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快要溢出來的喜歡

宋樾回去後, 阿九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很長時間都沒睡着。

她滿腦子都是周不醒發的微信消息。

“守得雲開見月明”，“這麽多年沒白熬”，大概是這兩句話吧？

阿九越想越有些不确定是不是這兩句話, 也許只是類似的話, 但她随意一瞥時看錯了字呢？

畢竟宋樾把手機從她手裏抽回去後也低頭看了眼微信, 臉上并沒露出任何“秘密被暴露”的尴尬, 相反的, 他非常淡定, 甚至還能神色不動地單手打字回了條消息。

雖然阿九不知道他回了什麽, 但觀他神色根本不像是要秋後算賬的意思, 更何況她剛剛确實看見了微信消息，如果宋樾有所懷疑的話，不應該如此淡定自若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更何況走之前, 他還若無其事地留下一句：“我回去了, 要是害怕等會兒就打我電話。”

他看她的時候眼神不躲不閃，坦坦蕩蕩，讓人更加懷疑周不醒那句話是不是真的另有它意。

阿九回想着和宋樾相處的一點一滴, 心中愈發捉摸不透, 她在“我看錯了”和“我沒看錯“中忐忑徘徊, 搖擺不定。

“根本睡不着嘛……”她生氣地撈起枕頭蓋在臉上，煩惱地在床上滾來滾去，雙手雙腳頹廢地搭在床邊，完全将恐怖片帶來的恐懼情緒抛之腦後。

靜默片刻，她一把甩開枕頭，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語。

“要不明天找個機會把他手機弄來, 偷偷看一眼？”

阿九沒找到機會偷看宋樾手機，她父親老楚先生親自過來要接她去H市過暑假。

謝青絮和楚先生和平離婚，中間不存在出軌、騙保、協議等因素，只是單純性格不合過不下去了而已。

他倆也沒打離婚官司，謝青絮要女兒的撫養權，楚先生沒拒絕，只說每年暑假都會把阿九接去H市住一個月，直到雙方各自組成新家庭，到時候阿九就歸沒有新家庭的一方。

至于為什麽阿九歸謝青絮後還姓楚，因為她爸媽都比較開明，商議之後決定等她成年之後再由她自己決定随誰姓。

楚先生很疼阿九，每年暑假把她接去H市的這兩個月都恨不得每天給她摘星星摘月亮。

以前阿九會說星星月亮她都要，今年她卻改了口：“爸，星星就不用摘了了，我只要月亮就行了。”

楚先生從這句話裏就聽出來自家女兒有情況了，把女兒安置好後第一時間給遠在B市的謝青絮打電話。

楚先生說：“小九是不是和隔壁那個那個誰，宋……”

“宋樾。”謝青絮說，“你除了能記得你女兒的名字，還能記得誰的名字？”

向來只記得人家姓氏的楚先生理直氣壯說：“還有你的啊。”

謝青絮呵笑聲，沒搭理他。

楚先生又說：“對了，小九是和宋樾談戀愛了嗎？”

手機那頭的謝青絮不以為意：“孩子大了，我哪能猜得到她天天在想什麽？”

楚先生有點着急：“可是小九還沒成年！”

謝青絮納悶：“我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成年啊。”

楚先生沉默片刻，咽了咽嗓子，艱難道：“所以我們最後不還是離婚了麽？”

謝青絮：“……”

謝青絮直接挂了他電話，楚先生回頭瞅着自家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女兒，有點愁。

然後阿九接到個電話，是謝青絮的，她先問阿九有沒有到H市，阿九說到了。

謝青絮又說：“你談戀愛了？”

阿九震驚，大聲：“沒有！”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其實是有些虛的，所以她聲音才特別大，震得楚先生都不由自主揉了下耳朵。

謝青絮倒是挺淡定，又說了幾句挂了電話。

楚先生正心悸着，心想謝青絮還是這麽直接，随後手機震動。

-謝青絮：聽見了吧？

楚先生很無語，這麽大聲聾子都能聽見！而且，她問得也太直接了！

楚先生在H市有自己的工作室，每年暑假他都會要求員工不準加班，他要回家陪孩子，有時候去上班還要把阿九帶去工作室。

他在工作室特地辟出一個小房間，專門留給自家女兒的，阿九通常待不了多久就會自己出去玩，然後在楚先生下班前再回來。

阿九最近研究感情上的事，她自己的還沒搞明白，就想搞搞別人的，日後也算是給自己攢經驗。

于是她開始觀察楚先生身邊有沒有離他比較近的女人。

其實阿九不太介意父母各自組建新家庭，大概是父母都對她特別好，她各方面都很有安全感，并不缺愛，因此也比一般同齡人看得開。

觀察了好幾天也沒發現楚先生身邊有親近的女人，就連公司裏和她比較熟的叔叔阿姨也說楚先生更喜歡獨來獨往。

楚先生怕阿九無聊，這幾天一直陪她到處玩，過了沒多久，阿九發現楚先生接電話的次數多了起來，心裏就知道了他最近工作上肯定有什麽急事，體貼地要他去工作，她自己到處玩就行了。

楚先生非常愧疚，他覺得工作沒有女兒重要，但還是給她解釋了：“爸爸工作室最近一個明星交接工作，明星的時間比較随意，所以工作上随時都會調整時間。”

阿九倒是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明星？大明星嗎？特別有名氣的那種嗎？”

楚先生摸摸她的腦袋：“現在來說的話應該算是有名吧，王靈靈你知道嗎？爸爸那個年代，王靈靈的歌火遍大街小巷，不過現在年輕人玩音樂的也多了，所以……”

阿九聽見“王靈靈”三個字，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楚先生見狀，詫異：“你喜歡王靈靈啊？”

阿九眼睛閃閃的，用力點頭：“特別喜歡她的歌，她的演唱會門票可難搶了，去年阿月還幫我買到她的演唱會門票，可惜我當時生病了，沒能去。”

楚先生一聽女兒喜歡王靈靈，二話不說帶女兒去上班，說來也巧，王靈靈本人恰好今天來H市辦事兒，順便就去了楚先生的工作室。

阿九終于見到那個名氣極大的王靈靈。

王靈靈今天穿了一條紅色長裙，戴墨鏡，指甲做了同色的美甲，皮膚白得像珍珠。

出乎阿九預料的是，王靈靈竟然認識謝青絮，因此，當阿九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單指拎着墨鏡瞧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就是阿絮的女兒小阿九？”

阿九懵了：“诶？”

王靈靈起身，拿着手機說：“來，微信打開。”

阿九傻傻地按照她說的做，随後手機叮咚一聲，王靈靈的好友申請出現了。

阿九驚呆了：“我……你……”

王靈靈食指點點她腦門：“愣着幹嘛呀，快同意。”

阿九呆呆地同意了，然後手機再次響了一聲。

王靈靈轉賬9999，備注：給小外甥女的見面禮，她原本想發99999的，但是怕一次發太多會吓着這個膽小的孩子。

阿九：“？？？”

王靈靈笑眯眯地把墨鏡戴到阿九臉上，溫柔地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湊近她耳邊，低低地說：“你要是不好意思收，就當是我把去年小樾買門票的錢還給他咯。”

阿九還是有點反應遲鈍。

王靈靈似乎是覺得逗她很有趣，和楚先生打了聲招呼後，就把小孩半摟半抱地帶到樓下上了自己的車：“走，姨帶你出去玩玩兒。”

阿九懵圈着被她拉了出去，楚先生心裏苦，又不能攔着自家女兒和偶像接觸。

司機在前面開車，王靈靈把渾身僵硬的阿九拉進懷裏揉揉臉，捏捏耳朵，不住地感嘆：“哎呀，去年就想來看看我們小阿九現實裏長什麽樣，可惜事情太多了，原本打算今年過年去王教授家的時候就去你們家，連見面禮我都準備好了，想不到提前半年見到了呢。”

阿九幹巴巴地笑，鼻尖萦繞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聞。

王靈靈和謝青絮是在去年演唱會的時候認識的，王靈靈表演完之後出了點事，剛好謝青絮幫她解決，兩人一見如故，深深懷疑上輩子也是至交好友，這輩子才會在看見對方的一瞬間如此恨不得和對方做朋友。

王靈靈這個月正好在H市辦演唱會，最近特別忙，帶着阿九瘋玩了好幾天，甚至還去體驗過極限運動，蹦極跳傘一樣不落，演唱會前幾天，她給了阿九兩張門票。

阿九以為第二張票是給楚先生的，王靈靈說：“你爸爸那邊該給的門票都給了，這兩張是單獨給你和宋樾的。”

阿九愣了下。

王靈靈笑起來，捏捏她的臉：“你是不是不知道，宋樾前天就到H市了？”

阿九真不知道宋樾來H市，心髒的跳動莫名地快了許多。

“他知道你去年沒來我演唱會，今年準備給你個驚喜，前天就到了，準備帶你去看演唱會。”王靈靈笑說，“不過他不知道我把門票給你了，到時候你們可要一起來啊。”

阿九眼睛明亮，捏緊門票，認真點頭：“嗯！”

王靈靈登機前，最後抱了抱阿九，在她耳邊小聲說：“我提到宋樾的時候，你眼裏的喜歡都快溢出來了。”

阿九臉上霎時紅霞滿布，她沒想到連只相處幾天的王靈靈都能看出來她對宋樾的心思。

有些拘謹，害羞，還有點慌亂。

王靈靈輕拍她後背，唇角含笑，感慨着又說：“宋樾也是。”

最後，她松開阿九，帶着些戲谑說：“年輕真好，我都開始羨慕你們了。”

……

王靈靈登機很久了，阿九還是有點沒回過神，她腦子裏反反複複回蕩着她那句“小樾也是”。

“我提到小樾的時候，你眼裏的喜歡都快溢出來了。”

“宋樾也是。”

——她提到阿九的時候，宋樾眼裏的喜歡也要溢出來了。

猶如瓶乍破，讓人不由地一激靈。

阿九騰一下站了起來，手指竟然有點顫抖，她摸了幾次手機才拿出來，結果竟然沒拿住摔了手機。

太緊張了。

她在心裏默默背起《出師表》《阿房宮賦》……背完之後，激蕩的心情終于緩緩平息。

她拿着手機，點開宋樾的聊天框，幾乎不敢眨眼，慢慢地打着字。

-楚酒：你在哪？

她突然特別特別想見他，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眨眼，幹澀的，不舒服，卻絲毫不影響她緊張雀躍的心情。

幾分鐘後，手機叮咚一聲。

-宋樾：回頭。

阿九一頓，倏地站起身往後張望。

機場人流如織，各種聲音混合到一起，但她卻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宋樾就在她身後不到十步的地方，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同色的印字母短袖，右耳戴着一只藍牙耳機。

他單手拿着手機，立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身形修長，奪人眼球。

即使離得這麽遠，她也能看見他在笑。

看見她之後，他習慣性摘下右耳的藍牙耳機，接着便慢悠悠地穿過流動的人流徑直向她走來，黑色的眼裏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他停在她身前，順手将帽子蓋在他腦袋上：“外面太陽大，帽子戴好，遮陽。”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阿月。”

“嗯。”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

“聽見了，這麽大聲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叫什麽嗎？”宋樾啼笑皆非地捂住她的嘴，周圍已經有好些人看過來了。

阿九不知道吃了什麽，這會兒興奮的他幾乎要捏不住她，微微低頭，頗為無奈地用額頭碰了下她的，讓她能盡快冷靜下來。

剎那間離得極近，近乎零距離，阿九終于清晰地看見他眼裏的情緒。

快要溢出來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