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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聽那虎妖又低吼了一聲,未過片刻,便搖搖晃晃的出來了,卻是好大的一只吊睛白額猛虎,離着兩人還有十幾丈,它便不敢前行,伏地為禮,依舊口吐人言,“上仙在上,小妖赤野有禮了。”

迎春便就按照玄明先前所說,依舊威儀赫赫的問道,“你這小妖,先前如何投靠了警幻仙姑那妖道,還不從實招來?”

那虎妖依舊說人言,不過是他自幼生長在山中,僥幸開了靈智,被警幻仙姑發現了,就傳以修行之法,他自家修行有成,就又選了若幹小妖傳授,漸漸做了一股勢力,專在此莽荒密林之中為惡,因俱是獸妖,也喜食人肉,那虎妖讀了幾本書,也知不可涸澤而漁,故而凡有客商等凡人經過,他也便謹慎挑選,專挑些賣相好的掠來為食。

玄明一直并未開口,聽到此處,才淡然道,“本座早就說過,警幻仙姑其人,難成大道,師妹你看她收這虎妖入門,竟然不好好教導,任由他作惡,”繼而便問那虎妖,“赤野,你難道不知道,壞人性命,有幹天和,你做了如此多惡事,如何成道?反倒是要永堕輪回,長久沉淪。”

那虎妖愣了片刻,迎春卻能感覺得到,玄明之前收斂着的神識威壓,一下子就散發開來,那虎妖幾乎就癱了,卻還勉勉強強磕頭如搗蒜,“求上仙……看在小妖誠心歸順的份兒上,救小妖一命吧。”

玄明只看着迎春,迎春便問那虎妖,“赤野,本座要問你要一個凡人,不知你可曾見過本朝的南安王?“

那虎妖愣了一愣,卻也回答的斬釘截鐵,“小的不曾見。”

“胡說!”玄明突然便開口叱道,“似你這般扯謊的,就該打死!”

迎春是感覺得到,玄明所散發出的神識威壓,是又強了好幾分,幸而不是針對她自己的,否則也定然承受不住,那虎妖則是徹底的癱軟了,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道,“小的知錯了,求上仙饒命,小的就說。”

玄明“哼”了一聲,略收了些神識威壓,那虎妖勉強用兩只前爪支起腦袋,期期艾艾的說,“回禀上仙,本朝的南安王一行,确實來過,是小的嘴饞,偶然遇到了,自思從未吃過什麽王爺,便去掠了來,那南安王體胖,小的将他一頓吃了,其餘還有十幾個随從,連同他們的馬匹,都是洞中孩兒們分食,一個也未留下。”

迎春雖然早已想到,然而聽這小妖說得實在太過粗俗殘暴,心中十分不快,便轉過頭去,不再看那虎妖,卻聽得玄明又問道,“人既然吃了,可留有什麽衣物?”

那虎妖便老老實實的答道,“衣服什麽的都扯碎了,只有那南安王的金印一顆,還有些雜物,幾樣兵器,都收在洞中,小的這就去取來送給上仙。”

玄明也不回答,那虎妖便蠍蠍螫螫的跑回洞穴去了,玄明便來看迎春,低聲問道,“師妹,你覺得我們該如何懲處這虎妖?”

“懲處?”迎春想了想,便嘆道,“若那薛蟠真是被吃了,他是甄士隐的女婿,确實必須要懲處這虎妖,然而他既然已經歸順,卻總不好再要他以命抵命吧?”

“懲處的法子多着呢,”玄明便笑了一聲,此時那虎妖卻已經跑着出來了,他卻也懂事,并未再化作人身,反倒身後帶了兩個小妖,捧着諸般物件,迎春一眼便看到那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方金印,便不等他們走進,使了個攝法,淩空抓了過來細看。

那印是龜紐,上面篆了四字,果然就是“南安王印”,迎春看了,也便嘆息一聲,兩個小妖将其餘物件在地上堆做一堆,迎春也不願親自去檢視,便自馭獸環中将帶來的蒼炎、玉露兩個小妖放了出來,令她們去看看,有沒有可确認是薛蟠之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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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挑揀的功夫,玄明便看着那虎妖道,“赤野,你可知這南安王,與本座有親?”

這話一出口,那虎妖又被吓得趴到在地了,也不辯解,只連連磕頭,沒口兒的說,“上仙饒命……小的願做牛做馬……”

玄明也不理睬,任由他在那裏磕頭不止,過了片刻,那邊便翻找出了幾樣薛蟠之物,乃是幾把特殊制式的鑰匙和一只私章,迎春看過一遍,便收在了自己的儲物手镯之中,這才聽到玄明又問,“赤野,這莽荒密林之中,可還有和你差不多的妖物?”

那虎妖慌忙報了幾個妖物之名,大抵這些妖物,都各有領地,彼此約定了不越界,至于凡人,則是完全靠運氣,走入哪個妖物的領地之中,生死也就在一念之間了。

此妖畢竟修行了幾百年,倒也知機,一面說,一面便偷眼看這兩位上仙,俱是冷着臉,那女仙人更是滿臉嫌惡,他猶豫良久,卻終是狠下心來,以兩只後腿立定了,卻用右爪對着左爪,咬牙切齒的來了那麽一下子,那一只虎爪,連着半截前腿,将近有一丈長,便應聲落地,那虎妖慘嚎一聲,撲在地上,涕淚交流,好一會兒,才氣若游絲的說道,“上仙,小的自知罪孽深重,自斷一臂贖罪。”

“你到也懂事,”玄明一甩袖子,便有一丸常用的治傷丹藥落入那虎妖的右爪中,那虎妖含淚謝了,玄明這才用神識卷住了那一只虎腿,收了起來,才又問,“你洞中哪個是吃了這位薛家大爺的,交予本座抵罪吧。”

那虎妖如何不懂,吞下了傷藥,看着傷口迅速止血愈合,他便搖搖晃晃挪回洞穴去,不一會兒,便有三只半人半獸的小妖被捆縛好了送出洞來。

迎春便囑咐玉露将那三個小妖押解了,玄明卻對那虎妖道,“赤野,你既投入本門之中,本門的規矩你是要守的,這一位蒼炎,是廣澤真人身邊随侍的道童,就由她留在這裏教導你本門的規矩,待你學好了,她再傳你道法,你需勤加修行,謹守本分,不可再作惡,待修成了,你便将周圍諸妖都收服到麾下,待本門管理這莽荒密林就是。”

那虎妖卻又破涕為笑,拜倒在地連連磕頭,玄明便吩咐蒼炎幾句,又道,“等赤野學好了,便将本門的妖獸們常學的《混沌龍王決》傳予他。”

那蒼炎的道行,卻與這虎妖在伯仲之間,玄明又在她身上留了一個念頭,便不怕那虎妖出爾反爾。當下一行人轉回紫蓬山,洞天內放出正和,自去療傷休養,玄明便又吩咐正安、正源兩個弟子,攜帶着那虎腿,三小妖,一幹遺物去往京城。“将這些東西都送給朝中的皇上,說明事情原委,就說那虎妖的其餘軀體,本門留着煉制丹藥了,這三個小妖,便給他處置。”

兩個弟子領命去了,迎春依舊有些悶悶不樂,“那虎妖赤野,只要修成了道法,早晚還是會肢體重生的吧?反倒是我那寶姐姐和甄家英蓮,一夜之間守了寡,卻真真可憐,”想到此,便又叫她那弟子羽鶴,去京城薛家道惱。

未到中午,正安、正源兩個弟子便回來了,回禀說上述的東西送到朝上,那朝堂之上是議論紛紛,忠順王一系的,自然是為蓬萊派的真人們歌功頌德,但卻有數十個頑固不化之徒,口口聲聲的說,單憑這些物件,并不能聽信道長們的一面之詞,就斷定南安王已死了。

“弟子們便對那皇上說,那小妖亦知人言,可以當庭問話,”正安就道,“皇上便問了一遍,那三個小妖其實已經半死,弟子們操控其意識,自然答得滴水不漏,那些個大臣依舊不信,倒是皇上似乎是信了,便問弟子們該如何懲處,弟子們卻未當面說,只是悄悄的傳音給忠順王,令他對皇上建議說,将那虎腿旋下肉來,炖熟了食用,三個小妖,可當街處斬,其肉亦可食用,筋骨還有能入藥的,那皇上便應了,他自己并不敢吃,便将虎腿和三個小妖,都交予忠順王處置了。”

玄明便點頭說好,正源又回禀說,忠順王要三日之後處斬那三個小妖,請他兩個去護法,兩人也已經應了,當下無話,迎春便只等羽鶴回來。

當晚羽鶴回來,說薛家倒是似乎已經認了薛蟠之死,薛家太太病倒在床上,命懸一線,英蓮哭成了個淚人,還要照顧她婆婆,羽鶴便給了她自家身邊常備的一種丹藥讓薛家太太服下,大約還能緩一緩,然而老年人失了獨子,必然心痛,恐怕也就是拖日子的事情。

“弟子還去見了封恭人,”那羽鶴又道,“她雖然也是躺在床上,精神卻還好,也更加想得開,說反正她們家姑爺早已不理睬姑娘,只顧着新娶的幾個妾,所幸至今還未弄出庶子庶女來,如今蒙老天爺收了去,倒是省得英蓮再受什麽委屈,她說了這麽一通,正好李家奶奶來看她,她還請人家去對英蓮說,趁早把那幾個妾遠遠的賣了了事。”

羽鶴說到此,卻又笑道,“那李家的,師父可知是誰?就是繡橘啊,師父讓她跟着封恭人,後來封恭人做主,讓她嫁了一家子做小買賣姓李的,如今也生了兩個孩兒,她還說要把其中之一送來學道呢,弟子就把本門印的《蓬萊原道歌》給了她一本。”

迎春點頭說好,想了想,便對羽鶴說,“等繡橘家的孩子送來,你再照拂一二。”

她卻始終惦記着寶釵,過了兩日,便又叫羽鶴去京中打聽。卻聽說南安王府,這次是鬧出了公案,南安王世子,乃是原配甄王妃所生,已經長到了二十幾歲,并不得他父親的寵愛,故而這一回,他早就當他父親已死,就等着襲爵了。然而這仙人降妖的事情傳到南安王府,那薛王妃居然上了一份奏折給皇上,請皇上并不可輕信怪力亂神之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并不可斷定南安王已死。那南安王世子就不依了,也上奏折,說王府無主,家宅不寧,請皇上為南安王府做主雲雲。

迎春聽了,唯嘆息而已。又過數日,那皇上果然下旨,令南安王世子襲爵,那世子便又在府中分家,南安王那些庶子女,都唯他馬首是瞻,倒也不曾苛待,就只把這繼母薛氏,并繼母生的那一個小兄弟,送到城外的莊上去了,美其名曰頤養天年。

作者有話要說:嗯,寶釵和英蓮兩個,都是寡婦帶着孩子,看起來有些重複了,主要是最初我是安排寶釵無後的……

另外,這幾天趕文,以至于耽誤了一些工作,故而明後天要集中補救,下次更新是在周六,本文我希望再寫上五章,湊六十六章好完結,于是争取在中秋節之前搞定!

63

自從玄明和迎春在莽荒密林之中收服了那虎妖,此後又過了五年,紫蓬山蓬萊別院日漸興盛,入門的弟子也越來越多,其中那改名為玉隐的巧姐兒,三年後通過了入門考試,她已立志要修行,便拜入迎春的門下,正式改名為羽隐。此外又有忠順王府上的大郡主,她比羽隐的進度還要快些,居然在三年之內修到了養氣小成,忠順王妃先前不欲讓她修行,見此情形,也就高高興興将她送進了廣澤真人門下做弟子。

那忠順王在朝中,亦聚集朋黨,其中文臣武将齊備,居然就有幾分小朝廷的架勢,這消息傳到玄明的耳朵裏,他就只能搖頭嘆息,鋪紙研墨寫了“物極必反”幾個字,拿到手中看了幾眼,手指上突然就放出幾縷火焰,将那張紙燒成了灰。

“天道至偉,非人力能違,”迎春便對他笑道,“即便師兄将這張字拿去給那忠順王看過,也未必真會改變什麽。”

“師妹所言甚是,”玄明也便淡然笑道,“然而我輩修行之人,總也講究無為二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兄明日倒是想要去看一看那極北之地的雪山,師妹左右無事,倒不如随我一起去吧。”

“誰說我無事?”迎春輕輕一搖頭,“師兄,明日我家裏的大嫂子專門來接葵哥兒回去,我正想着要見她一面,師兄要讓我同去雪山,必然要等到後天了。”

“一天又何妨,”玄明便道,“你家那侄兒,并不是我道門中人,不過,他總算也鍛體有成,回去重新開始讀書,應該比普通凡人進益快些。”

“這話也只好你我說說,”迎春又微微笑了,“就如忠順王府的事情一樣,并不可對他們明說的,特別是葵哥兒,若讓他知道了你對他如此評價,可別驕傲得書也讀不成了。”

“那也無妨,”玄明又道,“待忠順王登基了,便跟他說,讓奉真公家世襲罔替,賈葵那孩子,自然也能做奉真公。”

這也是應有之意,不過為時尚早。迎春第二日見到了鳳姐,自然也就不會提起,兩人也就說些家中之事,那賈赦已然老邁,年前做了七十大壽,迎春遣弟子送去了兩丸普通的延壽丹藥,邢夫人因看賈赦服了那丹藥後就跟換了個人兒似的,便叫鳳姐再來問迎春要幾丸,放在家中備用。

“大妹妹,那仙丹雖好,”鳳姐兒去看着迎春,猶猶豫豫的道,“可也不好總吃吧?”

“無妨,待會兒讓羽鶴再拿些給你帶回去,”迎春只是笑道,其中隐情,卻是玄明曾經對她說過,廣澤真人的生身父母,若不能活出個能令人人側目的壽數,難顯本門的仙術高超,這自然是不能跟鳳姐明說的。其實玄明也早已拿了兩粒延壽十年的長生丹給她,倒是可以等到賈赦和邢夫人過八十歲時,再送去為賀。

鳳姐又說了幾句家事,迎春因看她有幾分的欲言又止,便問還有何事。

“按理說,這卻不是我們該管的,”她這才小心翼翼的說,“可是,前幾日宮裏面來人宣我進宮,說是娘娘坐了胎,要見家裏人,我又不敢不去,到宮裏面見了娘娘,看那身子,怕是有四五個月了,那裏又人多嘴雜的,我也并未與那位道長姑娘說上話。”

迎春聞言,卻也頗覺詫異。自從傀儡侍女頂替巧姐兒嫁進宮去之後,那皇上大約又覺得這皇後年紀着實太小,便重新寵幸起一幹嫔妃,故而那跟着進宮做了女官的正儀,卻真就搖身變作了個長袖善舞的宮鬥高手,眼看着那皇上年近三旬,後宮之中居然就只添了兩個小公主,并無一個男丁存活,這些事情,迎春也略有耳聞,然而卻有一點,那傀儡即便是與皇上同房,卻也絕不可能有孕,并不僅僅是她,眼前的鳳姐兒,也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不過,既然已是委派了正儀,便就随她做主,迎春卻也并不以為意,便對鳳姐笑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若宮裏面再召見,你便再去就是。”她随後便就說起了自家的弟子羽隐,鳳姐便認真聽着,連連點頭,繼而又說賈葵,少不得還要囑咐一番,讓鳳姐給他延請名師,若能考出個功名,當然更好。

送走了鳳姐兒,第二日,迎春便跟着玄明去極北之地游覽一番,這離恨天小千世界之中的北極,雖然比那無生大世界的小上許多,卻也有連綿不絕的冰川險峰,兩人站到那雪峰的極頂之上,已然能感覺到虛空之中的罡氣,玄明便對迎春說,此處甚好,将來可以來此渡劫。

迎春倒是吃了一驚,“師兄就要渡劫了麽?”

“總還該有個三四十年,”玄明便笑道,“只不過前些日子一直在想,是該在離恨天之中渡劫,還是回到九成大世界之中,現在看來,此處就已經很好了,到時候師妹可同來領略一下天劫之威,沒準兒也會有所體悟呢。”

“我看那些筆記上,渡劫之時,都要請幾位道友在旁護法的,”迎春便道,“我即便前來,卻也幫不上師兄,還得去請羽竟或是別的哪位真人前來。”

“這卻不用,”玄明輕輕松松一笑,“本方世界之中,本來就沒有能敵得過師妹之人,為兄要在此渡劫,師妹來護法就已然足夠了。”

兩人相處日久,迎春自然也明白,玄明說出口的事情,必然不會再改,故而雖然她心中依舊忐忑,表面上卻已然笑着應道,“師兄性命攸關,都能放下心來,我又如何會退縮?”

他兩人一路談笑,并未騰雲駕霧,只沿着那冰川所形成的懸崖,慢慢行來,走不多遠,迎春突然看見,那崖下幾座小小的冰峰之間,似有幽藍光芒閃過,她便連忙放出神識,感應那處,更覺有異,忙叫一聲,“師兄!”

玄明也發現了,便對她笑道,“這就是師妹你的機緣了,且下去看看有什麽東西。”

以迎春的修為,如今已能在空中漫步,于是便走下去幾步,就只看見幾座小冰峰之下,有一裂縫,深不可測,那幽藍之光,便在裂縫之中,時隐時現,玄明卻已在她身後道,“玄冰百年成晶、千年成碧、萬年通幽,這裂縫之下,想必有萬載玄冰。”

迎春便接着道,“既然是天材地寶,恐有妖物在此守護,”她卻也不需玄明再囑咐,便将自家的神識威壓全部對着那裂縫傾瀉進去,未過片刻,便真有妖物,嘶吼起來。

迎春已然發覺,那裂縫之下的妖物,就只有一個,便對玄明笑道,“師兄且等我一會兒,”她自己化作遁光,進到那裂縫之中,其下卻是一個冰窟,頗為廣闊,果然就有一只通體雪白的怪熊,靠在巨大的一塊幽藍玄冰之上,只對着她不住低吼,并不敢沖上前來。

迎春心中暗笑,便祭出雲霧如意,将那怪熊三下五除二打昏了過去,收入馭獸環中,那塊萬載玄冰反而要麻煩些,幸虧她這些年,也祭煉了一只劍丸,當下将這浮光流影劍放了出去,就只見那絲絲縷縷的瑩白劍光迸發出去,她便操控那劍光,将這兩尺見方的一整塊玄冰,仔仔細細的切了下來,也收了起來,出去告訴了玄明,他自然又贊揚一番。

這一趟極北之行,就此算得上收獲頗豐,兩人返回紫蓬山,未過幾日,那留在京城宮中的弟子正儀,居然就返回本山,專程來向玄靜師叔祖禀報宮中之事。

蓋因那正儀先前也曾回來過幾次,迎春并不以為意,只聽她述說。她也不隐瞞,便如竹筒倒豆一般,将那皇上所謀之事說了出來,其實無非以呂易贏,牛繼馬後而已,迎春這幾日閑來無事,确實也已經想到了。

她心中其實亦有不忍之意,想那皇上除了冒冒失失向她求婚之外,其實并無大錯,何以落到了這幅田地,于是便問,“這是誰的主意?”

“聖母皇太後李氏專門來與皇後說的,”正儀答道,“當時弟子也在場,此後又找機會試探了皇上之意,看來皇上對此是默許了的。”

“皇後今年才剛剛十七歲,他憑什麽就斷定了皇後必然生不出一男半女?”迎春便很是不悅,又問,“你可曾聽說,他想要用誰家的子弟來繼承皇位呢?”

“是師叔祖那堂兄弟賈寶玉家的,”正儀又答道,“李太後說的,她那侄女兒楊氏,也才診出有孕,只因她已生過一個男孩兒,太後便斷定了她這一胎也是男胎,弟子因想着畢竟還是師叔祖家中的親戚,羽隐師叔一心向道,必不會回到宮中,那麽皇後早晚也是要有個孩子傍身的,便答應了下來。”

有關于忠順王的種種,玄明除了對迎春說明之外,自然不會告訴座下的弟子們,故而那正儀即便身在宮中這麽些年,對于諸般事情都了如指掌,甚至也已經察覺到某些個蛛絲馬跡,卻總也不敢妄自猜測,此時迎春卻也有意提點她一句,便微微的哼了一聲,低聲道,“這卻是多此一舉了。”

正儀聽聞,卻也只敢垂頭不語,迎春想了想,便又問道,“賈寶玉如今做到什麽官了?”

“已是光祿大夫了,”正儀連忙答道,“皇上叫他一聲姐夫,他所言之事,每每令皇上很是滿意,因而雖然朝中亦是非議不斷,皇上還是年年都升他的官。”

想那塊石頭,總算通靈,自然要比普通的凡人有本事些。迎春便對正儀又道,“想那楊氏腹中之胎,不過五六個月,即便是你我,亦難以斷定男女,故而還是等到足月生産,且看看那李太後還有何種動作。”

作者有話要說:嗯……上周一直在出差,這周托中秋節的福,終于可以不去了……

最後一次的卡文終于也熬過去了!

另外,這章專門補寫了迎春發現寶物的一段,主要還是為了說明她确實是天地氣運所鐘之人,其實道長能跳到她的書裏,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64

又過了數月,那京城皇宮之中,突然就傳出了喜訊,說是皇後入宮數年之後,一舉得男,此是皇上長子,又是嫡子,小兒尚在襁褓之中,幾乎就已經定下來是儲君了,當下普天同慶,宮中又賞了無數錢物給奉真公府上,繼而又派了一隊宮監,專程到紫蓬山拜請廣澤真人給此子賜名。

宮裏行那一番以牛易馬之事,自以為做得隐秘,其實瞞不住有心人,那一位忠順王,自然要在自家書房裏大罵幾句“昏君愚昧”,除卻他之外,還有一個想要罵“昏君”的,就是迎春了,也虧得她修煉了這些年,原本早以為自己已然摒棄了喜怒。她把那一隊宮監晾在仰山下,自己靜靜想來,卻真覺得天理昭彰,忠順王想要篡位,總還得費盡心思的找理由,這回可好,皇上自家把理由給造了出來,意圖混亂皇室血脈,倒是應該無人敢動奉真公家裏,但是烏衣巷的賈府,也就是二房那邊,如果廣澤真人不出面保下他們,恐怕也是個大麻煩了。

這麽想了一通,也頗覺無奈,她自己又不願動腦子,想來弟子們中間,羽然羽鶴俱是沒讀過什麽書的,就只有改名羽木的柳湘蓮,自小也是詩詞歌賦都學過,便派一個小妖,叫他過來,吩咐他給這新生的“小皇子”取個名字,話還未說完,底下迎客峰的弟子們又來禀報說,忠順王世子二公子帶着各色禮物來給兩位真人請安了。

這顯然又是來讨個準信兒的。迎春卻知道,玄明待這忠順王府的兩位兄弟,一向客氣,這些年來,甚至撥冗見了他們一兩次,此時他又未曾閉關,在那天柱峰洞府之中,想必已經知道了,她便嘆一口氣,将弟子們都攆走,自己去與他說明此事。

迎春心中不快,說起話來也就有氣無力,沒成想玄明聽了,卻笑得前俯後仰,又對迎春道,“師妹,為兄總算知道,深入到凡俗世界之中,也還有如此好處,我有好些年未曾聽說過此等愚蠢之事了,若非知道正儀還沒有這個道行,還真要猜測是她對那皇上施了什麽蒙蔽視聽的法術呢。”

迎春看他這幅開心的模樣,心情也好了些,過了片刻,只聽他又道,“為兄本來還想着,為了促成忠順王的好事,沒準兒還要再出手幾次呢,卻沒想到天意如此,我卻要高枕無憂了,師妹一會兒下去見一見世子兄弟倆吧,他們恐怕也只是擔心你廣澤真人會為了自家之事,要出手阻攔他們呢。”

玄明既如此說,迎春是必然會去的,于是也不耽擱,當下便到了迎客峰上,見了忠順府的兄弟二人,他二人見到廣澤真人,還很有幾分驚訝,除了奉上各色禮物之外,竟然未敢開口,還得迎春發問,便先問問黛玉前年所生的小哥兒,雖然他爹只是二公子,這孩子卻已然成了忠順王家的嫡長孫,只因世子妃至今只生了兩個姐兒。

那二公子便說了幾句這小哥兒長得如何如何好,又替他妻子問候廣澤真人,他兄弟倆說了好幾句車轱辘話,迎春實在聽得不耐煩,只好再開口問道,“你二人此次來訪,所為何事?”

那世子愣了愣,方又作揖道,“家父派我兄弟來禀明真人最近宮中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免得真人被宵小之徒蒙蔽了。”

“本座已知道了,”迎春便淡然笑道,“方才從師兄那裏過來,他亦盡知,故而二位可回複忠順王,區區小事,不必太過在意,萬事依舊以順天應人為上,事可成矣。”

忠順王家的兄弟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規規矩矩的告退了,迎春也不管他們。此後又過了快一年,并未發生什麽驚天動地之事,卻是正儀又回本山來禀報說,宮中的李太後薨了,再就是皇上突然将光祿大夫賈寶玉外放至河北道做了節度使。

迎春想了想,便問正儀,“李太後未到五十歲吧?如何便薨了?”

“是暴疾,前後不過一天,”正儀便答道,“當時宮裏面的太醫都診不出是什麽病,皇上還急着派人到本門來求取祛病的仙丹,弟子在宮裏面看到那李太後薨了,立刻飛遁回來,來求仙丹的太監等,才剛剛趕到仰山之下,我便對正和師兄說了,并未予他們仙丹。”

“如此亦好,”迎春便點了點頭,為着先前将寶玉之子弄進宮之事,她對于李太後,自然頗為不喜,正儀想必早已知道,于是便又問,“我那兄弟賈寶玉被放置到河北道上,又有什麽說法?”

“皇上在朝堂上,也只是說讓他在地方上多多歷練,”正儀又答道,“然而弟子卻聽說,河北道的大名府周邊駐軍有十來萬,原先的節度使袁某,正是忠順王的連襟,河北道上上下下,俱是袁家的門生子侄,真個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了。”

迎春聞言,倒生出了幾分拭目以待的想法,漸漸便有了興趣,又問,“皇上又是如何安排那袁某的呢?”

正儀忙答道,“那袁某被召回朝中,封了個侯爵,大約就此榮養吧,皇上又在京城裏賜了一所宅子,距離奉真公的府上并不遠,還在京外賜了一個莊子。”

“倒是好計策,”迎春愈發好奇起來,“此人的門生子侄呢?”

那正儀卻遲疑了一下,才又答道,“弟子未曾聽說,改日再去打探。”

迎春聞言,亦只是搖了搖頭,“我也只是随便問問,若賈寶玉那邊,又有什麽新變動,請你盡快來告訴我。”

只因正儀算是玄明的徒孫,迎春對于她,一直是頗為客氣的,她便連聲說不敢,又恭恭敬敬的告辭離去了。

原本迎春散開神識,是能感覺得到京城之中的無材之石,然而未過數日,她便發現,這賈寶玉想必已經離京,再也感覺不到了,這倒是令她頗有些不快,再見到玄明的時候,她便一五一十的對他說了。

玄明便笑道,“師妹何必操這個心?為兄這就幫師妹常常看着,橫豎那塊石頭是跑不掉的。”

他既然這麽說了,迎春卻也自嘲是庸人自擾,彼此說笑了幾句,便各去修行不提。此後又過數月,那正儀又返回紫蓬山來禀報,除了說宮裏宮外都并無什麽大事之外,卻又對迎春禀報說,宮裏面這一具傀儡皇後,操控法門之中,亦有閉氣假死之法,又說既然羽隐師叔已經成了師叔祖的弟子,她在宮中的使命,其實早已完成,更應該脫身回來,專心修行,方為正道。

迎春聽了,倒是一愣,“為何突然有此一想?”

“弟子自小修持,閑暇愛看些描寫紅塵俗世的話本,因而師祖當日要人去宮中主持那傀儡時,弟子便自告奮勇去了,”正儀便作了一個揖,“在宮中不覺六七年,方知人情世故,凡人們不知有道,或與大道無緣,卻也能渾渾噩噩活上一世,還會為這些許的蠅頭小利,掙個你死我活。弟子初學道時,便知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補有餘,此時方能體悟其中之意,便更加無意再留在宮中。”

迎春點了點頭,又問,“那雖說是傀儡,卻也做了一朝皇後,若是死去,大約也麻煩不小,你可有什麽計劃了?”

“弟子查看皇上的言行,恐怕早已是後悔迎娶這位皇後了,”正儀便答道,“自從那小皇子被抱入坤寧宮之後,他便再也未來過,整日裏就和那些個妃嫔們在後宮中厮混,就連他親娘李太後的孝期裏,也不曾斷過,故而弟子才會想到假死脫身之計,想來那皇上,并不會多過問,弟子小心從事,必然能蒙混過去。”

修行才是本分,本來讓正儀一去宮中這麽些年,已是耽誤了她修行,迎春也曾覺得過意不去,此時既然她自己有了回歸之意,迎春自然不會回絕,更何況她想了又想,并不覺得此事真會有什麽風險,便就着實勉勵了正儀幾句,讓她自去行事。

轉而遇上了玄明,便将此事都告訴了他,他便笑道,“正儀終于是醒悟過來,雖然比為兄預料的晚上了一兩年,好歹也不算太遲,也不枉費為兄将她到宮裏那種凡人世界的集大成之處歷練一番。”

“哦?師兄居然是有意而為之?”迎春也便一笑,卻又想到了一事,“師兄,你說,正儀該不是猜到了你就是忠順王篡奪皇位的最大倚仗,這才下定了決心吧?”

“她若猜不出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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