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恭喜兄弟守得雲開見月明

宋樾拎着書包先出去了, 阿九拿着檢讨書捂住臉，丢死人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從她今天的反常中看出端倪。

阿九翻開筆記本，一眼掃到好幾個“阿月”, 懊惱地拿着檢讨書捂住臉。

經過這一茬, 她深刻認識到寫筆記多麽危險, 按照她看電視劇的經驗, 秘密越多的筆記本, 最後被發現的概率也越大。

阿九猶豫再三, 決定暫時“雪藏”這個筆記本。

筆記本事件後, 阿九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申請了一個Q. Q小號，每天記錄日記似的把應該寫在筆記本上的東西挪到小號上。

就這麽不動聲色地持續到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前, 謝青絮臨時去B市出差, 家裏沒人做飯，阿九和宋樾每次都在外面吃完晚飯才回家。

考試結束後就是兩個月的暑假，但對接下來的高三生來說, 做多只有一個月的假期。

周不醒說：“這麽早回去到家也是無聊, 除了做題還是做題, 不如先出去玩會兒，我們今年暑假這麽少，能玩的時候抓緊玩。”

宋樾瞥他，把他試圖先拉走阿九的手拍掉，嘲道：“你确定你回家會做題？不是通宵打游戲？”

阿九附和：“肯定是你打的游戲最近沒新活動，你長草了。”

周不醒面不改色說：“所以到底要不要出去玩會兒？聽說前段時間出了部新電影，口碑挺好的, 反正回去也沒事幹，就去看看呗？”

阿九琢磨着他說的也有道理，便沒拒絕，但她沒想到的是，周不醒說的新電影是個恐怖片，快過年了竟然還放恐怖片！

周不醒是個怕鬼的，但他也是個喜歡挑戰極限的，明知道自己怕鬼，偏偏還要看恐怖片，自找死路。

而一個口碑不錯的恐怖片可想而知其恐怖程度如何，剛看完的時候人還多着，到處都是聲音，也熱鬧，再加上周不醒唠唠叨叨說多恐怖的多吓人的啰嗦話，阿九反而覺得沒那麽恐怖。

結果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玩手機，玩着玩着就聽見一些細微的動靜，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像是窗外，又像是門外。

她下意識想到晚上看的那部恐怖電影，裏面有個情節就是主角晚上玩手機時聽見外面傳來一些動靜，鏡頭一轉，地板、牆上、窗戶以及門上到處都是蠕動的頭發絲，有些甚至已經悄悄爬到主角的床頭，主角伸手，抓了一把頭發……

阿九手心潮濕，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渾身僵硬，耳邊嘭嘭響，她迅速抓緊被子蒙到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跳動的心髒才緩緩恢複如常，身體卻依舊僵硬。

謝青絮去出差，還有好幾天才能回來，阿九簡直無法想象接下來幾天晚上要如何度過，她絕望地把手悄悄伸出被子，找到手機，像被燙到瞬間縮回手，顫抖着點開宋樾的微信聊天框。

-楚酒：狗狗發抖. jpg

-楚酒：愛心光波. jpg

-楚酒：你睡了嗎反正我睡不着. jpg

-楚酒：那種感覺又上來了很難過又很難說. jpg

……

阿九一連發了十幾張表情包，眼巴巴等他回複，注意到時間停留在淩晨一點二十九分。

宋樾肯定睡着了。

阿九更悲傷了，怕的睡不着，藏在被子裏輾轉反側。

下一秒，手機震動。

-宋樾：？

-宋樾：你發這麽多表情包幹什麽呢？怕我缺表情包？

阿九看到他地回複，心中纏繞的恐懼竟然消散些許，她咬着指關節，回複。

-楚酒：我害怕

-楚酒：可憐巴巴. jpg

-宋樾：做噩夢了？

-楚酒：我沒睡着……就是那個恐怖片，我現在一閉眼，滿腦子都是裏面的恐怖畫面！

如果謝青絮在家的話，她不會這麽害怕，不論怎麽說隔壁都有自己的媽媽在，她肯定不會害怕到不敢把頭伸出去，可是謝青絮不在，這麽大一間房只有她。

空蕩蕩的房子，一個未成年女孩孤身待在房間……

阿九一害怕，又開始瘋狂發表情包，手機那頭被表情包轟炸的宋樾緩緩皺起眉。

阿九蒙在被子裏有些呼吸困難，趁着宋樾還醒着，悄悄把腦袋伸出去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又把頭縮回去。

-楚酒：怎麽辦阿月我好害怕，我連把頭伸出被子都不敢，你說我會不會被悶死？

-楚酒：我要是明天沒起來，那肯定是因為我被自己悶死了！

-楚酒：你到時候一定要給我收屍，我媽要是看見我的屍體會不會特別傷心？

-楚酒：嗚嗚嗚阿月我要是死了我媽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楚酒：阿月，我媽到時候就交給你照顧了，她一個人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嗚嗚嗚

-楚酒：你以後要是娶了老婆還會照顧我媽嗎？你老婆會不會生氣？你們要是因為這個吵架怎麽辦？

-楚酒：要不我還是努力一下，把頭伸出去呼吸吧？

-楚酒：啊啊啊不行啊！我一把頭伸出去就感覺房間裏有一百雙眼睛在盯着我！根本不敢呼吸！

-宋樾：……

她已經怕到開始自說自話轉移注意力了。

阿九還在悲傷地繼續交代遺言，手機驀地震動，是宋樾的語音通話。

她正在打字，手指一下子戳到紅色挂斷鍵，眼睜睜看着宋樾的語音通話被她就這麽弄沒了。

阿九欲哭無淚，手忙腳亂重新給他打回去，接通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阿月我不是故意挂電話的，這要是拍電影，我挂了救命電話肯定很快就要死掉了！”

宋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九好像聽見他在笑，呆了半晌，小心翼翼說：“你在笑嗎？”

“沒有。”

“你肯定在笑。”

“真沒有，你太害怕，聽錯了。”

宋樾聲音懶懶的，似乎是剛睡醒，準确來說應該是被她十幾條表情包微信提示音弄醒的。

阿九愧疚的不行，但很快，恐懼就壓過了愧疚，她拱在被子裏，臉頰貼着枕頭呼着氣，小聲說：“阿月，我感覺我呼吸困難，可是我不敢把頭伸出去。”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陰森森的。

宋樾說：“那你就把被子掀開一條縫，從縫裏呼吸。”

阿九按照他說的做：“這樣好像可以……”

沒有那麽害怕了，不知是因為被子只掀開了一條縫，還是因為聽見他的聲音。

雜七雜八地又聊了會兒，阿九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手機那頭傳來宋樾打呵欠的細微聲音，她心尖一軟，趕緊說：“阿月，你是不是很困？”

“還行。”

“你之前已經睡着了嗎？是我發的微信太多吵醒你的嗎？”

宋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着痕跡轉移話題道：“還害怕麽？”

“現在還好。”阿九已經能把頭從被子裏伸出去了，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腦子裏的各種恐怖片畫面漸漸淡去，反而是宋樾浮現在她腦海裏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穿校服的，穿衛衣的，戴帽子的，打球的，散步的……春夏秋冬，轉眼而過，他好像就坐在床邊笑看着她，笑話她膽小怕鬼。

阿九忍住突然湧起的想見他的欲望，想了想，聲音帶了點嬌氣：“阿月，我們可以不挂電話嗎？”

那邊傳來一個低低的單音節：“嗯？”

阿九老實說：“我一想到你在對面我就很有安全感，不那麽害怕了。”

手機那頭靜默下來，繼而傳來一個短促的笑音。

過了會兒，他才輕聲說：“你睡吧，等你睡着我再挂電話。”

阿九得寸進尺：“不挂不行嗎？”萬一半夜睡醒又害怕，總不能再打電話把他弄醒。

“那就不挂了。”他停頓一下，“去把充電器插上，手機別忘了充電，一直開着通話明天早上起來手機就沒電關機了。”

說完，宋樾把手機稍稍拿遠，又打了個哈欠。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淺眠，一點動靜都容易吵醒，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睡覺的時間比一般人長，總是斷斷續續的，每天的精神都不太好。

手機裏傳出窸窣的動靜，他虛虛阖眼，忽而聽見那邊響起咚地一聲，還有嘶氣的聲音，大概是撞到什麽東西了。

宋樾睫毛輕顫，睜開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沉重的一聲，他仿佛已經看見她忍着疼出來的生理淚水抱住腿蹲在地上吸氣。

還挺……可愛。

意外發現新癖好的宋樾輕咳一聲，等她把手機充上電之後，他才開口：“剛才撞到什麽東西了？”

“膝蓋撞到床角了，明天可能要青一塊，不過現在不疼。”

“明天起來會疼，去擦點藥。”

“不行，擦完藥要去洗手間洗手，但是……”她聲音越來越虛弱，“我不敢一個人出去，外面太黑了。”

阿九重新躺進被窩裏，手機放在床頭櫃上，通話已經開了免提，黑暗裏一切細小的聲音都會被放大。

手機裏有門鎖打開的電子音，接着她聽見手機裏宋樾冷淡說：“開門。”

随後，卧室門被敲了兩下。

……

五分鐘後，擦完藥的阿九一瘸一拐地被宋樾拉去洗漱間洗手，自來水嘩啦啦地躺，燈光是暖黃色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怖片氛圍，反而隐隐摻雜了些許心動的顏色。

這個氛圍讓人留戀，想一直這樣待着，到天亮。

阿九悄悄擡眼，從鏡子裏偷偷看了宋樾一眼，他剛收到兩條微信，剛好低頭看手機，錯過她這明顯心動的一眼。

“阿月救命，我他媽裂開了，這恐怖片的後勁為什麽這麽大？我上次看完《死神來了》也沒害怕到睡不着！”

周不醒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飄出來，流水聲停止，手機語音也放到最後一秒。

阿九愣了下，在心裏哈哈大笑，周不醒他怕鬼，《死神來了》裏面沒有鬼，但是他們昨天看的恐怖片可是實打實的有鬼。

宋樾低頭敲了兩下手機，回完消息果斷熄屏，擡頭看向阿九：“洗好了？”

阿九嗯了聲，膝蓋還有點疼，走路的時候稍跛，原本是沒這麽疼的，但之前擦藥的時候她為了證明沒那麽嚴重，自己動手戳了下撞到的地方，結果疼的差點沒蹦起來。

現在好了，比之前疼了不止一星半點。

宋樾瞧了眼她這副懊悔的模樣：“還敢戳麽？”

阿九哪還敢戳？

他把手機遞給她，她疑惑。

宋樾下颌輕擡，等她把手機拿過去之後俯身将她打橫抱起，她驚了一瞬，差點把他手機摔了，手指緊緊握住手機，拇指摁到指紋解鎖鍵。

宋樾手機裏有她指紋，只要她想，她随時能打開宋樾手機。

一聲類似水滴的解鎖音響起，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界面還是和周不醒的聊天界面。

阿九呆呆看了看宋樾沒什麽表情的臉，又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

周不醒大喊救命的語音條下面赫然是一條綠色氣泡的回複消息，充滿了人性的冷漠與嘲諷。

-宋樾：活該。

然後是周不醒刷屏的感嘆號，指控兄弟狠心。

對比周不醒，阿九覺得自己在宋樾這裏的待遇實在太好了，好到讓她都忍不住飄飄然。

她咳嗽一聲，心虛地低下頭，說：“周不醒說你好狠的心，要回嗎？”

宋樾看都沒看一眼手機屏幕，走到客廳，兀自往她卧室走，随口說：“讓他滾遠點，別煩我。”

阿九當然不可能直接這麽回，所以她很老實地打了一行字。

“阿月說讓你滾遠點，別煩他。”

靜止幾秒鐘，等宋樾把她放回床上時，她攥在手裏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周不醒震驚的消息刷屏似的發了過來，在滿屏的問號裏，夾雜了兩句難以置信的——

——你們大半夜的？？？

這句話欲言又止地打了一半，在宋樾把手機拿回去之前，阿九無意中地瞥見周不醒發來的下一條消息。

-周不醒：恭喜兄弟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這麽多年可算沒白熬[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