生疑不得不把她給自己夾的菜都吃完,直吃得肚滿腸塞,實在是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擺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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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