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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粒山楂
獄卒并未打開牢門,父女倆只能隔着遞送物品的小門說話。
葉昊天問五月,家中可好。五月便答很好,只是先前不知爹爹下落,我和娘都很擔心,現在好了,我昨日已經寄信回去,娘收到信之後應該不會再擔心。
五月問葉昊天,爹爹在獄中過得如何。葉昊天便說其他都很好,就是略嫌沉悶無聊,不過趁着閑暇,倒是把自己以前所遇見診治過的,前人醫書中并未記載過的病例整理了一部分。
葉昊天又問五月,一路上來可順利,可曾遇到困難。五月點頭說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險阻。
父女倆絮叨着,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卻都是瑣碎小事,幾近廢話,直到獄卒不耐打斷,才止了話頭,把趙尚書今日的兩服藥遞了進去。
臨走時,五月頗為不舍,但獄卒催得緊,只能讓開了位置,眼睜睜看着那扇小門關上,隔開了父女倆相望的視線。
回到侯府,五月本想回房,趙夫人卻對着她道:“五月,你這會兒若是沒有什麽事情,就陪幹娘說說話可好?”
五月見了葉昊天安然無恙,雖然這顆心是安了,但畢竟半年沒見卻只說了幾句話就又要分開,總有些郁郁。且真要回房裏去,有妙音妙韻在她也不能進玉佩洞天,此時她也不想一個人回房閑着發呆,便點點頭答應了趙夫人。
趙夫人将左臂虛虛擡起一些,見五月不明所以地樣子,不由得宛然一笑,拉起她的右手勾住自己的臂彎:“走吧。”
夏末秋初的季節,池中碧荷連天,葉上芙蕖嬌豔。有些早開的荷花落了幾片花瓣,在粉色的花瓣間,半遮半掩地露出個小巧蓮蓬來,還是稚嫩的綠色,圍着嬌黃色的花蕊。
荷池另一邊,是幾棵金桂,此時雖未到桂花最盛的時候,墨綠的葉間卻也有了點點金黃小花,花朵細小,撲鼻而來的甜美香氣卻濃郁得讓人心醉。
她們在小花園裏走着。趙夫人輕聲問道:“五月,葉大夫是因替永望治病才在獄中不得回家的,又因為翰雲糊塗才害得你與你娘擔心憂慮,還讓你大老遠的從瑞平找過來……你恨不恨幹娘?”
五月瞧向趙夫人,淺笑着搖了搖頭。雖然她昨日才見了趙夫人第一次,到現在也沒有超過一天的時間,卻由衷地喜歡她這種毫不矯揉造作的樣子,也許是因為爹爹入獄治療的舉動才讓趙夫人對自己另眼相待,但她喜歡自己的模樣并非假裝。
“我爹一生所願就是治病救人,不管是獄中還是其他地方,于他來說,并無多少不同。夫人的無心之失也不用放在心上,五月從來不曾怨過夫人。”
趙夫人故意板起臉,眸中卻帶着笑意道:“怎麽還叫我夫人,昨兒晚上起就該喊幹娘了。”
五月有些不好意思,生生澀澀地叫了一聲:“……幹娘。”
趙夫人便微笑了起來:“這才對嘛。昨日認女太過倉促,今天你和葉大夫見面時話都說不夠,我也就沒有提這事兒。等幾天問過葉大夫後,我就辦了酒席,正正式式地認了你做幹女兒。”
邊走邊說着話兒,她們沿着一道曲折廊橋到了荷池中央的小亭中。趙夫人早命丫鬟在亭中擺了葡萄棗梨等時令水果,這便拉着五月坐下,遞了一個大棗給她。
閑聊了幾句後,趙夫人說要去淨房,讓五月等着她便離去了。
五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趙夫人回來,有些無聊地取了一粒山楂,起身慢慢走到亭子邊,靠在圍欄上,瞧着池中荷花。
山楂酸甜生津,五月一點點咬着解悶。
廊橋另一端似有人走過來的步聲,五月以為是趙夫人回來了,回頭卻見到一個穿着玄衫的修長身影,她咬着半粒山楂,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随風,一縷桂香幽然而至。
冉隽修眸中也全是詫異,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趙夫人先前遣人送信來說,五月為了替陳夫人針療方便,不肯住在侯府,又約了他午前來此,說有關他父親的事情與他相商。
他依約來到芙蕖亭,遠遠見到一個女子靠在亭邊賞荷,看背影有幾分熟悉之感,但這女子穿得是薄綢裙裝,頭上挽着少女的垂鬟,他一時沒把這個背影與記憶中那個始終穿着粗棉布衣衫的身影聯系起來。
他沒有在亭中見到趙夫人,只見這陌生年輕女子,便不再往前走,正想轉身離開,不料那女子已經聽到他的步聲并回頭看過來,沒想到竟然會是五月。
原來趙夫人見五月行李極少,便為她挑選了幾件适合她的衣裙及首飾,今日一早就送了過來,非要她換上不可。
五月本來推辭不收,趙夫人卻非要她今日就換上自己為她準備的衣裙,又說她已經是自己的幹女兒了,做娘的就要把自己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還說要打扮得好看些讓葉大夫看了放心。五月拗不過她,又見趙夫人挑的并非奢華富麗的款式,顏色又清清淡淡的并不搶眼,最終只得答應穿了趙夫人替她選的衣裙,又被精心梳了頭。
她從小到大,哪裏穿過這樣的衣裙,起初覺得渾身不自在,待見到爹爹後,便全然忘了自己身上這一生行頭,只顧和爹爹說話了,這會兒回到侯府馬上被趙夫人拉着說話,自然是沒有換過衣服。
她在瑞平這幾年,大多數時間都在醫館藥鋪內幫忙,因此膚色并不似下地幹活的尋常村女般黧黑,卻又比閨閣中足不出戶的小姐常見的嬌弱白皙多了幾分紅潤健康之色。此時身上所穿是件淺淡的水紅色薄綢衫,用淡黃色緞子在袖口與下擺處滾了細細的邊,同色的水紅長裙,腰側垂下月白的絲帶,烏油油的黑發則挽成簡單的垂鬟,在發間纏繞着上好的紅珊瑚珠串。亭亭立在荷池邊,就如一支出水芙蓉,純潔清新卻又帶着一點嬌豔。
冉隽修見到轉過身來的是五月,再聯系到趙夫人約了他過來卻沒有出現的情形,很快就反應過來,今日之約,定是趙夫人故意騙他過來,好讓他與五月單獨相處,心中暗暗怪她多事。只是他瞧着那張嬌俏的小臉上寫滿驚訝,清澈的杏眼瞪得圓溜溜的,紅潤的唇間還咬着半粒鮮紅的山楂的模樣,眸中還是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
五月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咬着山楂,急忙把半粒山楂吐到手心裏,握起了拳頭藏到背後,臉頰已經泛起了淡紅。
冉隽修眸中笑意更濃,卻一閃而過,只是一垂眸,他已經斂了眸中笑意,緩步走過去,向她點了一下頭,淡淡道:“葉姑娘。”既然已經見到了,不打招呼就離去太過無禮。
五月也點了一下頭:“冉公子。”又向他身後的竹筆石硯打了聲招呼。
“趙夫人約了我過來。”
“她……剛剛離開,一會兒就回來。”
兩人間突然沉默了下來。
五月有些擔心他這幾日是否服藥,沒有繼續針療之後不知狀況如何,卻不想先開口問他,誰知道這別扭鬼會不會冷言冷語地說些不用她操這份心的話。光是站着不說話太尴尬,于是她轉頭去看荷花。
風擺荷葉,池中起了一陣碧綠波浪,索索瑟瑟響成一片。
五月耳中聽到冷冷淡淡的聲音:“趙夫人既然不在,我就先到前廳去等她,若是她回來了,麻煩葉姑娘與她說一聲。”
“好。”現在不比路上,那時只有她一個大夫,現在這安京城裏大大小小的醫館數不勝數,更別提大夫了,他的心疾是用不着她來操心了。
冉隽修與竹筆石硯離去後不久,趙夫人就回來了。五月對她說冉隽修剛才來過,現在在前廳等她的事。誰知趙夫人卻不以為意地說道:“我們娘倆兒再說說話,讓他等着吧。”
五月訝異道:“不是幹娘約了他過來的嗎?”
趙夫人一臉無辜道:“我可是約了他在這芙蕖亭裏見面,不是其他地方。”
五月張了張嘴,又閉了起來,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那別扭鬼在前廳幹等着,她心情就好了幾分。
·
午飯時間,席間三人——趙夫人、五月、冉隽修。
冉隽修哪裏還猜不到趙夫人想要做什麽,只覺得她實在是一廂情願地想多了。然而作為後輩,趙夫人又拿他父親之事相商來做借口,他也不好先行離開,只能等着她發話。
五月是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和冉隽修之間,除了了他的疾病之外,向來是沒什麽話題的。
趙夫人卻也不忙着說話,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臉上浮起了笑意。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隽修,你父親的事,其實緣由還在永望身上,那些人要誣永望,便先找了假人證誣告你父親,想要從他這裏入手,羅織永望的罪名,誰知你父親偏偏不讓他們如願。永望和我對此都覺得很過意不去。不過你父親很快就會沒事的,那兩個人證很快就會翻供了。”
這事昨日冉隽修已經聽她說過一遍了,知她現在是在解釋給五月聽,而她今日喊自己過來當然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趙夫人又轉過頭對五月道:“本來永望也只是經歷一場牢獄之災,偏偏他生着病,若是沒有葉大夫,那就真的讓那些人如願了!所以,五月,你父親的大恩大德,永望和我都會銘記在心。以後不管是葉大夫還是你,如果有任何需要永望和我的地方,都不用和我們客氣。”
她笑了笑繼續道:“不過,五月本來就是我的女兒了,自然不用和我客氣。”
她從眼角見冉隽修訝異地瞧了過來,便促狹地揚起眉頭道:“隽修,我已經收了五月做幹女兒,她現在已經是我家的六姑娘了。”
冉隽修淡淡應了一聲,趙夫人這是怕他看輕了五月,先收她做幹女兒,那她就是嘉勇侯的幹孫女,亦是吏部尚書幹女兒的身份,再來做媒就不至于門不當戶不對了。
可她這套手段怕是要白費了,葉五月何嘗想過要“高攀”了自己呢?
他看了看五月,見她一門心思埋頭吃飯,一付好胃口的樣子,嘴角浮起自嘲笑意,他自從患了這心疾,就把一切都看淡了,以他這種身子,怎能娶妻害人一輩子。
她這樣的女子,就如陽光一樣燦爛溫暖,亦如野花一般生機勃勃,是該找個身體強健的男子共度一生的,生上幾個健康活潑的孩子,老了之後兒孫繞膝。
這些恰恰是他沒法給的。
趙夫人見冉隽修無甚反應,便又道:“五月她對這安京城不熟悉,你帶她去城內外各處好玩有趣的地方逛逛,可不許欺負她啊!”
五月先前聽到趙夫人說收自己做幹女兒的事,就想起早晨她非讓自己穿的裙裝,她從來沒有穿過那樣精致的裙裝,看起來一定很怪異。而穿着這麽精致的裙裝,她卻還在啃山楂,偏偏又被他瞧見了。她越想越是窘迫,臉上又漸漸發熱,只得低頭吃飯掩飾。
接着她聽趙夫人說安京城裏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她确實對安京城充滿了好奇,原來是挂心爹爹的安危,無心游玩,現在知道他平安無事,便對趙夫人所說的安京城好玩之處生了興趣。她瞧了眼冉隽修,見他一臉淡漠,心裏失望,心道這別扭鬼不肯,她又不是沒有腿,不會自己去逛嗎。
冉隽修把五月從期待變成失望的神情瞧在眼裏,心道她第一次來安京城這種大地方,怕是真需要有個人帶她去各處逛逛瞧瞧新鮮的,想了想便挑眉道:“翰池沒空嗎?”
趙夫人道:“翰池要晚上才回家,接下來幾日,他又要為國子監的詩會做準備。”
冉隽修道:“那出去游玩不正好嗎?整日呆在家裏,哪裏會有詩興?何況葉姑娘現在是他的六妹了吧,自己妹妹總要照顧好了才行。”
趙夫人微一愣,馬上道:“五月與翰池都沒見過面呢,我這不是怕她玩得拘束嘛。你和她卻是同路過來的,總是比翰池要熟悉她的喜好吧?”
冉隽修便不再說話。趙夫人立刻笑着道:“那我就當你默許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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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由心生
午後,趙管家送五月去陳夫人家。
陳夫人已經好轉許多,五月為她施針後,她由綠荷扶着自己在床上坐起來,向五月問道:“昨日聽綠荷說,葉大夫目前住在嘉勇侯府?不知葉大夫是老侯爺的……?”
五月把用過的金針洗淨後,正放在小燈上灼燒,聞言并沒有馬上回答,趙夫人雖然認了她做幹女兒,一方面僅僅是口頭相認,并沒有正式拜過,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以這個身份行醫,略略想了一下便道:“我爹爹曾為趙尚書治病,所以我才暫住侯府的。”
陳夫人哦了一聲,趙尚書本是陳郎中的頂頭上司,卻在陳郎中上任之前就因被告貪渎之罪入了诏獄,趙夫人便住回了娘家,這事她也有所耳聞。
五月把燒灼過的金針一一收入針盒,擡頭對陳夫人道:“夫人面上紅腫已經基本消除,不需再放血,以後按方服藥,每三日針療一次即可。”
“不知葉姑娘對婦人科疾患是否擅長?”陳夫人問道。
在瑞平這樣的小鎮之上,只有仁濟醫館這一家醫館,葉昊天和五月是什麽病都看的,并不分科。當然自從五月出師之後,婦人科多數是她在看,因此她點點頭,詫異地問道:“陳夫人難道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陳夫人輕輕搖頭:“并非是我,是我那表侄女。昨日她跟着我表姐來看我,我向她提到了你是女大夫,她便讓我問問你,可否替她看看?”
“自然可以,可是夫人的表侄女為何不去醫館看病?”五月有些不解地問道。
“醫館大夫多是男子,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家不好意思開口,昨日還羞羞答答地問我哪家醫館有女大夫。”陳夫人笑了笑道,“我便告訴她,替我治病的就是位妙手回春的女大夫,還是個與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大夫。”
五月不好意思道:“哪裏是妙手回春了,夫人本就病得不重,只是恰好那處小驿站沒有其他大夫。若是夫人去找其他大夫看,一樣是能治好的。”
陳夫人微笑道:“葉大夫不用過謙,若是當日沒有你在,恐怕我是已經撐不過去了。且你給的那綠色藥膏極為好用,每日塗抹,眼看着疤痕就一天天地淡下去。不然就算我撿回了一條性命,頂着那張全是疤痕的臉,我也沒法見人了。”
她向來以自己的相貌為傲,自嫁給陳郎中做繼室後,頗得他寵愛,這次赴京上任,在她略施手段之後,原來那兩個小妾都被留在了先前家裏,沒有帶來。本來在安京她可以享受獨寵的,誰想路上突然生了這怪病,偏偏還是生在臉上,若是留下疤痕的話,她在陳郎中那裏就必然要失寵了。因此她言語間對五月頗為推崇,極力向那個表侄女推薦五月。
五月淺淺笑道:“那陳夫人的表侄女所患何病,是需要五月去她府上出診還是……?”
陳夫人道:“萍婉她面皮薄,直叫她母親不要告訴我,所以具體所患何病我也不甚清楚。我和她說了你今日這個時辰會來,她們早先到了,就等葉大夫給我做完了針療再替她看看。”
“那她現在何處?”
“讓綠荷領你去吧。”陳夫人說完突然又想起一事,“葉大夫,你那綠色藥膏可還有多?”
五月“啊”了一聲道:“這藥膏我所制不多,因為估計先前給夫人的那些已經夠用,我就沒有再制新的。”她這藥膏用玉佩洞天內的小草随取随做,所以都是需用多少做多少的,并無存貨。
陳夫人卻以為她這除疤的藥膏珍貴,不肯多給,才如此借口,便笑笑不再問,讓綠荷領着她去替萍婉看病。
萍婉是個皮膚白皙、眉目溫婉的女孩,比五月還小着兩三歲的樣子,一見她進屋便紅了臉。
五月先望了望她的面色,問道:“小姐是身體何處不适?”
“我……”萍婉聲如蚊蚋,臉頰卻越來越紅。
五月勸慰她道:“患病并非羞恥之事,無需害羞畏醫,症狀說得越清楚,越有助于我診斷,病也就治得快。”
萍婉瞧着綠荷還是猶豫,綠荷便退出了屋子。萍婉一直瞧着她關上了門,才開始細聲講述病情,五月不得不湊到她身邊才聽清了她所說的話。
原來萍婉今年才來的初潮,每次來潮,她總覺得那處地方癢癢的,開始還只是在來潮時癢,平時還好,她便勉強忍着,尋機躲到淨房或是沒人之處抓癢。只是去淨房的次數總不能太多,這瘙癢卻發展得越來越厲害,連沒有來潮的時候都開始癢了起來,簡直難以忍受。
她極為害羞,一開始這事連母親都沒敢告訴,自己為此偷偷苦惱。雖然每日都要洗上好幾次,卻越發得癢起來。到了後來終于被母親發現了異常,便要帶她去看大夫,她卻死活不肯去。這次來探望姨母,聽姨母說替她看病的是個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的女子,便動心讓姨母介紹葉大夫給自己,希望能真的能去了這苦惱。
五月詳細詢問她那處的情況,除了瘙癢之外可有其他異常,萍婉卻已經是羞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她坐在一旁的母親自然是清楚的,便代她回答了沒有任何異常。
五月再診她脈象,只是略有濕熱,結合她之前所述來看,怕是這瘙癢并非來自真實疾病,而是她對于來潮一事過于敏感多思,從一開始的偶然輕癢,她就一直放在心裏,反複思慮,竟導致癢感越來越強烈。
五月知她病根主要還是在心裏,但要就這麽直接告訴她,她半信半疑,未必能去了這病根,便開了去濕熱的藥給她內服,另外再取了些藥材給她,讓她每日煎湯外洗,告訴她很快就不會再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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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五月煎了給趙尚書的湯藥,借着送藥的機會,又和葉昊天絮叨了一陣。
回到侯府之後沒多久,冉隽修如約而至。
趙夫人比五月更為起勁,就像要出去游玩的不是五月是她自己一般。五月還沒從诏獄回到侯府,趙夫人就到了她住處,替她挑選了裙裝和相配的首飾,五月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穿絲綢的裙裝了,還是穿回了最讓自己感到自在的粗棉布衣衫。
冉隽修等在前廳,負手而立,見到五月的衣着,挑了挑眉卻沒說什麽。
趙夫人笑着道:“這孩子,給她挑的裙子不穿,非要穿這身。”
五月郝然道:“我……不習慣,還是這樣自在些。”
冉隽修淡淡道:“昨天那件很好看。”
五月心中有些歡喜,又有些羞澀,急忙道:“我們走吧。”
誰知冉隽修卻道:“再等等。”
趙夫人訝然道:“等什麽?”然後便見自家的大兒子從後面匆匆出來。
趙翰池本就長得俊逸儒雅,今日穿了一件湖藍斜襟長衫,戴着同色頭巾,更襯得他的面如冠玉,眉目清朗。他只比冉隽修大了一歲,兩人年紀相近,自小是一起玩大的,感情深厚如親兄弟。
自冉父辭官回了南延,他幾年不曾見隽修了,兩人始終只是通過書信來往,直到前次隽修陪葉昊天來安京,卻聚了不久又因家中事情回了南延。這次聽聞他又來了安京城,前兩天卻在國子監不得回家,隽修來了家裏兩次他都沒見着,今天一早聽隽修找他一同出游,便高高興興地出來了。
他見前廳除了冉隽修,還有趙夫人和另一個陌生女子在,猜測她應該是葉大夫的女兒,也是自己娘新認的幹女兒了。他上前對着趙夫人先行了個禮:“母親安好。”
趙夫人忙向趙翰池介紹五月道:“翰池,這就是五月,你的六妹。”
趙翰池便又向五月行了個禮道:“六妹好。”
五月急忙福身還了一禮:“大哥好。”
冉隽修催促道:“行了翰池,還這麽禮來禮往下去,就不要出門了。”
趙翰池笑了,又問:“六妹也一起去嗎?”
趙夫人嗔怪地看了眼冉隽修,說道:“今日叫隽修過來,本就是為了帶五月在安京城裏逛逛。”
趙翰池點點頭道:“那是應該的,那就早點走吧,也好多玩會兒時間。”
趙夫人還想最後努把力:“翰池你不是還要為詩會做準備嗎?”
“六妹初來京城,我陪她去逛逛才是為兄之道,何況整日在家讀書,頭也讀暈了,出去逛逛才會有新的想法,不影響詩會。”趙翰池說着,已經向外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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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趙翰池問道:“隽修,我們去北郊的龍源山吧,那裏秋海棠開得正盛。正所謂一叢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開到荼縻花事了,絲絲夭棘出莓牆……”
“不去。”
“那我們去寧磐觀,寧磐觀建成到現在有好幾百年了,門口的照壁上還有前朝皇帝手書的詩句。”
“不去。”
“那就去将光寺,那裏的一百零八銅羅漢每一尊都和真人一般大,雕得栩栩如生,六妹一定沒見過……”
“不去。”
“那去……”
“不去。”
“我還沒說去哪裏呢?”樣樣建議都被否決,趙翰池急了。
冉隽修輕笑道:“你說的那些地方我猜都猜得到,都不去。”只有城裏長大的翰池才喜登山賞花,到時候他對着海棠一番吟詩,對于五月來說怕是反覺無趣。至于對着城裏的那些寺廟古跡,翰池若是一番談古論今,更嫌氣悶無聊。
趙翰池奇道:“那去哪裏?”
他眼看着馬車向城東駛去,又問:“去城東的街市?可是現在吃小吃又太早了些……隽修,到底去哪裏?”
冉隽修卻淺笑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大帥哥出場~
☆、安津一游
直到馬車駛出了東城門,趙翰池終于恍悟道:“哦,原來是去那裏!”
五月聽趙翰池與冉隽修的對話,雖然也好奇是要去哪裏,可是眼見着冉隽修賣關子,趙翰池一樣樣猜過來,她聽得有趣,倒也不急着知道今日冉隽修到底是要帶着他們去哪裏,反而把安京城裏各處有名有趣的地方都記住了。
現在見趙翰池似乎猜到了地方,她便問道:“是哪裏?”
趙翰池卻也開始賣起了關子,搖搖頭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五月便又看向了冉隽修,只是她知道,若是這別扭鬼不想說,誰都問不出來,索性就不問了,反正到了地方她就能知道。
很快她在從車簾下吹進來的風中聞到了水汽的味道。自離開江南之地後,随着漸行漸北,氣候逐漸幹燥。許是五月不适應這北方氣候,每逢晴朗天氣,她總覺得吹來的風中帶着股淡淡塵味,嘴唇也更易幹裂,她只能時不時地喝一小口水來解燥。
像今天這般,與冉隽修趙翰池一同出游,她生怕路上不便,就不敢多喝水。此時這濕潤的風吹進了車裏,帶着股讓人舒心的水汽味道,她突然有種回到江南的錯覺,也許今日是去湖邊游玩?
但很快她就感覺,他們并非是去湖邊或是大河邊,因這水汽味道,略微有些不同。而且本來安靜了一段時間的車外,又開始熱鬧起來,似乎是個人來人往的地方。
五月掀起車簾向外看,發現這裏是個熱鬧的集市般的地方,比起安京城內,道路要狹窄了許多,只能容兩輛馬車并行。路邊有許多商鋪,賣得東西卻不似城裏那樣都一一展示在貨架上,而是用大袋子裝着堆在地上,展示也是極簡單地打開幾個袋口,她在車上看不清裏面裝得是什麽。
街上還有不少她在城東寄信時見到過的,穿着奇異服裝,擁有古怪膚色發色乃至眸色的人。
她回頭瞧了眼冉隽修,發現他嘴角有絲淺笑,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到底是哪裏?”
冉隽修嘴角笑意更濃:“安津。”
“安京?可我們不是出城了嗎?這不是……”五月仔細一回想,他所說的是安津而非安京,咬音略有不同,便把後面半句咽了回去,“這裏叫安津?”
“是。”
雖然知道了此處地名,可對于冉隽修為何會帶她來此游玩,五月更加迷惑不解了,這裏不就是個集市嗎?所賣物品還沒安京城裏的好看有趣。
倒是趙翰池見了五月越發迷茫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再賣關子,便解釋道:“安津就在京城東,離的很近,但這裏不是個市鎮,而是一個港口,因為靠着海邊,南側的海岸水又深,有許多大海船靠港卸貨。六妹你在安京城裏有沒有瞧見那些膚色發色與我們都不同的人,那些人就是海商,都是坐着這些海船來的。”
“海?”
“六妹沒見過大海嗎?”
五月搖搖頭,她只在書中看到過關于大海的描述,極東有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燕大如鷗。按着書中所述,海是非常廣大而沒有邊際的水域。
“那你一定也沒見過大海船。”趙翰池便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
只是聽趙翰池說那船是如何如何地巨大,能裝載多少貨物和人,五月還是無甚概念。江南本就船多,她在瑞平所見的船,已經很大了,有些運貨的船,能有五十多尺長,這裏的海船,也不過是再寬長了數倍而已吧。
直到馬車來到碼頭邊,直到她親眼所見停泊在岸邊的海船,這才對于海船的巨大有了實際的體會。
她立在碼頭邊,微微仰着頭,望向比安京城裏最高的樓房還要高大的海船,心中無比震撼。她眼見的還只是海船露出水面的部分,而水下的船體怕是要比眼前所見更大些。
這海船上還豎着許多更高的桅杆,仿佛要刺穿青空一般矗立在船板上,頂端挂着一卷卷用粗繩捆紮牢固的麻灰色布帆。若是這些帆完全展開,應該是要比船體還要大上許多吧?
五月突然生出一個有趣的想法,若是把舅舅布帛鋪子裏所有的布都展開縫在一起,不知能不能有這船帆的一半大小?
眼前這艘海船側舷搭起了數條跳板,直通碼頭,有許多工人正從船上往下卸貨,貨物用大麻袋裝着,樣子和她在先前集市上所見差不多,一個海商站在貨物堆放處,與另一個商賈模樣的男子說着什麽。
五月看得新奇有趣,許久都不覺膩。趙翰池卻不是初見此番情景,站着瞧了一會兒,便催五月道:“走吧,我們再去北面,那裏有片淺灘,這會兒若是碰上退潮,可以向附近的漁民買些海産來。”
到了安津北面海邊,這裏景致與南面碼頭附近深崖水域完全不同。從他們馬車所停地方開始,地面已經變成灰黑色石質,較遠處開始,有片黑色石灘向着大海延伸。
五月在黑色石灘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起初的石塊都比較大而尖利,随着她往前走得越遠,石塊變得越來越圓滑,石間露出了下面的細沙,時有黃殼紫花的小蟹在石間快速爬過,這小蟹只有她拇指指甲大小,非常美麗可愛。
她有心去前面的沙灘上,只是那必然要脫了鞋子卷起褲腿才行。她回頭瞧了眼岸邊那修長的玄色身影,還是放棄了這打算,找了塊較高的圓石,面向大海坐下。
從石灘再往前,石塊越來越小,漸漸變成大片平坦沙灘,一直延伸到廣闊的湛藍大海深處。
此時剛剛退潮,沙灘浸滿了水,有些淺淺的凹處,積了一窪窪海水,倒映着天光,顯出與大海一樣的湛藍顏色。沙灘與海水交界處,湧動着一道波浪所形成的蜿蜒白線,前進數尺,又後退數尺,一點點讓出更多的沙灘。
海風濕潤而鹹腥,狂烈而肆意,把五月的頭發都吹亂了。
趙翰池和冉隽修在岸邊站着,與他聊了幾句近況,見他雖然答着話,眼神卻始終不離遠處那個坐在石灘上的纖細背影,心中突有所悟。
他對冉隽修說了聲,就去找漁民買他們在岸邊設網捕撈的漁獲。他買了魚蝦螃蟹等物,又付錢給了那漁民,讓他妻子燒熟了等他們來食。誰知這一圈兜下來,待他回到馬車所停之處,看到居然還是一個在石頭上坐着,一個在岸邊站着。
趙翰池不禁失笑,他遠遠地瞧了會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暗暗決定要幫自己兄弟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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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安京的路上,他們再次經過安津的集市,五月因去過了碼頭,才知這裏的貨物為何是這樣堆放與展示的,原來此處是商賈與商賈間的交易之處。
突然前面起了一陣喧嘩,他們的馬車停了下來。
趙翰池掀簾問道:“竹筆,前面出了什麽事嗎?”
竹筆在駕座上站起來,伸頭張望了一下道:“好像是有人被車撞了。”
五月聽到有人被撞,急忙向趙翰池與冉隽修道:“怕是有人受傷了,我去看看。”一邊說着,一邊已經下了車。
趙翰池叫了一聲:“六妹。”他見五月已經下了車,回頭再問冉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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