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遇襲

小硯臺端着臉盆進來時就見自家殿下又對着畫像傻笑,對比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淡定地收拾完桌上的點心盤子,小硯臺才去服侍安熙寧更衣。

“殿下今日可是有什麽好事?”

安熙寧滿眼止不住的笑意,瞟他一眼反問:“為何有此一問?”

小硯臺低頭為他系上扣子:“小硯臺在殿下身邊服侍多年,殿下是什麽心思自然也明白幾分。”

安熙寧朗聲大笑:“你這小奴才還真會察言觀色,不錯,本殿下今日确實心情不錯。”

小硯臺聞言也放松了心情,跟着笑道:“不知殿下今日因何而高興?”

安熙寧整理下袖擺,似假非假道:“因為本殿下這房裏來了只偷嘴的小老鼠,還被本殿下給捉住了。”

小硯臺一頭霧水,這房裏都進老鼠了有什麽可高興的,難道這就是奴才跟主子的差別?

“殿下,要不咱們換一個房間吧。”

“為何要換?”安熙寧頗為不解地看着小硯臺,随即大手一揮,“不換,堅決不換,這北營之中,除了這塊地,本殿下哪兒都不去。”

自家殿下堅決不挪窩,小硯臺也不能強求,只好趁着安熙寧出去的空擋裏裏外外将房間打掃了遍,可別說老鼠洞,連根老鼠毛都沒有,難道昨晚被殿下捉住的那只真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這邊的小硯臺在房中暗自納悶,那邊的子畫已在畫裏折了手中的花枝。

竟敢說本仙是老鼠,那本仙就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鼠。

心情大好的安熙寧跑到演武場上與一幫士兵比賽騎射。

他一身騎裝打扮,頭發全部束進金冠之中,窄袖長靴,一身短打緊緊被巴掌大的腰封扣住,挺拔但弧度優美的背脊流暢地滑進腰封之中,整個人顯得修長卻不瘦弱,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身形更添了一份蓬勃生氣,臉上的笑容明媚的讓人心生妒忌。

他身下是一匹精壯的踏炎烏骓,鬃毛長而飄逸,隐泛光澤,雙目炯炯有神,四蹄長且健,一看就知是匹千裏良駒。

安熙寧輕拍踏炎的脖子:“小黑,看到你旁邊的矮腳馬了嗎?只要贏了他們,我晚上就煮黑豆給你伺候。”

踏炎不滿地打個響鼻,顯然不悅安熙寧拿他跟那幫劣馬比,雙蹄在地上踢踏幾下,揚起一片灰塵。

一聲令下,場上的賽馬如脫弦之箭向前激射而去。

小黑一馬當先,很快便在衆馬中遙遙領先。

經過箭靶前,安熙寧抽羽上弦,一箭三發,皆中紅心,四周傳來一片的叫好聲。

比賽結束之時,安熙寧自然成了最大的贏家,被一幫士兵拉去請教箭術,得意非常。

如此一日下來,安熙寧早已勞累不堪,洗漱完後,将牆上的畫卷一收,摟進懷中後便沉沉睡去。

子畫出來時見到的便是安熙寧手腳并用,緊緊纏着畫卷熟睡的樣子,腦袋蹭着卷軸,臉上還挂着傻笑,怎麽看怎麽蠢。

子畫眼中的嫌棄之色更濃,不知為何,每次聽他在夢中叫自己的名字都覺得又氣又惱,與平日冷靜自持的自己判如兩人。

他不知這到底是何原因,索性也不去想,但對着安熙寧就更沒什麽好臉色。

在房中逡尋一番,才在櫃子的角落中看到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全新的,一看就未被人用過,只是經常有人擦拭,才不至落了灰塵。

見到如此好物卻被安熙寧束之高閣,子畫在心中又嘀咕了句莽夫,施施然地走過去磨了墨。

袖袍一撩,筆尖輕沾少許墨色,子畫提筆思索片刻後,轉身向床邊走去。

濕潤的筆尖碰觸到臉上,安熙寧卻一無所覺,乖乖地任子畫在他臉上潑墨揮毫。

直到最後一筆落下,子畫才一臉意猶未盡的收筆,站起身又仔細地欣賞了一番,越看越是滿意。

對着安熙寧道:“這是本仙為你留下的墨寶,別人求都求不來,你可要好好珍惜。”

猶如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子畫将筆墨重新歸位後才回了畫中。

他不知安熙寧是早知道他的存在的,因此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整他,若放在平時,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做出如此孩子氣的事,尤其是對着一個不算熟的人。

安熙寧昨晚臨睡前将門給反鎖了,就怕子畫現身時,小硯臺會闖進來沖撞了他,因此他醒來時,房內空無一人。

起身去開門時路過銅鏡,一瞟竟看到自己臉上有墨色,安熙寧連忙站到鏡前細看。

竟是一只畫的惟妙惟肖的大老鼠!豆子眼,麻繩尾,連幾根胡須都細細地勾勒了。

安熙寧啞然失笑,想起昨天早上說的話,估計全被子畫給聽到了,因此才來報複,他竟從來不知子畫也有小心眼的時候,還有那麽點可愛。

滿含寵溺的看一眼畫像,安熙寧還是決定先将臉上的老鼠給洗掉,雖然這是子畫留給他的,但如果頂着這張臉出去,估計他這五殿下的名聲可就要掃地了。

收拾妥當後,安熙寧将畫卷背在身後,牽出踏炎,打馬出了北營。

守營的小兵見是五皇子出來,皆不敢攔,紛紛跪下見禮。

安熙寧也無心管他們,現在他只想找一個地方,跟子畫說清楚。

上一世他在子畫的畫像前整整念了兩個月,才得到了子畫的回應,在月色裏從畫中走出,一身的白衣飄然,一臉的平淡如水。

雖然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情,卻讓他生出将之拉入凡塵的沖動,想看他哭,看他笑,看他為自己露出迷醉。

安熙寧承認,在第一次見到子畫時,他更多的是驚豔以及想将他占為己有的沖動,根本無關情愛,而僅是情……欲。

後來兩年的朝夕相處,這份感覺在不覺中變了質,子畫越來越多的牽動了自己的情緒,越來越成為自己的弱點,這種感覺令人害怕,他開始心生排斥。

此時正好李思眉被他的那個好二哥塞進了他的府中,李思眉明豔熱情,對他全心全意地依賴,全然不同子畫的冷淡,更不會讓他感到害怕,不能自己,于是,他陷了進去。

可是,他從未料到子畫竟會如此決絕,在他移情之後,帶着與他的孩子一起回了畫中,此後三年,竟從不得見。

那三年裏,安熙寧痛過,悔過也怨過,只是子畫卻沒回頭。

直至那一箭射進他心裏,往事如煙雲般在他眼前浮現,子畫的笑,子畫的傲,子畫的決絕,子畫的恨,他才知道那人在自己心中已重過了一切,可是,他也毀了原本擁有的那一切。

所以今生,他覺不允許自己再重蹈覆轍。

但令他奇怪的是,這一世的歷史似有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如前世他根本沒進過這北營,子畫更沒有跟他開過這種玩笑,然而這世卻都發生了,唯一讓他欣慰的是,子畫還在。

所以他不願等了,他不想未來橫生枝節,只有将子畫真真實實地抱在懷裏,他才能安心。

安熙寧來到一處小溪邊,将踏炎栓在樹上放它吃草後,便自己到一旁的溪石上坐下。

打開畫卷,裏面的白衣男子讓他心悸,本來有千言萬語要說,但真的對着本人時,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安熙寧還是決定瞞下上輩子發生的事,措辭良久後才開口道:“子畫,我知道你真實存在,也聽的見我說的話,更知道最近發生的事跟你有關,我們朝夕相處兩個多月,我日日念你,盼你,想來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求你有什麽回報……”

說到此處時他停了一下,滿臉放光繼續道:“當然你肯有回報是最好的,我就是一介武夫,不會說什麽動人的話,但我可以發誓,只要你能和我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都會對你好,不讓你受一點委屈。所以子畫,你能出來見我一面嗎?”

安熙寧滿含期待,心如小鹿亂撞,興奮,不安,激動等等情緒混合在一起,讓他坐立難安。

風吹過,有一絲初秋的涼意,然而兩個時辰過去,那畫上卻毫無動靜,安熙寧的心也漸漸地冷了下去。

苦笑一聲,他将畫卷起:“子畫,看來你現在還不願出來見我,沒關系,我可以繼續等,等到你願意出來見我為止。”

騎上踏炎,安熙寧漫不經心地往回走去。

路上經過一片樹林,葉子已沒了夏季時的青翠,泛着一點金紅,倒別有一番滋味。

突然,踏炎嘶鳴一聲,踏着馬蹄不願前行,安熙寧忙拉缰繩,穩住身下的馬兒,神情不禁嚴肅起來。

踏炎頗通人性,平日雖有點小脾氣,但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如今這副情形,定是林中有了埋伏。

果然,一枝箭羽破空而來,直射他的面門,安熙寧一個側身躲過,但随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箭羽。

安熙寧左右招架,倒也不至受傷,眼觀八方間見有人影閃過,于是便棄了踏炎,飛身而上,一劍揮下時已結束了一個黑衣人的性命。

其他幾個黑衣人見行跡敗露,便都出了來,一共四個,各個都是高手。

安熙寧應付的有些吃力,一個不慎被黑衣人傷了臂膀,正吃痛間背後的畫卷被人挑落在地。

眼見着畫卷沾染了灰塵,又将被黑衣人所踐踏,安熙寧紅了眼,奮力上前将那黑衣人斬殺,一個翻滾将畫卷抱入懷中。

一直懸着的心到此時才慢慢放下,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忘了身處險境,直到耳後傳來風聲,安熙寧才轉頭看去,只見一把寒刃已送至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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