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中午, 兩人一起用餐。
蘇霜徑直走向一家KFC,許無猶豫了下,還是跟了進來。
點餐時, 蘇霜特意點了兩份。許無看着面前的炸雞漢堡,手幾次擡起又放下。
蘇霜冷眼看他:他可是還記得,許無曾在電視上說過油炸食品對身體不好,他自己從來不吃。
那天他們同時過生日, 他只有別人瞧之不起的炸雞漢堡,而許無有滿城的煙火和祝福。
蘇霜拿起一塊脆汁雞, 用力咬了一口。
明明很好吃啊?
蘇霜三兩下解決完, 許無那邊還是一口沒動。
“不吃就算了。”
誰都能看出蘇霜的不高興。
許無看了看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吃了。
……
蘇霜拍完下午的戲,準備去吃飯時,忽然意識到整個下午都沒看見許無。
随便一問:“許無呢?”
“在非洲啊。”
……差點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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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許情呢?”
“他啊,好像是中午吃壞了東西, 胃腸炎去醫院了。”
蘇霜頓時無語:“……”
接下來兩天,許無都沒有再出現, 蘇霜拍戲忙, 也沒空去醫院看他。
兩天後, 許無出院, 來劇組探班——
“你別跟着我。”
蘇霜頭也不回地說。
自從做回許情後, 許無對他, 就再也沒有了任何遮掩。
只要許無有時間,就會來劇組看他,舉手投足很是親昵。
今天許無剛出院就又來了,蘇霜不耐煩道:“你很閑嗎?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許無其實很忙。
他現在開始接管公司的事務, 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我才來了十分鐘。”許無神色無奈。
“可是你很煩。”蘇霜冷冷道。
“……”被接連拒絕,再加上之前的事,許無的面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總之,別跟着我。”
蘇霜視若無睹,快速走開。
……
一分鐘後,蘇霜回頭:許無真的沒跟過來。
季安恰好和蘇霜遇見,擡手向他打了個招呼:“嗨~在幹嘛?臉色那麽難看。”
蘇霜用餘光刺了他一下:“不關你事。”
“那位許家少爺,是不是在追你?”
“你好八卦。”
“唉,看來我是徹底沒機會了。”季安笑嘻嘻地說。
蘇霜瞧了他一眼,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臉頰兩邊,把他上翹的唇角硬生生扯平了。
季安:……?
“你不笑才像他。”
說完,蘇霜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
仿佛拿了替身文學劇本的季安:???
“靠,你心中的白月光到底是誰?”
蘇霜沒有回答。
——
……
時間眨眼來到除夕前夜。
劇組在這個一年中最隆重的日子裏,給大部分演員放了假。季安是孤兒,沒有親人,選擇留在劇組。
蘇霜是準備回去過年的。他在劇組一直留到大年三十,上午和季安對完劇本,中午蘇霜在收拾東西時,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
蘇霜的手機收到了暴雪橙色預警。
“好大的風雪。”季安站在窗前感嘆:暴風雪幾乎将窗外的世界染成白色,什麽都看不清了。
“你等雪停了再走吧?現在打車太不安全了。”
蘇霜看着窗外,點了點頭。
“希望下午雪能停。”
蘇霜也是這麽希望的。
然而到下午,兩人的希望落了空:雪沒有停下的意思,一直下到晚上。
短短幾個小時,大雪就淹沒了公路,交通瀕臨癱瘓。
“和我一起過年吧。”季安拍了拍蘇霜的肩。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蘇霜給李蓮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晚上不回去了。
雲層夾裹着風雪,天色慢慢黑了下來。
這個天氣,外賣都沒辦法送。好在劇組所在的酒店有廚房,廚師回家過年了,整個酒店都沒什麽人。
季安就廚房冰箱裏的材料,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真沒想到,我會和你一起過年。”季安舉起酒杯,“還以為再不濟,你會和許家少爺一起過呢。”
許無不是那種黏人的類型——特別是在察覺到蘇霜的冷淡後。
這段時間,兩人很少聯系。
“我真看不透你。”季安搖晃着酒液,透過酒液看蘇霜,他的面容朦胧而波蕩:“我看得出來,許情很喜歡你。啧,這個名字還和劇中一樣,你們玩得挺野啊?”
蘇霜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季安早就懷疑:《末世》的劇本是許情為蘇霜量身打造的,連名字都和他們一樣。
“許情真是土豪,畢竟是豪門,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你真的不好好考……”
“他不是許情!”
“……啊?”
季安懵懂地擡頭,不太明白蘇霜的意思。
然而當他擡頭時,只看見蘇霜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的畫面。
幾滴酒液順着他的唇角滑落,撫過形狀優美的頸項,進入衣領。燈光下漂亮極了。
季安移開視線,起身去接了一大杯水。
當他回來時,看見蘇霜正握着電話,面色凝重。
“怎麽了?”
蘇霜緊抿着嘴唇:他剛才給家裏打了電話,李蓮沒接。
李蓮不會用手機,只會用座機。接下來一個小時,蘇霜分別打了七次,平均十分鐘一個電話,如果李蓮在家,一定能接到。
李蓮不在家,她能去哪?
“我要回去。”在第八次無人應答後,蘇霜再也等不下去,打算回去看看。
外面的雪仍然在下,只是比起下午小了一些。
“等等啊!現在外面大雪封路,你靠什麽回去?”
走是走不回去的——李蓮家距離劇組足有十多公裏。蘇霜查詢路況,發現市裏的公路大部分已經被清理出來,可以坐車回去。
不過這個天氣,真的能打到車嗎?
“我的車前天送去保養了……”季安表示,“抱歉,我也想送你。”
這段時間比較忙,蘇霜一直沒去考駕照,他現在就是後悔。
他的朋友不多,很多都是點頭之交,更別提能在大年夜冒着暴風雪出門接他。
張致遠回老家過年,指望不上;許衣還在離家出走中,連奶奶葬禮都沒有回來。
蘇霜握着手機,坐立不安間又給李蓮打了個電話,仍然沒人接。
“要不……”
看蘇霜急得嘴唇都咬白了,季安小心翼翼提議:“你讓許家少爺來接你?或者讓他派個人過來?”
蘇霜還沒刺他,季安就識相地閉上了嘴:“當我沒說。”
說來也巧——季安話音剛落,蘇霜就收到了一條短信。那是一條拜年短信,內容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新年快樂】。
發件人正是許無。
蘇霜看着那條短信,咬牙按了頂上的撥號按鈕。
電話幾乎是秒通——許無貌似正在看手機,等待某人的回信。
“……喂?”
許無那頭的聲音很嘈雜,隐隐能聽見煙花綻放。
“……”電話另一頭是詭異的寂靜。
“蘇霜?是你嗎?”
“……是我。”蘇霜別別扭扭地出聲,“你、你有時間嗎?”
“沒有就算了。”
蘇霜飛快說完,手就要按在挂號鍵上,臉頰因為窘迫升起兩團紅暈,把旁邊的季安看愣了。
“有,你說,什麽事?”
許無的聲音很平靜,他像是換了個地方,嘈雜的聲音褪去。
蘇霜把希望他來接自己的事小聲說了一遍。
這麽輕的聲音,許無竟然聽見了:“好,我馬上來。你和我具體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蘇霜本來不想告訴他,但在許無的追問下,還是說了。
為了避免浪費時間,許無派了一個人先去李蓮家查看怎麽回事,他自己則趕到酒店接蘇霜。
再見許無,蘇霜五味陳雜:沒想到,最後還是他來接他。
他的行事作風越來越像許情。坐上車時,許無接到電話:李蓮不在家,家裏沒人。
“她一定是來找我了。”蘇霜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聲音在顫抖:“她曾經說過,過年要和家人在一起。我……我本來打算回去的,可是突然下大雪,我……是我的錯。”
難以想象:一個智力有缺陷的女人,在大雪的夜晚出門找兒子——她認識路嗎?會不會滑倒?萬一踩進什麽坑裏……
蘇霜慌亂之下,已經顧不得對象是許無,一股腦地訴說着。
許無安靜地聽完,開口時語氣沒有一丁點不耐煩:“你先別慌,我們在附近找找。”
蘇霜閉上了嘴,眼神仍然充滿擔憂。
許無看在眼裏:“她對你很重要?”
蘇霜怔了怔,随即肯定地點頭:“很重要。”
“……我知道了。”許無接着開始打電話。
等到車開到李蓮家樓下時,許無那邊也收到了新的消息:有人在公交車站牌附近看見過李蓮。
兩人立刻趕過去,然而那都是兩個小時前的事了,站牌前空空蕩蕩,連一個在等車的人都沒有。
李蓮不會搭地鐵,坐公交車想要到達蘇霜所在的劇組的話,必須要轉三趟公交——有次李蓮問起,蘇霜和她說過。
順着一路公交的路線找過去,沒走兩站,一輛側翻的公交車闖入蘇霜眼簾。
他當時只覺得眼前一花,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上去,那輛車已經被交警圍了起來。
蘇霜表述不清,還好許無一直跟着他。在許無的周旋下,蘇霜得知了公交車的情況:雪天路滑,司機在拐彎時直接滑了出去,撞上路邊的圍欄,車也翻了。
好在下雪天,司機也不敢開太快,司機和車上的乘客只受了一些傷,沒有人死亡。
受傷的司機和乘客已經被送往醫院。蘇霜和許無趕往醫院,在一衆傷患中,沒有看見李蓮的身影。
這時許無又收到消息:通過查公交車上的監控,一名身形和李蓮很像的婦女,在公交車出事前一站下了車,拐進路邊的一條小巷。
由于婦女戴了帽子、口罩和圍巾,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只是身形和身高都差不多。
蘇霜又從醫院追到巷子口。巷子漆黑,像極了老王家門口的小巷。
沒有路燈照明,蘇霜打着手機燈往裏走,結果一腳踩進雪堆深處。
蘇霜一個打滑,許無緊跟在他身後,見狀立刻扶了他一下。
重新站穩後,蘇霜向許無道謝:“謝謝……”
他何時走過這麽多路?道謝的聲音都有氣無力,寒冷從腳心鑽進了骨子裏。
許無看上去倒還好,氣息平穩依舊,扶住他的掌心也是溫熱的。
“你還好嗎?”
扪心自問,要是換一個人,蘇霜自認不會陪他找這麽久。因此對于許無的問話,蘇霜語氣緩和了許多:“還好,我們繼續走吧?”
像是害怕許無不找了,蘇霜的右手,緊緊抓住了許無的衣袖——
李蓮和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許無看了一眼他凍得通紅的手,點了點頭。
……
小巷幽深,積雪也越來越深,後面的路很多階梯,更加難行。
許無後來一直握着蘇霜的手。他的背影挺拔堅韌,仿佛前方的任何困難,都不會成為他的阻礙。
蘇霜一直跟着他走,熱度從掌心傳至胸口,也沒有那麽冷了。
他們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李蓮的名字。
前面有個溝,被積雪填滿,不知多深。一架木梯從溝上架過去,斜斜地搭在另一端,距離他們所在的地面有四五米高。
手機燈掃過周圍,沒有其他路可走——看來平常從這裏路過的人,都是從梯子上爬過去。
“要過去嗎?”許無問他。
蘇霜點頭:他剛才好像聽見了回應,是個女人的聲音,就在上面。
許無伸手推了推木梯:“你先上去。”
他怕蘇霜摔下來,他在下面好做反應。
蘇霜兩只手握住木梯,有驚無險地爬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爬上去的一刻,随着他腳一用力,腳下的木梯,發出一聲巨響!
“咔嚓!”
木梯直接從中間斷裂,碎成幾段,落進下面的溝裏。
蘇霜傻眼了:他該怎麽下去?
更令他傻眼的是:爬上來後 ,他才發現地面是斜的,上面堆滿了積雪,隐隐有朝他滑下來的趨勢……
等等!好像不只是趨勢!!
梯子掉入下面的溝,蓬松的雪被梯子的重量一壓,混着木屑簌簌地掉了下去。許無低頭觀察了一陣,聲音變得凝重:“這不是溝,是兩座房子之間的縫隙。”
蘇霜:“縫隙?”
“剛才我們一直在上樓——我估計這片是爛尾樓,我們不知不覺走到了樓頂。”
也就是說:他現在正站在一片傾斜的爛尾樓屋頂上?
“那怎麽辦?”蘇霜不停回望身後,“雪好像要滑下來了……”
堆積了一天的雪,那重量絕對能瞬間把蘇霜拍下去——
許無朝他張開雙臂:“跳下來。”
……他在說什麽?
“跳下來,我接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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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